糙漢將軍寵妻日常 第24節(jié)
馬車骨碌碌走著,穿過清陽坊的牌坊,正?要往太?元茶樓去。 前些日?,武令儀給她下帖子,邀她出來見面,這人定親這般久了,直到快成親,才曉得緊張,說自己還沒?見過夫婿,今日?出來偷看一眼,還拿她從前陪季卿語去偷看顧青的事來要挾,千云萬云就是要季卿語作陪。 季卿語欠了人情,沒?法子拒絕,只能推了鎮(zhèn)圭玩箭的邀約。 只他們的馬車本就在官道上走著,卻忽聞馬蹄疾來,下一瞬,由遠及近地傳來人聲高喝:“官府辦案!閑雜人等避讓——” 音落,官道上哄哄鬧起來,人流亂竄,周遭車馬也跟著連連避讓,小布連忙勒緊韁繩,驅(qū)著馬往旁邊趕,可還沒?等他們避開,就聽外頭馬聲如雷,蹄聲陣陣,人群之?中,一支箭破空而來,似有貫日?之?力,“嗡”的一聲,直直射在了顧家的車廂上! 力道之?大,讓整個馬車都跟著一顫! 菱書和?菱角嚇得驚呼,卻連忙擋在了季卿語跟前。 季卿語哪遇到過這種事,自然?也嚇得有些心慌,捂著心口,臉色都跟著白了。 只聽外頭隨著箭矢一道來的馬急停在他們跟前,好大官威力喝道:“官府辦案,閑雜人等避讓,你們沒?聽見嗎?妨礙了本官捉拿要犯,你們可擔(dān)得起這個責(zé)!” 小布穩(wěn)住了車馬,不甘示弱地回視:“你是哪處的官!竟敢沖撞將軍府的馬車!” 沒?成想,這人射箭時是豹子膽,聽了這話,卻變成了耗子心,連忙從馬上跳下,一臉驚慌失措地拱手?認錯:“竟是將軍府的馬車!實在對不住,沖撞了貴人!還請貴人見諒!” 小布冷哼了一聲:“我看這箭要是射到了你的腦門?頂上,我說一句見諒,看你會?不會?答應(yīng)?!?/br> 穿著官服的小吏連連作揖,看起來要哭:“小人也是一時情急,害怕那逃了十?年的江洋大盜就這么跑了,這才情急出手?……” 小布哪聽他這些胡攪蠻纏,根本裝作沒?聽見:“我今日?諒解你不得,如今車里這位貴人,可是你得罪不起的!若是將軍知道了,定是要你的小命!” 聽到這話,小吏更是慌不擇路,也不知怎么想的,竟是頂著小布的脾氣和?發(fā)?怒的眼神,又上前一步—— “小人真是無心之?失,并?非有意為?之?!不知是將軍府哪位貴人,還請貴人饒小人一條生路!”他高聲說著話,一副急著求見季卿語的模樣,竟是要上手?掀車簾! 小布一驚,剛要把人攔下—— 變生肘腋之?間,快馬直策奔來,到了跟前也不見停步! 就在小吏伸手?要掀季卿語車簾時,馬鞭揮出,在空中打了一道閃電,直接抽掉了他的手?,瞬息皮開rou綻!將撞要撞之?間,驟然?勒住的馬還是直接將人撞了出去—— 力道之?大,速度之?快,小吏整個人飛了出去,鮮血噴出,翻滾在地卻嘶啞得吼不出聲—— 兩?旁圍觀的百姓驟然?驚呼,各個掩面,見不得這么血腥的場面。 只見這人個頭極高,胯|下是名馬赤兔,一身黑色勁裝,硬朗的面容,眉骨略高,劍眉星目,一道斷眉氣勢迫人,帶著刀鋒般的凌冽氣焰,不是顧青是誰? 顧青把煩人的蒼蠅趕走,挑開一角車窗簾,看季卿語坐得還算穩(wěn),就是臉色嚇得有些白,顧青頓時面色又黑了一層,他們一個白臉,一個黑臉,就這么看了一會?兒,顧青從外頭伸手?進去,往她懷里放了包板栗,哄了人:“先吃著?!?/br> 打馬走近,圍著地上那小吏走了一圈,冷冷開口:“什么人派你來的?” 地上那人痛得直叫,聽到顧青問話,整個人都在發(fā)?著抖:“……小人不懂大人在說什么,小人只是奉命捉拿要犯,無意,無意沖撞貴……” 顧青瞇起眼睛,叫胯|下赤兔一蹄子踩上了這人方?才被?打斷的右手?上:“等閑人被?我抽這一下,應(yīng)該已經(jīng)死了,你身手?不錯?!?/br> 那人又是一陣哭嚎,撕心裂肺的喊聲叫得不少人都掩面避開,可縱使這般,這人依舊咬牙不放:“……小人聽不懂大人在說什么?!?/br> 顧青全然?不信:“捉拿逃犯……又聚著鬧事不走,到底是真想捉拿逃犯,還是什么?” 眾人被?他這么一說,幡然?醒悟,那小吏怕不是故意的,只是剛巧今日?倒霉,沖撞上了貴人,這要是平民百姓,指定要被?欺壓—— 只那人還在地上含著血沫開口:“沖撞貴人,怕將軍責(zé)罰……小人不懂大人……” 伴著話音,眾人只見顧青抬手?把方?才射在車廂上的箭矢拔了下來,轉(zhuǎn)身之?間,彎弓射箭,有氣貫長虹之?姿,射日?之?力!箭矢離弦,箭鋒直指不遠處酒肆二樓—— 飛矢出弦,破風(fēng)而去,瞬息又消失在人潮之?中,悄無聲息。 顧青將古銅大弓拋給小布,盯著地上的人,冷冷開口:“帶走!” 與此同時。 酒肆二樓,曹嶙站在憑欄處,雙目驟縮—— 身后竹屏轟然?倒地!上頭箭羽夾著一段鬢發(fā)?,直插竹中,箭羽因為?力道,震得發(fā)?顫! 靠近眼睛下方?,一道紅線應(yīng)聲破綻而開,在他臉上流下了一道血痕…… 第26章 風(fēng)月事了(一更) 越人歌酒肆二樓, 趿著木屐的小二忙上忙下。 這處酒肆與?其他的酒肆不同?,二樓的廂房走道是一條響屐廊,據(jù)說是仿吳越西施建的, 廊道建的寬厚,卻非實?心,下頭埋了一成排的小陶缸, 肆里的美人、小二各個身系銅鈴、身戴佩環(huán),趿著木屐在廊上走時,能叫廂房里的客人聽到清越鈴響與?環(huán)佩叮當,真真算得?上余音繞梁。 只這一回,坐在廂房內(nèi)的客人頗覺這聲響吵鬧, 面色駭人—— 抬著壞掉的竹屏出去, 又換了展新的進?來,小二們?頭都不敢抬,就怕惹廂房里穿著青灰色常服的年輕男子生氣——這男子坐在酒案前?, 用一方嫩青色帕子捂住了左臉,不著細看便知心情不好,美人環(huán)佩叮當?shù)貋矶疾桓覄瘢p柔慢語還沒?開口, 見地上丟著幾大碇銀,便識趣地滾出去了。 只沒?過一會兒?,外頭又有腳步聲來,只這回環(huán)佩叮當是沒?有的, 只剩下急切,那人來得?急, 氣息都還未喘允,便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妹婿, 事情可是敗露了?” 隨著聲音一道來的,仿佛是清泉解冰一般,霎時化掉了里頭男子臉上的陰沉,他仰起安慰的笑:“二哥不必擔(dān)心,只是被發(fā)現(xiàn)而已,那姓顧的決計不知道是誰做的?!?/br> 魏軒捏著把?金扇子進?來,頭戴玉冠,著著金絲青玉袍,身上還帶著濃重的脂粉香,一看便是剛從哪個美人堆里出來的,只額發(fā)微亂,倒是還知道急——這人先前?惹了禍事,叫魏碩罰了三個月的禁足,誰來勸都不好使,真真是三個月一日不差,只這人又是風(fēng)流浪子的性子,禁足就像拿刀磨他的鱗,如何?不難受? 魏軒想起這事來就后怕,面色忐忑不矣:“我聽人說,那辦差的小吏已經(jīng)?叫顧青捉去了,你說要是被查出來……爹不會要生氣吧?”魏軒徘徊幾步,看曹嶙捂著臉,據(jù)他的人說是受了傷,才想起來哄,“怨我!無端叫你做這事干嘛,給顧青遞了把?柄不說,還叫你受傷了……” 今日確確實?實?讓曹嶙給季卿語找麻煩的便是魏軒—— 魏軒這人,說得?好聽是風(fēng)流,說得?直白?些,那便是好色,從前?看季卿語好顏色,又見他娘是真喜歡,便動了想娶的心思。這樣的美嬌娘換做誰家妻,誰能說得?出一句不滿意?況且季卿語還是季大詩人的曾孫女,相貌才情不必說,放在家里是紅袖添香,帶出去與?官紳人家往來,那便是替他在后園爭臉,整個宜州城,怕是沒?有一個比季卿語更適合娶回家的姑娘了。 魏軒打探了一番,對這女子滿意極了,卻不曾想這小小六品芝麻官的女兒?,竟敢不愿嫁給他!當真是好大的膽子!他先前?要出氣,可一轉(zhuǎn)眼,這人卻跑到廟去了,他沒?辦法,只能對著她爹撒撒火氣,叫那季家老頭破費不少,都打點不上關(guān)系。 熱鍋上的螞蟻被煮了幾個月,誰知那老頭也是有脾氣的,轉(zhuǎn)頭竟把?季卿語許給了個糙漢將軍——這將軍還是他輕易奈何?不得?的,魏軒只能忍下了這口惡氣。 可今時不同?往日了,五皇子登基,太后是他姑母,當今圣上他都能托大叫一聲表哥!他魏軒還怕什么顧青?而且顧青不是到京城去了嗎?誰知道什么時候回來?季卿語可不是經(jīng)?常出門,錯過了這回,他得?等到猴年馬月? 其實?他也并非想做什么,不過是想嚇嚇她罷了——叫那些平頭老百姓瞧見是季卿語坐在車馬里,還能不眼熱?宜州城里那些人,除了想看熱鬧,那最想看的便是傳聞中美得?天上有,地上無的季卿語到底長什么模樣! 魏軒想得?清楚,等那些人真瞧見了季卿語的樣貌,根本不消他動手,自?有人羞辱她,什么千金小姐、名門閨秀?還不是跟樂館舞女一樣,只能任人瞧看?他倒要看顧青回來知道了這事,還會不會喜歡這已經(jīng)?被人瞧去千百回的美嬌娘? 魏軒想得?美,可膽子卻小,自?己輕易不敢動手,思來想去,便想到了家中那個上門婿——這人吧,雖是個文?平小縣城出來的,但卻有本事,把?他爹他娘還有他那個meimei云姐兒?都哄得?高興,魏軒心里嫉妒這人,可又不敢嫌在明面上,畢竟還得?托他辦事,況且這么厲害又有什么用,還不是個倒插門、沒?骨氣的,在他魏軒面前?,也得?一口一個二哥的敬著。 “一點小傷而已,二哥要是來得?再晚些,怕是都瞧不見血了。”曹嶙不在意地說著,他笑起來一點不設(shè)防的模樣,好似真的很敬他這個二哥,活脫脫一個白?臉書生秀才樣。 曹嶙繼續(xù)道:“姓顧的知道不了,那人是我買來的死士,要是被人拿住,便會自?盡,絕不會留下把?柄,再不濟,若真的事情敗露,我也決計不會讓爹知道,這事同?二哥有關(guān)?!?/br> 魏軒聽他這話,頓時喜笑顏開:“行!這回你幫二哥頂了事,那二哥指定也不會讓你虧著。”魏軒摟著曹嶙的肩膀往外走,一副親密無間的模樣,“你不是喜歡風(fēng)月樓的小雪燕嗎?二哥這就把?人找來,讓她好好伺候咱們?曹大人!” 曹嶙陪魏軒去快活了一回,見魏軒還要來,擺手拒了,魏軒喝了不少,才記起這人是他家的贅婿,是個沒?骨氣的,得?聽他妹子管著,哪能上勾欄?魏軒心里嫌他,自?己又玩了兩回,叫曹嶙等他。 這一日,快到暮色沉沉,兩人才回來。曹嶙把?醉酒熏熏地的魏軒送回了房,聽他一口一個好妹婿,都是笑臉應(yīng)著,只剛一出來,面色便沉了,像換了個人似的。 走在廊廡上,風(fēng)將酒氣散了不少,曹嶙心里想著事——魏軒沖著季卿語去,可他曹嶙卻是朝著顧青。 那幾個文?平縣的逃犯和?趙宏林早就該死了,他好容易才把?這些人送進?牢里,眼看著就要問斬,可偏生半路殺出個顧青不說,還逢上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若非顧青執(zhí)意留著那幾個人查別的案子,怎會生出這些枝節(jié)?! 這個顧青,真能壞他的好事! 曹嶙越想心越沉,黑著一張臉,回了房間。 房間內(nèi)燈火通盈,暖融融的,夫人魏子云正坐在窗臺邊,襯著燭光繡花。 “天這么晚,就不要做這些了,省得?把?眼睛熬壞了,不過是些繡活,家里不是有下人嗎?” “夫君回來了?”魏子云明明語氣關(guān)切,可頭都不抬,“我親手做的,又怎會和?下人做的一樣,我看夫君是和?二哥跑出去快活慣了,覺得?我同?那些鶯鶯燕燕,沒?什么不同?……” 這便是生氣了。 曹嶙笑起來,幾步上去哄:“醋了?哪有什么快活?凈辦正事去了,再說了,我快活不快活的,你還不知道?我最快活的,還不是你這里?” 魏子云拿繡棚輕敲他的頭:“胡言亂語,你真當我不知道你去風(fēng)月樓玩?” 曹嶙一頓,轉(zhuǎn)而把?魏子云擁在懷里,不在意地問:“到處打探我的事?” 魏子云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什么你的我的?你去了勾欄,還怕我知道?我們?成親也快一年了,你吃膩了,我不怨你,只你要知道,我才是你的妻,你是入贅的魏家,是不許納妾的……” 曹嶙眸光微微一暗,抱著人,唇就靠在耳邊的位置,呵出的熱氣把?人耳朵都弄濕了:“是去了,二哥叫我去的,我能不去嗎?” 魏子云輕哼一聲:“你日日跟二哥鬼混,還拿他來堵我的話?!?/br> 誰知曹嶙忽然靠在她耳邊說,小聲說:“那不是進?門快一年了,都沒?見有個孩子,心里著急,又想著是不是不行嗎……” 魏子云的臉頓時就熱了,嗔罵他:“哪有這般說自?己的?榻上的事,分明行得?很?!?/br> 曹嶙笑起來,抄手過魏子云的膝蓋,抱著人進?了里室:“那便給我生個孩子?!?/br> 放了帷帳,其實?還不到睡覺的時刻,可魏子云被他弄得?臉紅紅的,就是快去,可偏這時,不知道哪個不長眼的來敲門,魏子云勾著人的腰不讓走,就聽外頭催得?急:“是老爺急著找姑爺。” 媚絲絲地拉出一句:“……快點?!?/br> 曹嶙換了身衣裳,步子很快,到書房時見魏碩肅著一張,便知他是知道了,當即跪了下來—— “糊涂!那顧青是什么人,也是你能輕易招惹的?”魏碩寬袍大袖,這一氣,袖子幾乎是彈到了曹嶙的臉上。 曹嶙沉著半啞的聲音:“不過一個小小顧家,小婿自?認為,不足為懼?!?/br> 魏碩聽他這話,心里是高興的,自?新帝登基后,他的心情便沒?下來過,從前?在宜州,他和?江家平起平坐,可如今卻大有不同?,連江家都要讓他幾分薄面。 “你啊,什么都好,就是耳根子太軟,你二哥一句話,你就去了,意氣用事!”魏軒用的那些人都是他的,還真想瞞住他不成?魏碩什么不知道?嘆了一聲,把?人扶起來,“顧青和?皇上,那是有過救命的交情,你這般做,不是讓皇上為難嗎?” 曹嶙站在下首,忽然吐了一句:“爹真的覺得?皇上看重顧青嗎?” 魏碩一愣,一時間沒?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此話怎講?” “若皇上真想重用顧青,以顧青的本事,合該留在京里,又怎會放他來宜州?”曹嶙細細道,“禁軍多少兵馬?十?萬不止,可如今跟著顧青的有一萬嗎?八千不到,爹難道真還認為如今的威武將軍,還是從前?的威武將軍嗎?” 魏碩在他這番話里瞇起來眼睛:“你的意思是,顧青到宜州來,事有蹊蹺?” “朝廷重武,為何??還不是□□皇帝年間兵戈太盛。先帝在位時,為收攏兵權(quán),廢掉各地兵制,連綏王殿下都不能在京,顧青有將才,這樣的人,就該圈在京中管束,把?他放到宜州來,才是危險?!?/br> 魏碩站起來,踱了幾個小步,思忖道:“你的意思是,皇上用不著顧青,才把?他放來宜州?” 曹嶙不置可否:“魏家有爹,在京中還有太后、叔父,是世家,顧家不過一支獨木?!?/br> 魏碩背著手沉默許久:“此事我自?然會查,只今日之事,切不可再發(fā)生。” - 今日清陽坊那事,鬧得?不小,季卿語受了驚嚇,沒?了去武令儀那兒?的心情,只得?吩咐小布跑了一趟太元茶樓。 武家小姐聽說了她的事,也是急得?不行,一下子忘了要瞧夫婿的事,拉著小布問了好久,后來知道將軍及時趕到,沒?出什么大禍,才歇了一口氣,歇完又覺著今日的罪過大了,若不是她約季卿語出來,也不會平白?遭此一遭。 武令儀讓小布捎了些茶點給季卿語,說是改日登門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