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糙漢將軍寵妻日常 第69節(jié)

    第67章 旌旗蔽空

    翌日?酒醒, 季卿語頭痛欲裂,渾身上下比生病還要?難受,先前高熱時(shí)好歹只是四肢無力、精神不濟(jì), 如今她只是動(dòng)了動(dòng)胳膊,就覺得自己好像睡覺時(shí)被人打了一頓,身子骨跟快要?散架似的, 她躺了會(huì)?兒,緩了緩勁,手下意識往身側(cè)摸了摸,摸了個(gè)空,嗯, 顧青又早起了, 想來今日?請安又遲了不少……

    季卿語認(rèn)命又習(xí)慣地閉起眼睛補(bǔ)眠,想著是不是再睡會(huì)?兒能好些,可剛閉上不過須臾, 突然睜開了——

    昨日?她到劉府請劉僉事幫忙,還吃了人三盞酒,不知?道酒不是都這?般,一杯如腸, 簡直從胃里辣到喉嚨,季卿語喝完,當(dāng)?時(shí)便?皺起了眉頭,半刻鐘回家的功夫, 便?已是頭疼極了,她按著額角歇了會(huì)?兒, 到底是沒耐住,很快便?睡著了……

    事情到此?處, 都算是正常,只是睡著后,她也不知?為何,自己忽然哭了起來,似乎也不是難過,就是忍不住地掉眼淚,止都止不住。到后來,顧青回來了,低低的嗚咽聲傳到人耳朵里,叫人心疼,顧青像是受不了她這?么哭似的,就把她抱起來哄,也不管她為何哭,但她哭了多久,顧青便?抱著哄了多久。

    若是只這?般,季卿語定覺得這?人溫柔得不可思議,根本不像個(gè)武夫,可是哄著哄著,漸漸的,事情突然發(fā)生了偏差——顧青在給她念詩,但不知?怎的,她忽然在這?些高潔傲岸,清風(fēng)朗月的詩句中?,捧著顧青的臉親了親,親了臉還不夠,還同顧青要?吻,親人家的耳朵,胸口,在人家鎖骨上呵氣……

    越想越清晰,似乎有了畫面似的,暖黃曖昧的燭光搖曳,衣衫不整的妻子貼著他冷峻的郎君,不顧他的遲疑,甚至自薦枕席都不足以?形容,簡直像是勾引,季卿語從不知?道自己竟能這?般不矜持……

    季卿語越想,臉面越燙,想到后來的一點(diǎn)點(diǎn),只覺得整個(gè)人都燒了起來,沒臉見人,只能把被褥蓋到臉上,寧愿自己沒醒來——她從來只知?這?人放浪不羈,卻沒想過他能這?般下流,她甚至沒想過這?事還能這?般做,顧青到底是怎么想的,如何能對?她說出?那樣的話來?想到這?,季卿語又想,自己大?抵是真的醉了,才會(huì)?任由顧青這?般胡來……

    昨夜的事情便?是不能想的,只是一個(gè)苗頭,都讓她丟人和羞赧,季卿語想著想著,覺得自己越發(fā)睡不著,搖鈴,叫菱角端了水來,在銅鏡面前,把自己的臉洗了好幾遍。可不知?為何,臉蛋都擦紅了,可昨夜的感覺卻一直黏在臉上揮之不去……

    季卿語只覺得頭疼,便?是這?時(shí),她忽然覺得自己為何不能像父親一樣,吃酒忘事,或是在不要?臉面也,裝作什么都不記得……

    她忽然懂得了父親的本事,感嘆自己到底同父親一點(diǎn)也不像,連他最厲害本事都沒學(xué)到手。

    季卿語從帕子里抬起頭來,忽然在銅鏡里看到了身后的來人,她瞟了人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顧青淡笑不語,走過來,靠在她身后,讓她抬頭看他時(shí),可以?枕在他的肩窩:“還記得?”

    季卿語羞喝:“郎君怎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顧青被她念得心頭一動(dòng),就低頭,在她的臉上到處親,可語氣里卻是一絲一毫沒有反?。骸安幌矚g看你哭,但挺喜歡看你臟的。”顧青說著,又捏著她的手心來親,“你太干凈了,沾上別的我又舍不得,還是沾上我的吧?!?/br>
    季卿語不慣著他,伸手捏住了他的臉,摸著他剛剛掛掉的胡須:“胡言亂語?!?/br>
    “嗯,下次也讓你往我臉上來?!?/br>
    季卿語聽不下去了,把擦過臉的毛巾蓋他臉上,躲開他走。

    顧青知?道把人惹急了,也不輕易往人跟前湊,給了人時(shí)間緩緩心情,等人請安回來消了脾氣,才又重新湊上去,雖然在門口瞧見他時(shí),還是會(huì)?故意繞開他走,可顧青長手長腳,微微展臂就把人攔下來了,也笑也嚴(yán)肅:“在惠山上搜出?些東西??!?/br>
    季卿語見說起正事,臉紅就消了下去:“搜到什么了?”

    顧青似乎一時(shí)間不知?該如何說起,半晌,忽然提起:“你先前說祖父在世?時(shí),曾因玩忽職守,被山匪劫過一批軍糧?!?/br>
    季卿語明白顧青的意思,驚訝道:“郎君在惠山找到那批軍糧了?”

    話音一落,又覺得不對?,畢竟,“糧草放這?般久,怕是要?壞的,山匪打家劫舍多是為了糊口飯吃,沒道理留著這?些糧草不吃……”

    “確實(shí)如此??!鳖櫱辔⑽⒁活D,“但沒想到這?些人竟會(huì)?把軍火藏到軍糧里。”

    季卿語瞳孔微微張大?,想起什么似的,喃喃:“難怪當(dāng)?初軍糧被劫后,宜州四處的土匪安靜了好一陣,想來是怕這?事被朝廷發(fā)現(xiàn),要?追究他們,畢竟軍器造價(jià)不菲,這?不朝廷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事……可軍糧里藏著軍火這?事竟無人知?曉,當(dāng)?初軍糧被劫,父親和母親聯(lián)姻,祖父用母親的陪嫁買了如數(shù)的軍糧彌補(bǔ),是真的不知?曉軍火一事,可祖父不知?,負(fù)責(zé)押運(yùn)的人也不知?嗎?這?事為何到了后來,真就這?般草草蓋過去了?”

    “確實(shí)不大?對?勁,況且?guī)啄昵暗纳垘?,勢力并不?qiáng)大?,他們能有多大?的膽子,竟敢搶軍糧?他們難道不怕得罪官府嗎?”

    季卿語斂眸,心頭想到什么,忽地一暗,張口時(shí),竟帶著幾分啞意:“當(dāng)?時(shí)在戰(zhàn)事紛亂,不知?掛帥的是哪位將軍?”

    戰(zhàn)場瞬息萬變,稍有不慎,便?會(huì)?落到萬劫不復(fù)的境地,軍糧補(bǔ)給更是萬萬不能少的,軍糧沒了,斷的是將士們的后路,斷的是養(yǎng)精蓄銳,再來一次的休整,軍火沒了,則是卡的將士前路,沒有趁手的兵器,沒有強(qiáng)大?的武器,都說雙拳不敵四手,可赤手空拳,又如何抵擋得住長矛雙槍?

    此?番此?舉,如何不能說是在要?前方將士們的命?

    顧青在她這?句話里站起身來,眸光震動(dòng),不知?想到了什么,可便?是這?時(shí),外?頭忽然有腳步疾來,那聲音慌亂,光是聽著,就叫人覺得不妙,季卿語和顧青一起轉(zhuǎn)頭去看——

    “將軍!夫人!不好了!”

    這?話光是說出?口,便?叫人心口一顫,最近的壞消息太多了。

    “懸壁兵敗,辛帥重傷!”

    近來宜州城分外?熱鬧,城中?的茶樓酒、肆日?日?都有新話題,話本是換了一折又一折,從青天白日?唱到暮色四合都不帶重復(fù)的,甚至一折比一折離奇新穎,各家又和各家的不一樣,簡直是吊足了看客們的胃口。

    “據(jù)從惠山回來的人說,劉僉事管顧青叫指揮使!”

    “這?般說,顧青如今不是將軍了?從大?將軍到指揮使,那不是貶官了嗎?既然貶了官,抬頭二字的‘威武’也該去掉了,小小指揮使,哪壓得住這?么響亮的名?頭,到底就是個(gè)武夫,打不了仗,抬舉他,最多叫他個(gè)糙漢將軍!”

    “甭管‘威武’還是‘糙漢’,人大?小也是個(gè)二品官,也是你個(gè)白衣能開口奚落的?”

    “對?啊,如今人家也不是將軍了,還咄咄逼人叫人去打仗,這?是他顧青想去就能去的嗎?這?就不是他能管的??!而且,他若是真打仗去了,惠山那些土匪怎么辦?”

    “對?啊,我從前都不知?曉惠山的土匪竟已猖獗到了這?地步,你是沒曉得,顧大?人昨日?在惠山抓到的升龍幫眾那是跟影子一樣多,流水似的往山下壓,嚇人得不行,惠山離我們宜州還這?般近,若是再不清剿,也不知?道日?后會(huì)?壯大?到什么地步,這?么個(gè)禍患放在自家門口,那是夜里都不能睡著覺?!?/br>
    “天下大?亂,你們還沒聽說吧,辛帥戰(zhàn)敗了!”

    這?話一說,齊齊叫茶肆里的人都變了顏色,頓時(shí)茶都顧不上喝了,全都圍了過來,嘰嘰喳喳地問:“什么!敗了!”

    “敗了!我嘞個(gè)乖乖,這?可是咱們南梁的戰(zhàn)神,怎么還輸了?”

    “辛帥都打輸了,這?西?戎還有誰能一戰(zhàn)?不會(huì)?又要?割地賠款吧……”

    “廉頗老矣啊,辛帥都這?年紀(jì)了,你說天家是如何想的,竟讓辛帥掛帥出?征,南梁是沒人了嗎?這?不是在寒天下武將的心嗎!”

    顧青也想不明白,可他不愿細(xì)想,人也越發(fā)沉默寡言,在處理惠山的匪亂時(shí),甚至隱隱透出?些冷漠來,連劉勐都覺得他不對?勁,心知?道自己得罪過他,這?段時(shí)日?都不敢往人跟前湊。

    季卿語白日?去陪師母,晚上就陪顧青說話,只這?人雖然句句有回應(yīng),但都能看出?來興致不高,季卿語放心不下,就含蓄地自薦枕席了好幾次。

    也只有那時(shí)候,顧青會(huì)?露出?點(diǎn)深深的笑意,把人按著親了好一頓,有時(shí)候親出?火來,就滾在榻上,來了一兩?回。

    季卿語趴在枕頭上,看不到顧青的表情,但從他的力道里,便?知?他心情不佳,只這?時(shí)候,她都會(huì)?盡量放松自己,讓他能舒服些也更痛快些。

    顧青對?她的身體很熟悉了,丁點(diǎn)的變化都能叫他察覺,他湊在人耳邊,知?道這?人是在擔(dān)心他,所以?故意說:“夾緊些……以?前不是很知?道我喜歡什么嗎?”

    張揚(yáng)的渾話叫季卿語一下忘了呼吸,甚至連身子的反應(yīng)都是下意識的,眼光泛白的時(shí)候,心里知?道顧青在擔(dān)心辛帥,也知?道他在擔(dān)心前方戰(zhàn)事,每拖下去一日?,消耗的不只是兵力,還有百姓。

    但他不想她跟著擔(dān)心。

    他不想,季卿語就少提,甚至假裝不知?顧青每日?在城中?巡邏時(shí),總?cè)滩蛔◎T馬往城門跑,去看欽差有沒有來,這?一看,又過了兩?日?,這?日?出?門時(shí),季卿語甚至看到顧青往門上錘了一下,然后黑著一張臉出?門,這?便?是前方又有戰(zhàn)報(bào)來了。

    顧青坐在馬上,神色不善,確如季卿語所想,他在等圣旨。

    他自認(rèn)對?這?個(gè)皇上還算了解,但讓辛責(zé)成掛帥出?征時(shí),他才明白那句帝王心似海底針是何意,顧青不知?道是什么,讓當(dāng)?初那個(gè)心中?尚存善念的皇子變成如今這?般冷峻模樣,他只能賭,賭皇上沒有那么不堪,d沒有置南梁的百姓不管不顧,不是因?yàn)樵诮锝镉?jì)較當(dāng)?初顧青不愿意成為他的棋子……

    這?幾日?,顧府的天頂上似乎一直籠罩著一朵黑云,氣氛雖然不算緊張,但并不算愉快。

    這?個(gè)情況持續(xù)到二月的某日?夜色,天色薄薄時(shí),外?頭忽有燈火亮起,從廊道跑過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色里格外?清晰,菱書和菱角鮮少地夜半拍門,聲音急切:“將軍,圣旨到!”

    顧青瞬間從榻上起身,季卿語也是被嚇出?了一身汗,但反應(yīng)過來,見顧青給她撫著后背時(shí),卻是松了一口氣,她幫人穿戴整齊,又去扶阿奶帶正堂來。

    來宣圣旨的,是霍良,八百里加急,他下馬時(shí),氣息亂成了一片。

    顧青掀袍跪地,等來了他的圣旨。

    天色明明,顧青在書房里,管季卿語借了書案,他展開堪輿圖,手指碰了碰懸壁的城樓:“我在這?兒打了第一場勝仗,可也是在這?,簽了第一份城下之盟,割城賠款,公?主和親……也是到那時(shí),我才知?,輸贏根本無用,我便?是贏了,依舊是輸,我厭棄文臣懦弱,一味主和,也唾棄權(quán)臣勾心斗角,眼底自私自利,置黎民如草薦?!?/br>
    “我曾一度徘徊,不知?自己拼命守下的城池,護(hù)過的百姓有什么用,到頭來,朝廷一句話的功夫,血流成河的代價(jià)也可以?輕如鴻毛,但我后來想明白了,他們之所以?懦弱,是因?yàn)槲覀冓A得不夠多,輸?shù)锰昧耍抛屗麄兏緦W(xué)不會(huì)?挺直腰板跟人說話,他們之所以?會(huì)?派師父前去迎戰(zhàn),就是因?yàn)樗麄儧]想過會(huì)?贏。”顧青抬頭去看窗外?北邊的蒼空,他聲音清脆也擲地有聲,“我要?贏,不只贏在遙遠(yuǎn)的邊關(guān),更是要?贏在南梁人的心里,我要?把他們打回西?戎,叫他們往后百年都不敢輕易靠近懸壁的邊線?!?/br>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1。

    季卿語忽然懂得了顧青為何會(huì)?偏愛“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2”這?話,她站在筆墨紙硯里看著這?個(gè)讀不懂詩的男人,忽然發(fā)現(xiàn)顧青身上有文人骨。

    愿得此?身長報(bào)國,何須生入玉門關(guān)3。

    出?發(fā)的日?子定在三日?后。

    顧青要?出?征,按理,季云安作為岳丈,理應(yīng)前來問候,再者?如今他是宜州知?府,顧青又是宜州人,這?一仗若是得勝,自也是宜州的榮耀,這?是于情于理,季云安都要?來踐行、問候。

    這?日?,季云安往顧府來時(shí),顧青正在練武場練箭。

    這?還是季云安第一次到顧家來,行走時(shí),步伐極快,一身紅色官袍翻飛,也是走近之后他才發(fā)現(xiàn),自家女兒不在,季云安抱了抱拳:“將軍不日?便?要?啟程懸壁,戰(zhàn)事緊急,將軍臨危受命,定是壓力山大?,下官我為宜州百姓,也為南梁百姓,特來關(guān)切?!?/br>
    顧青給了季云安一個(gè)眼神:“岳丈不必如此?客氣,這?是我分內(nèi)之事,我既接了這?差事,定是盡力為之?!?/br>
    “那下官真是替南梁百姓多謝將軍了!還望將軍能旗開得勝,馬到成功,還我南梁太平盛世??!奔驹瓢脖?,對?顧青行了一揖,說完場面話,才開始套近乎,“賢婿只管安心去懸壁,宜州此?處,岳丈還是能說得上話的,你祖母和家里,岳丈定替你照顧好?!?/br>
    音落,顧青忽然給了季云安一支箭,問:“岳父可會(huì)?射箭?”

    季云安一愣,咽了咽口水才答:“……六藝中?便?有射藝,箭還是會(huì)?些的,只是可能不如賢婿射得好罷?!?/br>
    “無事?!?/br>
    顧青又給了他一把弓,“岳父只管隨意射,不必謙虛,畢竟岳父此?番前來,也是帶著宜州百姓的心意,這?一箭射出?去,那是宜州百姓對?懸壁戰(zhàn)事的拳拳支持,想來定是能日?貫長虹,博云擊日?。”

    季云安被他這?話念得壓力巨大?,面色忽然從滿面紅光變得發(fā)青,他抓起顧青給的弓,古銅大?弓沉得他險(xiǎn)些抬不起手。等好容易把弓抬起來,季云安的臉已經(jīng)用力得發(fā)紅,花了好一陣功夫,顫著兩?股,才把箭射出?去。

    箭離弦的那一刻,季云安松了一口氣,可卻是忍不住往前走了兩?步,看這?箭到底能如何,可目之所及的,他那箭還沒射出?多遠(yuǎn),就已見垂落之勢。

    季云安心口一揪,覺得要?丟人了,便?是這?時(shí),一支長箭從后頭追來,瞬息之間從箭羽后頭破開了他的長箭!

    緊接著原本已見疲態(tài)的箭忽然又活了過來,以?破空貫日?之姿凌厲地直中?靶心!

    箭矢扎進(jìn)靶心,顫動(dòng)尾聲叫季云安心口跟著發(fā)顫!

    這?才是武將!這?才是射藝!

    他久久出?神:“賢婿真是好技藝!”

    “心意領(lǐng)了,懸壁戰(zhàn)事我義不容辭,至于家里……”顧青又抽出?一支箭,往他心口頂了頂,“我的祖母我自己護(hù),岳丈,貴府的二姑娘嫁到我家就是我的人了,您放心,這?人往后我護(hù)一輩子,不會(huì)?叫人欺了她。”

    顧青說著,頓了頓,又補(bǔ)一句:“誰也不行。”

    顧青在說最后一句話時(shí),目光涼涼地看著季云安,那眼神把寒潭還深,叫季云安汗毛都立起來了,他手心下意識一握,卻是抓了個(gè)空,心道,那些事是不是讓顧青知?道了……

    可事到如今,他還能如何,如他所言,人已經(jīng)嫁到他家了,他那么好的女兒,已經(jīng)看破了他的為人,甚至不愿在曾祖面前給他留一點(diǎn)顏面。

    季云安尷尬笑笑:“將軍說的是……”

    出?征那日?,軍馬千里,旌旗蔽空。

    顧青在城門整頓軍隊(duì),赤兔馬上,他一身黑色鎧甲,長刀在側(cè),堅(jiān)硬的甲胄襯得他愈發(fā)冷峻英勇,高大?健碩,他遙遙望著看不清隊(duì)尾的隊(duì)伍,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帶兵出?征的場景,同現(xiàn)在很像,又好似不那么像……

    遠(yuǎn)處,日?頭從東邊層云中?噴薄而出?,赤紅明亮,帶著勃勃生機(jī),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金光灑在人面上,把人眼睛都給點(diǎn)亮了,紅日?升上朱樓的須臾,裊裊的簫聲來和,悠揚(yáng)清麗,同這?洶涌的紅色連著日?風(fēng)一道盤旋而上,又帶著叮叮而鳴,不經(jīng)意間闖進(jìn)幾聲鈴鐺清音,激蕩人心。

    顧青抬頭去看,是季卿語。

    他看到她,看到她站在城樓上,又看她腰帶上系著的鈴鐺,實(shí)現(xiàn)瞬間就模糊了。

    他該想到的,季卿語丟過一次,不是敢自己出?門走太遠(yuǎn)的性子,能叫她不管自己是不是走得動(dòng)路都要?去的,只能是他帶她去過的地方。

    顧青不敢想季卿語是怎么走上去的,也不敢想她是怎么把鈴鐺挖出?來,更不知?她在那里做過什么,她是何時(shí)把鈴鐺修補(bǔ)如初、洗凈,帶在身上……

    這?些他全然不知?,也來不及想不明白——號角已經(jīng)吹響,隊(duì)伍將要?出?發(fā),旌旗獵獵,他高坐馬上,驀然回首,這?是他第一次出?征時(shí)心帶不舍。

    顧青抬頭望她,只覺得自己還是對?不住她,沒有叫她認(rèn)清楚,自己到底嫁了個(gè)什么人……但此?刻他只想把她抱在懷里,再聞一聞她身上的清甜,他這?么想也是這?么做的,他手按著人的后頸,去聞她發(fā)間清香,之前他不敢說的話,如今敢了,呼吸繾綣:“等我回來?!?/br>
    他等不及她的回應(yīng),捏著她的后頸催促,然后聽她的聲音散在風(fēng)里。

    季卿語說:“顧青,我得死在你后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