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桃成熟時 第4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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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沉默發(fā)呆時,常會看向墻角的位置,年歲久而沒有修繕,墻角有幾分泛黃,燈影打不過去,晏檸橙時常就那樣盯上一整天,暖氣片后有鮮艷的色彩,是她小時候抓到母親口紅,隨意涂鴉留下的痕跡。 晏檸橙有想過消失,去到跟奶奶一樣的世界,她為此求神拜佛,可惜神佛不靈。 逐漸被時間海潮推著長大,明白原來所有人都會離開,或早或晚而已,那時她想,這樣送別的痛苦一定不要再延續(xù)下去了,她不要有下一代、少交朋友,盡可能的把自己離開的痛苦降到最低。 少年時代著墨一幅又一幅的油畫,晏檸橙把每張畫作當作人生里的最后一幅來對待,如果她畫完這幅出門買早餐的路上車禍,那這就是絕筆畫,要盡善盡美。 極端消極的想法貫穿晏檸橙少女時代的前半截,直到每次畫畫都會有瀕死感,顏料突然變?yōu)檫^敏原,喉嚨腫脹、呼吸困難,窒息的感覺要她明白,自己還是想舒舒服服的生活。 會提前為自己買墓地拍遺照的原因是因為后來在醫(yī)院里結識了林故若。 那個暑假里晏檸橙得了闌尾炎,手術切除后住院觀察,vip病房單人單間,整層都很安靜。 消毒水味擾得她難受,常常坐在走廊的暖氣片上望向窗外的馬路,林故若就是這時候出現(xiàn)在晏檸橙視野里的。 少女長相明艷出挑,身旁常跟著個英俊的少年。 晏檸橙社恐,從沒有主動搭過話,還是舒悅窈來探病,才拉著介紹道一起去的。 “啊這是容磊,你倆小學也是同學吧?”舒悅窈介紹時稍有遲鈍。 晏檸橙只在帝都讀到了三年級,太多年過去,記不清、不敢認,提起才發(fā)覺時真認識的。 “這個是林故若,我閨蜜!”舒悅窈雀躍道,“你喊若若就好了,這個是我發(fā)小,晏檸橙,但她喜歡吃桃,若若叫她桃桃就好……” 少年人當朋友沒有那么多彎彎繞繞,愛屋及烏和看你順眼就足夠了。 晏檸橙深吸一大口氣,呼出,才開嗓,緩慢地講起,“你還記得中學時候,有一年我被人鎖進倉庫嗎?” 林尋舟蹙眉點頭。 當然記得。 且不論那件事鬧得非常大。 單說鎖進倉庫,林尋舟那時為了等她放學,才在cao場打籃球。 那天他有很迅速的發(fā)現(xiàn),有跟晏檸橙講她別怕,等等自己,他來解決。 林尋舟在找人拿備用鑰匙的途中,晏檸橙有受傷、報警。 再后來是神也不能阻擋的起訴、上庭、對峙、判決。 林尋舟在完全沒有和晏檸橙商議的情況下,說了自己見到的一部分,對剩下的有過安撫和承諾會幫忙只字未提,法官亦沒有問。 另種意義上,他直接作了不算偽證的“偽證”,來成全晏檸橙想要得到的結果。 除開天地與晏檸橙外,無人知曉林尋舟那天曾徘徊在倉庫門外。 “抱歉,讓你受傷?!倍嗄旰笤賾浧?,林尋舟仍然心有余悸,黑眸深邃晦澀。 晏檸橙笑容爛漫,軟語否定,“沒有?!?/br> 林尋舟疑惑,“嗯?” “你當年在門外,讓我等你。”晏檸橙俯身,輕刮蹭他高挺的鼻梁。 四目相對,視線勾纏。 “我信你的。”晏檸橙軟乎乎地講,“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可我很累,想結束這種見鬼的被霸凌,所以我沒聽你的話,是我故意撞傷自己的?!?/br> 指緣摸到膝蓋骨內(nèi)側,很小很淡的一塊兒白色增生,如果不是林尋舟提及,她自己都要記不清了。 晏檸橙露出釋懷的神情,“當然了,我要是知道會留疤,當初就輕點兒撞了,勛章不用保留。這些年來一直沒機會對你說,當年要謝謝你?!?/br> “……”林尋舟平靜的注視了她一小會兒,搖頭沉悶答,“不客氣,是我的問題……當年你被欺負的很慘?” 身居高位的人很難看到陰影處是怎么樣的,林尋舟察覺時,晏檸橙已經(jīng)不知道遭遇了多久的校園霸凌。 女孩子間的孤立、彎彎繞繞、都是他看不懂的東西。 盡可能在明面上袒護,暗地里又會有人因此針對晏檸橙。 少年人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你家財萬貫、天之驕子,那又如何呢? 我不如你,卻也是家長心頭rou,在沒成年,犯錯永遠有人扛的時候,最喜歡貪圖一時之快。 還是位置站的不夠高,護不住想護的人。 林尋舟后來追名逐利,為得不過是有一天,把整個世界變成晏檸橙喜歡的樣子。 晏檸橙雙手去捏他的臉頰,盈然反駁,“也沒有很慘,后來就不在乎了?!?/br> “就算是吧?!彼D下來。 林尋舟挑眉,好奇反問,“就算是?” 直到跟林尋舟重逢,還想和他一起生活很久很久,如果可以,晏檸橙想做后在他后面的那一位,為他親自料理好一切。 說來奇怪。 晏檸橙表達愛意的方法不算好聽。 她回抱林尋舟,淚滴下打在他肩頭, 山風悠然擦肩而過,晏檸橙黯然回他話,“可以,但要看你能不能長命百歲,因為我總會比你多活一陣子的?!?/br> 哪有人在這種情景里威脅算計要對方活得比自己長才行呢? 林尋舟被她氣笑了,不忍呵責,只能去親她要她“呸”掉。 晏檸橙不肯,被揉著后頸也不認輸,執(zhí)拗的偏要他承諾。 林尋舟嘆著氣無可奈何,“好吧,我會盡力先活到一百歲,桃桃也要加油?!?/br> 林尋舟的飛機在傍晚,午后無所事事,晏檸橙拉他去雍和宮請香。 無數(shù)盛大的宏愿在煙霧里彌散升空,紅墻黃瓦,誦經(jīng)不絕。 雍和宮在帝都市內(nèi),交通便利,香火鼎盛,多得是帶著醫(yī)院病歷袋來祈愿的人。 晏檸橙在門口燃香,她不跪拜,就只燒香。 林尋舟同樣不跪,他單純陪她做想做的事。 回首這一路二十幾年里,真得沒什么算神佛保佑得來的。 哪怕是現(xiàn)在他們領證相處的非常好,都要得益于晏檸橙持續(xù)性暗戀多年,徹夜畫小黃圖,還手抖發(fā)錯,是她活該的。 佛家六根清凈,基督禁止婚前行為,都和晏檸橙不對付。 香火錢可以捐足,不代表她要俯首神明。 他倆跨到正門燒完香就又直接折返正門出去了,通路兩端銀杏郁郁蔥蔥,晏檸橙繃足尖去踩自己的影子,被林尋舟的影子攏掉,干脆原地跳三下,一起踩了。 “可愛死了。”林尋舟忍不住去摸她腦袋夸,“接下來呢,我還有兩個鐘頭可以陪桃桃?!?/br> 晏檸橙莞爾一笑,散漫講,“那去國子監(jiān)拜拜啊?!?/br> 林尋舟挑眉,“保佑桃桃順利碩士畢業(yè)?” 原本晏檸橙都快記不起自己還沒拿到學位的事實,被這樣提及后整個人都失落起來,燦爛的笑容凝固在臉頰,藍眸逐漸覆滿氤氳水汽。 “……”林尋舟登時手足無措,笨拙地哄著,“我不是那個意思?!?/br> 晏檸橙委屈巴巴的瞪他,伸手去翻林尋舟右肩掛的鏈條包,找到口罩戴好,又退了兩步,站到花壇凸起的石壇上與他平視。 大美人落淚有種難言的破碎感,煞是好看,可林尋舟舍不得。 指腹摸著眼瞼輕拭,溫柔哄著人,“好了,別哭,大不了不要學位了,是學位不配。我們不念了,反正我桃又不靠學位吃飯。” 晏檸橙哼唧著鼻音回,“但會有人說?!?/br> “說什么?”林尋舟認真問。 晏檸橙鄭重答,“說你老婆、是高中生。” “……”林尋舟一噎,無可奈何的糾正,“首先,別人怎么說我不在乎,其次,我老婆十六歲了,又不犯法,誰都沒資格來評價她。” 港城登記結婚的法定年齡是十六歲,已滿十六周歲而不滿二十一周歲的人結婚,需要得到父母或合法監(jiān)護人的同意?!?資料】 我的妻子是高中生這種事情,在港也不是沒有的,然而林尋舟的理直氣壯是晏檸橙沒想到的,瘦長指尖勾起耳后的棉帶。 林尋舟拉開口罩左端,半身擋著人流方向,落下個輕柔的吻,開始是唇瓣碰觸,不知道是誰啟口多了舌尖的勾纏繾綣。 佛門清凈之地接吻,背德禁忌,卻開心。 晏檸橙被親到氣喘吁吁才放開換氣,揉著鼻尖嘟噥,“我是去國子監(jiān),求個下筆如有神?!?/br> 林尋舟虛攏她在懷夸,“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有神了?!?/br> “不是?!标虣幊仍俅未骱每谡?,鄭重其事地反駁,“通過昨天的細致觀察,我的黃圖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那我勸你別去拜國子監(jiān)了?!绷謱ぶ墼陉虣幊纫苫蟮难凵窭镏v完,“這玩意要多看、多摸、多做、才能畫好?!?/br> 40、二十六只桃 林尋舟說得其實沒問題,藝術創(chuàng)作當然可以天馬行空,但終歸有某些部分要落地回歸實際的。 就比如晏檸橙是通過這兩天的觀察才發(fā)現(xiàn),之前的成人向漫畫里……時間和前置戲份都還是畫得太少了,現(xiàn)實遠比她以為的更長久。 話雖如此,還是決定去國子監(jiān)溜達一圈。 雍和宮大街有條平房大道,被小吃店面鋪滿。 午后無事可做,又想多待會兒,干脆把正餐換成了各色小吃。 晏檸橙不是虔誠的信徒香客,生平幾次繁瑣的求神拜佛,都在親友逝去前后。 第一次是奶奶意外逝世后,她說不出話,父母帶她遍訪帝都范圍內(nèi)的寺廟;最后一次是林故若母親生病那會兒,人事已盡,托于奇跡。 雍和宮陪朋友來的多,算是對面小吃街的???。 縮在林尋舟的遮陽傘下指指點點,排隊也無所畏懼,反正有人陪著。 中式炸雞皮脆rou嫩、汁水豐富;驢打滾兒餡料勻稱,層次分明,炒制過的黃豆粉噴香濃郁;出名的燒餅夾牛rou每人限購五只,新的一鍋還沒出,長龍就排了起來。 “這家超好吃的?!标虣幊却浇钦粗S的豆粉,含混不清的介紹,“你是第一個陪我排隊買這個的?!?/br> 林尋舟揚眉,“是嗎?” “是啊?!标虣幊韧萄氏氯ィp手捧過他遞來的果茶大口咕咚,順過氣才笑盈盈地回,“大家都怕曬,早上拜佛的人多,排隊更多,要么懶的等,要么懶得吃?!?/br> 她的最后半句是手機打字出來的:【我之前都是靠黃牛代購的?!?/br> 林尋舟看笑了,寵溺哄她,“那今天多買幾個,讓桃桃吃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