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魔 第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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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在原地停了許久,望向酆業(yè)的眼神更猶豫。 但幾息過后,她還是搖了搖頭,甩掉那些雜亂的思緒,徑直跟了上去。 這通天閣內(nèi),一層客人少過一層。 第五層似是樓內(nèi)花魁的起居所在,只是此時空蕩,不見人影,除了流連于露天欄桿夜色的野鴛鴦們,沒幾個在這層停留。 酆業(yè)領(lǐng)著時琉一路上到六層。 踏上最后一節(jié)臺階,他眼神微幽:“不在?!?/br> “還不在?”時琉回頭,輕聲,“再往上就是七層了,樓外那人說是他們閣主的地盤,非請不能入。難道時家長老和通天閣主有關(guān)?” 酆業(yè)未置可否,徑直踏進了六層內(nèi)。 比起五層極盡奢靡的布置,六層完全稱得上空蕩—— 除了角落幾張木質(zhì)桌案之外,別無長物。 沒了遮擋,六層內(nèi)所有客人一目了然,互相都能看個清清楚楚。 沒擺置、沒花魁、沒樂子,尋??腿松蟻硪蝗芸炀褪卦贩祷亓?,整個六層內(nèi)加起來也沒多少人。 由此,時琉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一面墻壁前,聚堆站著的幾個年輕人—— 長袍束帶,冠玉佩劍。 怎么看都是凡界仙門修者的打扮。 時琉正好奇地遠(yuǎn)遠(yuǎn)望著,就對上其中一個四處張望的男弟子的眼睛。 對方遠(yuǎn)看見她,愣了下,表情頓時古怪起來。 “時蘿?你是怎么找到我們的??” 時琉一瞬茫然。 ……? 這些修者,和她這具身體的主人是認(rèn)識的? 隨著那個方臉男弟子的話聲,圍在墻前的年輕修者中,有好幾位也前后轉(zhuǎn)過來。幾人望見時琉,但都沒說話,表情眼神也都或多或少地有些微妙。 可惜時琉并未注意,猶豫了下,她自覺地沒連累酆業(yè),朝他們走近:“…師兄好。” ——這些年輕弟子和時蘿同為修者,看著都稍長些,時琉自忖這樣的稱呼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 沒想到她剛說完,那方臉弟子嘿嘿一笑:“可別啊,我們是萬萬不敢當(dāng)你師兄的,萬一再讓你借著我們纏上晏師兄,那晏師兄還不得——” “師弟?!?/br> 一個溫和但低的嗓音截斷方臉弟子的話。 年輕修者們不約而同往兩邊讓,空出了通往最里的墻前,一位月白長袍的青年公子走出來。 若不是所有人以之為首,那時琉大概會以為,走出來的是個沒有修為的儒雅文士—— 站在一群氣勢凌厲的佩劍修者中間,獨那人手執(zhí)折扇,玉骨如竹,一雙長眸溫和斂著。眼神也猶春日江水,滔滔盡藏,只余柔波。 世上竟真有這樣一雙天生便多情的眼睛。 時琉訝異地想。 只是…… 為什么看著這雙眼睛,她就總覺得這人有些似曾相識呢? 時琉苦思也沒得結(jié)果,只能安慰自己,多半是時蘿認(rèn)識這人的影響。 而此時,青年文士似的公子已經(jīng)停下,他微微側(cè)過身,低掃過方臉弟子:“不得無禮。” 叫袁回的方臉弟子抱著后腦勺轉(zhuǎn)開:“哪是我無禮了,之前這小姑娘仗著咱們和時家早有盟約,不過就是被師兄你救了一次,都快糾纏到山門來了?!?/br> 他悄然白了時琉一眼,撇嘴:“到了幽冥都甩不脫,可真嚇人,她別是在師兄你身上下了什么——” “袁回。” 折扇輕敲玉骨,青年嗓聲低了三分,“你又想挨罰了是不是?” “……” 方臉弟子不知道想起什么,臉都綠了,立刻閉口不言。 時琉尷尬地站在原地。 她聽出來了。 這具身體的主人,時蘿,喜歡面前這個看著就很儒雅隨和的公子,還苦苦糾纏過人家。 但顯然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搞得人家?guī)煹芏伎此凰?/br> 可她現(xiàn)在連這人是誰都不知道。 這,這該如何是好。 時琉苦惱得不行,偷偷扭頭去看封鄴,想求他提示,可這會兒才發(fā)現(xiàn)那人早就無關(guān)人一樣,繞著這六層形狀奇怪的墻壁轉(zhuǎn)圈看去了。 連她求救的眼神信號都被徹底無視。 時琉無意識鼓了鼓腮。 小姑娘站在原地,支吾半天,雪白側(cè)頰都憋得微紅,還是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折扇公子瞥見了,正覺無奈又好笑,剛要開口替她解圍—— “對、對不起,這位師兄,”時琉終于艱難憋出了說辭,“我,我前幾日隨族中歷練,不小心受了點傷,傷了嗯,腦子?!?/br> 時琉終于憋完自己的謊,敢抬頭去看折扇公子了,“敢問師兄,如何稱呼?” 折扇停在掌心,那雙溫柔多情的眼眸詫異地望著時琉。 —— 大概也是沒想到自己能親耳聽這樣拙劣的謊言。 好在這位公子心善,沒笑。 但他后面那個方臉的顯然不太善良,撲哧一聲就樂了,轉(zhuǎn)回來捧腹:“時蘿,這才幾日不見?。磕阌謸Q了個新法子糾纏我們師兄?編你也編個不離譜的啊——玄門第一公子,晏秋白,你們時家還有不認(rèn)識他的??” “……?” 時琉這次是真懵了。 ——晏秋白? 她在茶館聽書里聽到的那個第一仙門的天之驕子,將來要和時璃定下婚約的,晏秋白? “再讓我聽一遍那個稱呼,袁回,你就在寒水澗練上百年再下山吧?!?/br> 晏秋白回過身,“時蘿師妹,袁回玩笑之言有失分寸,冒犯之處,我代他向你道歉?!?/br> 時琉堪堪回神,下意識抬手,擺了擺:“不……” “道歉?” 像俯在極近的耳邊,有人低低一嗤,嘲弄語氣薄涼得叫人心里一冷—— “道歉有用么?!?/br> 壓著驀地沉冷下去的話尾,錚的一聲清鳴。 時琉聽過,她知道那是一道笛音。 可笛音如劍。 “轟——” 無形劍風(fēng)轟過袁回身畔,墻上陡然拓出一道尺長白痕。 與之同時。 驚傻了的袁回呆呆站著,半角袍袖卻平整如割地,慢慢裂開,飄落。 玄門一眾年輕弟子此時才剛回過神,全都望著地上的那片衣角,臉色大變。 唯獨正前,晏秋白手中折扇不知道什么時候打開了一半,那雙如春水般的眸子此刻微微浸涼,他斜過臉,望向時琉的身后—— 陰翳里多了一道身影,像憑空出現(xiàn)。 該是極快的。 可那人肩上玄黑大氅紋絲未動,連袍角都不曾有一絲風(fēng)拂。 終于有弟子反應(yīng)過來,大惱拔劍:“閣下什么人!出手為何如此不留情面?可知我們是玄門——” “噓?!?/br> 翠玉長笛隨手一拂,在酆業(yè)掌中轉(zhuǎn)過半圈,一道凌厲氣機就迫得那拔劍上前的弟子連忙閉口,駭然后退。 酆業(yè)懶懶低著眉,把玩長笛:“我煩話多的,尤其你們?!?/br> 拔劍弟子臉色難看,咬牙還要上前。 晏秋白忽地抬手,將他按住,然后慢慢拂到身后去,他上前兩步,執(zhí)扇作揖:“方才的事,是我們對不住時蘿師妹,言語冒犯,我再次道歉。” 不等回答,晏秋白緩慢直身,眼底柔波淡去,鋒芒微冷:“但閣下方才要縱劍氣重傷我?guī)煹?,這筆,也容我代師弟討回?!?/br> 旁邊時琉恍然大悟—— 她就說,封鄴出手,竟然懂得留分寸不傷人了,太反常。原來是被晏秋白擋了。 玄門第一公子,果然…… 等等。 討回什么? 時琉陡然回神,慌忙張開手臂,往站在陰翳里的酆業(yè)身前一攔—— “晏師兄,別!” “……” 晏秋白展開的折扇緩收,他微微蹙眉,落下眸子。 面前小姑娘沖出來得有些激動,臉頰紅撲撲的,險些撞進他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