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能感覺到她在哭。

    西服胸口口袋里有手帕，扶手箱里有紙巾。

    但是他沒管。

    他不知道她為什么哭。

    或許是討厭他不請自來,或許是討厭再遇上他。

    但非常不合時宜,他想弄她。

    就在此刻，就在她哭的時候,就在這車里，就在這寂靜的雨夜。

    想一邊弄一邊問她為什么哭，想問她到底是又受什么委屈了。

    想跟她說，讓我疼你不好嗎。

    想聽到她綿長的低吟。

    之前，在翠岸的主臥，他只是從上到下親吻她，她就會發(fā)出這種聲音。

    如果真的弄舒服了，不知道她會怎么樣。

    她哭的時候也很漂亮，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梨花帶雨，可眼眶和鼻尖都會變得紅紅的，給像冰一樣的她添了一絲溫度。

    偏偏哭的時候，眼神還是倔強的，在傅予沉看來，更加可憐，讓人想疼她，又想對她施虐。

    所以，他沒有看她。

    只看一眼，他又要犯錯又要激出她的逆反心理。

    此刻他才明白，從相遇到現(xiàn)在，她一直是一個態(tài)度——

    他要對她做什么，她不會反抗，她甚至是心甘情愿的。

    可是那毫無用處。

    她還是很遠。

    狂妄的目空一切的壞種變得隱忍。

    傅予沉沒有說話，極力壓著起伏的胸膛，按開車門，下了車。

    他繞到她那一側(cè)，站在路邊，攏手點了支煙。

    雨已經(jīng)停了。

    車窗做了隱私.處理，他看不到里面，但沈止初看得到他，能看到他下半身一截被西褲包裹著的修.長雙腿。

    傅予沉煙抽了半支，沈止初打開車門，下來了。

    她站在車門旁，輕聲說，“我已經(jīng)暖和了，可以回去餐廳了?！?/br>
    說話時，她沒有抬眼，視野中心是他垂在身側(cè)的手。

    皮膚冷白骨節(jié)修.長，手背隱隱浮著淡青色血管，指間夾著煙，挨著黑色大衣的側(cè)邊。

    那只手很厲害，她知道。

    傅予沉還是沒有說話。

    沈止初沒有再多看，收回視線，也沒有等他的回答，徑直掠過他身側(cè)，往被他抱來的方向走回去。

    擦身而過的那一剎，傅予沉夾著煙的手，指.尖微微動了動，最終，卻只是抬手抽了口煙。

    她的味道，比這冬季雨夜的空氣還要冷。

    -

    隱忍不是傅予沉的性格。

    在沈止初面前忍了，他只會在別處繼續(xù)發(fā)瘋。

    down包廂里的東西幾乎要被他扔光了。

    連嘉木路36號私宅的酒窖也遭了殃，吧臺被拆了。

    他雖然性格不好，但也不會無緣無故罵人，可最近，秘書處的每個人都被他罵了個狗血淋頭。

    傅宅里常住的只有他和傅之愚。

    于是連傅之愚也未能幸免，一時間父子關(guān)系岌岌可危。

    驚動了傅書夏。

    傅書夏來到傅宅，先把向衡叫過去問了一通。

    向衡說，一切皆因沈小姐而起。

    于是，傅書夏有的放矢，敲響傅予沉的房門。

    沒人應(yīng)。

    她擰開門把手進來，見浴室門關(guān)著，便敲了敲，提高音量，“傅予沉，你在里面嗎？”

    傅予沉正泡在浴缸里。

    仰頭閉著眼，凸起的喉結(jié)上沾了水珠，泛著濕潤的瑩光。

    他倚靠著浴缸壁，雙臂架在浴缸邊緣，手指自然垂落，水珠啪嗒啪嗒砸在瓷磚上。

    “我有沈小姐的行程消息！”

    傅書夏喊了一聲。

    有她的行程消息又有什么新鮮。

    她的一舉一動他都知道。

    但除了過去招她煩，惹她哭，他還能做什么。

    傅書夏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又喊了聲，“這個行程是私人的，你應(yīng)該不知道?！?/br>
    等了約摸五分鐘，傅予沉終于出來了。

    下半身圍著浴巾。

    傅書夏立刻轉(zhuǎn)身避開，“你穿件衣服吧。”

    傅予沉沒理。

    如果不是她在這兒，他甚至要赤條條地出來，圍著浴巾已經(jīng)是他最大的體面了。

    他穿好衣服，坐到沙發(fā)上，直直看著她，“說?！?/br>
    傅書夏看著他黑t恤下空蕩蕩的勁瘦腰身，“你是不是又瘦了？”

    “什么私人行程？”

    “哦，你之前不是讓我約她玩兒嘛，”傅書夏坐到他對面的沙發(fā)扶手上，笑說，“任宅過幾天有個園藝會，我請了她，她當時答應(yīng)了，以她的性格應(yīng)該不會臨時爽約吧？”

    “任宅后院有個玻璃花房，到時候你就在那里等著，我把她領(lǐng)過去，你們好好聊聊?！?/br>
    “不聊，她討厭我?！?/br>
    “怎么會！”傅書夏睜大了眼，“雖然我沒怎么看過你們相處，但是……在fu酒店那個晚上，她對你，完全不是討厭的態(tài)度?！?/br>
    此刻仔細回味，傅書夏甚至從沈止初的肢體動作和神態(tài)間，品出一絲對傅予沉的依賴。

    像是抓救命稻草一樣。

    可是這感覺太過微妙，話在喉嚨里轉(zhuǎn)了轉(zhuǎn)，傅書夏最終還是沒有講出來。

    沈止初的感受如何，當然要以沈止初的個人角度為準。

    旁人的話旁人的行為，不會成為他與她的阻力，但相對應(yīng)的，也不會成為他們之間的推動力。

    傅予沉只想聽沈止初自己說。

    別人說的，一概沒有參考價值。

    -

    沈止初去任宅赴約的那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冬日的陽光雖然還是沒有什么溫度，但好歹天是藍的。

    傅書夏特意派了車去接她。

    任宅是莊園型的，車子從大門駛?cè)耄刂P直的車道前行。

    兩旁是造型各異的草坪花圃。

    莊園大得一眼望不到邊。

    請的園藝師都是女性，先一起用了餐，又轉(zhuǎn)到傅書夏私人專用的會客廳聊天。

    園藝師們都能為在這里見到沈止初感到驚奇，但見她不食人間煙火，眉眼間神色疏離，大家也都禮貌地沒有多去打擾。

    傅書夏倒了杯果酒遞給她，笑嘻嘻地問，“怎么樣？還符合你的期待嗎？”

    沈止初自然沒有抱著任何期待過來，但席間聽她們聊天，確實獲得了不少專業(yè)的園藝知識。

    她淡笑著，“挺好的?！?/br>
    “如果有下次，”傅書夏眨眨眼，“你還愿意來嗎？”

    沈止初停頓一秒，“……愿意的。”

    “太好啦，寶貝，”這稱呼叫出來，傅書夏又確認了一遍，“我可以這么叫你吧？”

    “……可以?！?/br>
    傅書夏是個自來熟，她喜歡沈止初，自然而然就叫出了口，“我聽說你馬上要簽到元德去？”

    “嗯?！?/br>
    “挺好的，我喜歡港島，很有煙火氣?！备禃乃剖腔貞浧鹗裁?，“我跟周靈雁也挺熟的，我mama跟她mama曾經(jīng)是好朋友，我小時候去港島，住的宅子就在他們家旁邊。”

    沈止初垂下眼睫。

    所以，不管是私人渠道，還是動用人力調(diào)查，傅予沉都有很多種方式能及時知道她當初的打算，但他沒有。

    他就是想親口聽她說。

    “園藝師們一會兒就走，你留下來吃晚飯吧？”傅書夏看了看掛鐘，“我老公也快回來了，上次都沒來得及介紹你們認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