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魔 第20節(jié)
“好,那就依師妹所言?!标糖锇邹D(zhuǎn)身,帶時璃先行一步,邁入了“問心”考驗。 墻上金色小字虛影一晃,兩人身影就被吸納進去,消失在六層里。 時琉不敢耽擱。 照葫蘆畫瓢,她也拉著酆業(yè)一同上前,依法讓“問心”考驗將兩人帶入。 眼前一黑后,復(fù)又亮起。 這次不待時琉開口,身旁酆業(yè)清凌笑了聲: “你護著他?” 說是笑,可時琉回身望去,就算這巷道里燈火昏昧,她也分辨得出那雙黑琉璃石似的眼眸里沒有一星半點的笑意。 只有冷漠,甚至是戾氣的煞意。 時琉不知道怎么惹惱他了,但她問心無愧:“我沒有?!?/br> “方才在外面,我要出手,你攔了兩次?!?/br> “?” 時琉茫然了一瞬:“哪有兩次。” 酆業(yè)眉目更寒涼:“你是不是覺著,我肯帶你出來,就不會怎么樣你了?” “不是,”時琉矜直了細眉,仰臉,“封鄴,我明明是在護你。” “?” 一絲漠然薄涼的笑攀上青年眉眼。他霍然抬手,修竹似的指骨從大氅下抬起,忽然就握上面前女孩纖細的頸。 他沒用力,把玩似的力道更接近謔弄,可眼神里的殺意卻是抑不下的。 “我最恨人欺騙背叛?!?/br> 時琉被他迫著微微仰臉。 少女臉色蒼白,纖弱得一根指頭就能捏死,可她幽憐烏黑的眼瞳里沒半點恐懼。 甚至,她此時都不回避地直視他:“我沒有騙你?!?/br> —— 時琉天性就是倔的。 她認準對錯的事情,死不悔改,絕不回頭,更不會為自己分辯求情。 酆業(yè)拿那雙沒情緒的涼冰冰的眸子俯睨著她。 幾息過后。 他垂眸,微微歪頭看她:“那你覺著我連他都收拾不了?” “我知道你很厲害。”時琉抿了抿唇,猶豫過后,還是輕聲,“但是你受傷了?!?/br> “……” 酆業(yè)指節(jié)一松,垂回大氅下。 偏面前小姑娘得寸進尺,就像在外面似的,反手就握住了他要離開的手,這次更是直接借力攀上來—— 她踮著腳,單薄身體前傾,像只蝴蝶似的撲落在他大氅衣襟上。 細白鼻尖蹭著他大氅上的毛領(lǐng)還未察,女孩嗅了嗅,然后更堅信地仰起頭:“你就是受傷了?!?/br> 酆業(yè)眼底冷漠微微撼動,但很快又被堅冰封回去。 他微皺起眉,拂開女孩攥著他衣襟的手,語氣冷淡但平寂:“你是不是想死?!?/br> 比起方才帶煞的笑,這一句可以說是毫無威脅力了。 時琉退回去:“你昨天離開客棧,我就猜到兇險。不過回來以后,你看著一切如常,好像沒什么事,所以我本來也只是懷疑。” “那怎么確定,”酆業(yè)回眸,“憑你的狗鼻子?” “?” 時琉微惱,少女仰臉回來,眼神不滿地睖他。 酆業(yè)輕嗤了下,沒搭理小土狗要咬人似的模樣,轉(zhuǎn)開身。 沿著前面燈火昏暗的巷道,他卻平靜坦然,像進自己家似的,一點不在意就朝前走去了。 時琉跟上去:“除了一直有淡淡的血腥氣,也有別的原因,”她跟到他身旁,伸手輕扯了扯他身上那件玄黑大氅,“我覺著你不喜歡黑色,出來前卻披上了這個,猜也是有原因的?!?/br> “……” 酆業(yè)腳步一停。 但最后那句“你如何得知我討厭黑色”的一問也沒出口。 青年垂斂下凌冽眉目,顴骨下頜厲然繃著,更顯漠然冰冷,他沒回頭地朝巷道更深處去。 時琉仍跟上去:“你受傷重么?!?/br> “死不了?!?/br> “…你好奇怪?!睍r琉鼻尖輕皺,“我見過不惜命的,可我從沒見過像你這樣厲害、卻還是這般不惜命的?!?/br> 酆業(yè)袍袖下翠玉長笛一揚,隨手拂去撲至面前的無形殺機,同時他淡淡落眼身側(cè):“我何時不惜命了?!?/br> 少女衣衫被風吹得向后鼓起,時琉怔了下,茫然望回前方—— 什么也沒有。 時琉不解地轉(zhuǎn)回來,還是接他的話:“為了殺人,總是連自己的安危都不顧,這還不算是不惜命嗎?” “你錯了?!?/br> 酆業(yè)輕嗤,“這三界里,不會有人比我更惜命了?!?/br> 他在最至深至暗的地獄里受盡摧折,沉淪萬年,終于化作這世上最兇戾的惡鬼,從那無盡深淵里爬了上來。 他死過一萬遍,才換回這一次生。 他最惜命。 “只不過,”酆業(yè)垂眸,輕輕撫過那支翠綠長笛,“我活著,就是為了送某些人去死?!?/br> “——” 時琉聽得怔然,不由駐足。 這死寂又昏暗的巷道里,不知道從哪忽生出了一陣風,陰冷,濕潮,血腥,像從這人世間最骯臟的地獄中吹來。 時琉驀地一栗,回過神,臉色蒼白。 酆業(yè)察覺,起眸問她:“到了?” 時琉一懵:“什么到了,到哪里了?” “你以為我為什么一定要帶你進來?!臂簶I(yè)手中玉笛一抬,連迸幾道清唳笛音,偏持笛者像閑庭信步—— 兩側(cè)昏暗的巷道里不知被他激發(fā)了什么,在時琉視線里,忽然就多出了無數(shù)道凌厲的金色銳氣,弓起如刃如鋒的殺意,道道直撲酆業(yè)。 “小心?!睍r琉慌忙就要撲上前,拉他避讓。 酆業(yè)微微皺眉,左手也抬起來,拿掌心給她抵住了額:“你干什么?” “救你啊,你看不到——” 時琉沒說完。 酆業(yè)手中玉笛翻飛,像是隨意又敷衍地甩出幾道青翠形色的笛音,可全數(shù),一下都沒落的,將那些殺意凌厲可怕的攻擊一一對抵消解。 時琉就噎住了。 然后她對上那人落回來的,冷冷淡淡又噙著玩味嘲弄的漆目:“——救我?” 時琉:“……” 兩人身側(cè),無盡昏暗的巷道忽然就像碎開的鏡子,光從無數(shù)道不規(guī)則的裂隙里慢慢迸發(fā),眼前一切開始消弭。 時琉面露驚訝和緊張,下意識攥住了酆業(yè)的大氅。 時琉:“它,這路,怎么碎了?” “你的功勞?!?/br> “?” 時琉原本以為酆業(yè)是又在嘲弄她了,可那人語氣分明平靜甚至有幾分漠然,讓她不解地回頭去看他表情。 酆業(yè)重復(fù)了遍:“你以為我為什么一定要帶你進來。” “我?”時琉指自己鼻尖。 “你體質(zhì)特殊,”酆業(yè)對著這張陌生的沒有疤痕的少女臉蛋,看了兩息,就皺眉挪開了眼,“雖然本體不在,但神魂已經(jīng)在體內(nèi)溫養(yǎng)多年,即便離體,也能看破一些天境修者都無法參破的幻境。” 時琉驚訝:“你怎么知道——我能看破幻象?” 酆業(yè)清冷落眸,端是一副“我為何會不知道”的淡漠嘲弄。 時琉裝沒看到:“所以,剛剛那條巷道其實是幻覺,我剛剛感受到的涼風,就是這幻象的破綻或者說出口?” “…嗯。” 酆業(yè)有些意外她能這么快想通,但一瞥少女心口位置,他也不覺得奇怪了。 只是想起來這件事,卻讓酆業(yè)莫名生出了點煩躁。 兩人話間。 一切昏暗幻象已經(jīng)徹底消失,展現(xiàn)在他們眼前的,是個裝點得入目皆是大紅的房間—— 紅燭,紅桌,紅帷,紅色寢被。 ——十分喜慶。 映得女孩臉皮都薄紅,緊張地扯了扯酆業(yè)大氅:“我們,是不是闖進別人婚房了?” 酆業(yè):“還是幻境?!?/br> “?。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