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魔 第10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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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琉心口一梗。 說不上來是什么緣由,只是覺著澀然又心寒。興許是小琉璃妖的那個夢境影響,她實在不愿相信,夢境里那個屢屢為三界赴界門戰(zhàn)場、數(shù)萬年與域外天魔血戰(zhàn)而鎮(zhèn)守界門的中天帝,背后護著的卻是這樣一群恩將仇報的無義之輩…… 這便是他如今如此輕賤三界眾生的原因么。 魔并不知道低垂著頭臉頰微白的小姑娘在想什么,但幾個月來,除了他入夜后幾次來宗主峰未現(xiàn)身的查視外,還沒能和小石榴見上一面,更沒聽她說過幾句話,這會兒既然來了,他便忍不住想聽石榴張張口。 想了想南蟬那個叫仲鳴夏的分身,酆業(yè)偏臉看向時琉:“我給你的血瓶,是不是被她碰過?” 時琉抬頭,回憶了兩息,她意外點頭:“你怎么知道?!?/br> ——酆業(yè)提起,時琉才想起來,當(dāng)日她初搬入弟子殿,第一次與仲鳴夏師姐見面時,對方一把重劍壓垮了她的桌子,且接了她放在桌上的血瓶,拿在手里查看過。 想起這個,時琉不由呼吸一緊:“她是碰過,但并未打開?!?/br> 魔啞然笑了:“你當(dāng)她的仙帝之位是吃素換來的?她取了一滴,是你沒發(fā)現(xiàn)?!?/br> “她,她取你的血做什么?” 酆業(yè)眼尾輕提,睨著有些不安的少女,他眼底笑意淡了:“驗劫境玉,查我的死劫。” 劫境玉的本相,時琉在藏書閣里了解到過。 她很清楚這背后的意義,聽完之后,呼吸都微微屏?。骸安榈搅藛帷!?/br> “嗯,”酆業(yè)像隨口應(yīng)了,“在劫境玉里,見到了將來會在仙界的界門之下殺了我的人?!?/br> “——” 時琉神色滯住。 一兩息后,她幾乎從床上跪起:“你——你會死嗎?” 魔懶垂著眼。 “沒人不會死?!?/br> “那不一樣!”時琉想都沒想就反駁,面色也再次蒼白,“你的仇尚未報,你不能就這樣死了。” 魔卻聽得低低笑了。 他輕撫過長笛,偏過臉像漫不經(jīng)心地望她:“不是你自己說,拿回羅酆石后,我們天高水長,再沒關(guān)系了么。我死或不死、死在哪里,你關(guān)心來做什么?!?/br> “我……” 時琉慢慢坐回去。 她低垂下來眼睫,過了半晌,才聲音很低地說:“我只是想自己決定,我欠你的命要如何還。我是不喜歡被你當(dāng)做養(yǎng)在身邊的仙丹……但這和我希望你能雪恨、能完成你想做的事無關(guān)。” 魔望著她,眸里情緒微晃:“若你知道那個人是誰了?!?/br> “什么?” 時琉抬頭。 魔正以一種奇怪的,像深切又遙遠的眼神望她—— “你會殺了她嗎?” 時琉一怔:“我認識那個人嗎?” 魔卻不答,只淡淡問:“你會為我殺了那個人嗎?” 時琉想了想,點頭:“我的命是你的。能以一命相還的任何事,我都可以為你做?!?/br> “……你敢?!?/br> 魔像是一瞬就冷了聲線。 他從榻旁起身,長袍垂墜,月色薄削下的側(cè)影凌厲而冷峻。 時琉沒聽清,“什么?” 偏偏那人不肯再說一遍。 停了幾息,魔微側(cè)過身來:“他已經(jīng)死了?!?/br> “誰?”時琉遲疑,“要殺你的那個人嗎?” “對。這趟下山,已經(jīng)被我殺了?!?/br> “……” 時琉微露遲疑。 但酆業(yè)沒有給她思考的時間:“你既然記得,你的命是我的,那就更該記著——我不許你死,你就不能死?!?/br> 時琉微微蹙眉:“是還你的命也不行么?!?/br> “不、行?!?/br> 酆業(yè)聲音已然冷過霜雪了。 時琉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最后還是沒再贅言,只問了句: “秋白師兄說,待我傷愈過后,便會帶我去玄門寶庫。羅酆石是什么模樣,我要如何確認呢?” 酆業(yè)斂下情緒:“透明玉璧?!?/br> 時琉:“玉璧是什么色?” “無色,透明。”酆業(yè)想起什么,薄唇微勾,“但萬年前便被昆離與紫瓊聯(lián)手封禁,它外觀大小顏色,都說不定?!?/br> 時琉眉心擰蹙起來:“那我要如何——” 話未說完,魔探身過來,玉笛斜斜一指,點在了時琉手腕的小石榴上。 兩塊翠玉相觸,在黑暗里熠起碧色清光。 酆業(yè)支了支眼:“就這樣。” “羅酆石會亮?”時琉松了眉心,“我記住了?!?/br> “若是尋不到,”酆業(yè)停頓,“便罷了。你自己選件喜歡的,出來就是。” “嗯?!?/br> 酆業(yè)轉(zhuǎn)身要走,但離開前,他瞥了眼床角柱上尚余下的法寶繩索:“以后月圓之夜,我都會到,不要再用這種蠢法子。” “?” 時琉還未回應(yīng),魔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屋內(nèi)。 同一時刻。 宗主峰后山,水牢,封天石牢獄內(nèi)。 “砰?!?/br> 再次聽見不知多少遍的一聲后,墻角的魘魔麻木地仰頭,不出意外,看見倒在蒲團旁的弟子,以及倒地的弟子身后的人影。 魘魔頓了頓:“你就不怕哪次沒控制好,把看守給弄死了?” 魔懶得說話。 魘魔十分自覺地起身:“來,我懂,驗驗驗。” 魔卻未動。 半晌,冷清石室內(nèi)聽得他低啞聲線。 “我最近做了個夢。大概是被影響了?!?/br> “實不相瞞,聽看守弟子的意思,我是大限將近了,還不如你給我個痛快,”魘魔耷拉著臉,一副不想伺候的表情,“所以老娘不想聽你談心,懂?” 酆業(yè)也未在意,反倒是走了幾步,到牢欄前,停下了。 他側(cè)倚到?jīng)霰氖谇啊?/br> 魘魔白了他一眼,扭頭就想回去。 身后那人問:“你窺人情欲,出過錯么?!?/br> “不可能!”魘魔想都沒想。 “我得了塊劫境玉,已經(jīng)知道我會死在誰手里?!?/br> “——?!” 魘魔身影驟停,瞳孔暴縮,她僵著轉(zhuǎn)身:“劫境玉,滴血驗死劫的那個?” “嗯?!?/br> 魔懶懶應(yīng)了,翠玉長笛在他掌心慢悠悠轉(zhuǎn)過一圈。 “將送我歸滅的,確是那只小小的螻蟻,”他低聲笑著,眼神深處卻自嘲得蒼涼,“可即便是她的月圓血咒,我也做不到置之不理?!?/br> “……” 魘魔怔望著他,啞然失語。 她想說不可能,她窺人情欲不會出錯,卻無法出口。 默然半晌,她遲疑問:“你還在以混沌之血飼她?”猶覺著難以置信,魘魔不由得低聲試探,“那可是你的本源,只要一日不得羅酆石,你這具身體便如同無根之水,這樣以本源飼她,與拿命喂她有何區(qū)別?” “不過一絲,”魔微皺眉,“何況月圓血咒,我若不給,看她痛死么?!?/br> “你明知道那只是痛,又不會死……” 魘魔驟然停頓,扭頭看他:“幽冥天澗里受域外天魔之噬的可是你非她!她都有血咒在身,你不該比她更重——” 話音戛然而止。 魘魔駭然望著牢欄外的魔,半晌才出了聲: “你……你都不覺得疼么?” 魔卻像是聽了個極好笑的逗話,他偏過臉,笑意更難禁:“痛過萬年,怎可能還會痛呢。” “……” 魘魔僵了許久:“要不,我再給你驗驗?” “…罷了?!?/br> 魔斂去笑,闔了闔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