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魔 第173節(jié)
堵得她旁邊心口都跟著悶疼。 “誰說我來勸你,”南蟬深吸了口氣,壓住情緒,“我是聽說你中天帝宮又數日未明,想問你是不是打算在這里做墳了?!?/br> “不會?!鄙衲Т鸬闷届o,“這里要留給她?!?/br> 聽他默認某件事,南蟬眼神一顫,面色都好像白了幾分。 她垂在袖下的手攥了攥拳,按下心口翻涌的情緒,片刻后才啞聲問:“時琉,她還好嗎?” 酆業(yè)眼神動了動,回身望向內殿:“一直睡著?!?/br> “她不在也好。我這次來,是有件事想與你說。” “嗯?” 神魔垂眸望向階下。 南蟬神色間顯出一兩分掙扎:“你是否記得,大約三萬年前,凡界鬧過一場妖禍?!?/br> 圣座上的神祇微微闔眸,像在記憶深海里尋過一滴水珠。 他睜眼:“人間最重的一場妖禍,你與昆離重傷?!?/br> 南蟬咬了咬唇,別開臉:“我那時跟你要了一縷……” 話未說完。 圣座上的酆業(yè)忽起了身,望向中殿通往內殿的側門。 南蟬一頓,跟著扭頭望過去。 幾息后,困得揉著眼的少女從殿門內踏出,她衣裙散亂,聲音委屈得喑然:“我系不上衣帶了,你幫幫我——” 話聲在小琉璃妖望見殿中的南蟬時兀地停下。 而唯一回神的酆業(yè)踏下玉階,瞬息便閃身攔在衣衫半解的少女身前,將來自南蟬的視線遮得嚴嚴實實。 他無奈低聲:“怎么這樣出來了?” “……?” 小琉璃妖呆呆收回目光,仰臉。 烏黑瞳子里尚還帶著懵懂的困意,就慢吞吞積蓄上水氣,像被委屈沁透了的琉璃石,要傾落一整座湖泊的雨—— “業(yè)帝陛下,你,你要和南蟬仙帝結契了嗎?” 第97章 玉京溯仙(十三) ◎你想去人間看看嗎◎ 少女的問題來得突然且出乎意料,酆業(yè)都怔了神,沒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自然也沒能辯明。 神祇的沉默等于默認她的問題。 這樣想過后,小琉璃妖眼底的那座湖泊積蓄起霧氣,傾落得猝不及防。 酆業(yè)甚至只來得及見水光在她濕潮的眸里轉過一圈,還不等他回神,滾落的淚珠就一下子打濕了她臉龐。 且那一滴只是初兆,沒用幾息,“驟雨”之勢已勢不可擋。 偏小琉璃妖問過那一句就不說話了,她睜大了眼睛一邊落著大顆的淚,一邊難過地仰著酆業(yè)。 眼淚無聲又簌簌地落,砸在中天帝宮的白玉石板上,也砸得酆業(yè)心口都疼得悶脹。 “你誤會了,南蟬來找我只是聊一些事,哪有什么……” 酆業(yè)顧不得解釋完,先抬手去擦少女被淚濕透的臉頰,偏小琉璃妖躲開臉低下頭不讓他看,他只能攏著衣袍俯身又蹲下。 中天帝宮巍峨偌大,寂寥又安靜了不知歲月,這會卻只聽得它的主人狼狽地低著聲去哄那個小姑娘的輕音。 —— 這應當也是第一次。 在南蟬與酆業(yè)認識了數萬年后,時光漫長到無法以人間時日數計,可仍是她第一次看見酆業(yè)為什么事或是人,手足無措地慌張到這種地步的模樣。 一點也不像曾經至高無上的眾神之主,像個人間里普通的沒有法力的凡人。 他再也不像她記憶里那樣孤絕于世,在三十六重天在云巔之上做他高不可攀、遙不可及的神明。他在凡塵煙火里,就在人間,在與每一個凡人相似又相近的地方。 可好奇怪。 她從沒覺得他離她這樣遠過,遠得再也不可能夠得著。 南蟬低頭,輕嘆了聲。 人是奇怪又矛盾的,神仙也逃不掉。從前他離她若遠若近時,她忍不住去想,如今真見他再不可及、知道再無可念想了,反倒像是放下心頭的包袱,莫名覺著心頭松解下了什么。 原來喜歡和愛也可能是枷鎖。 南蟬想著,挽著絆臂飄然上前,在兩人身旁停下。 “她究竟怎么了?!蹦舷s第一句便徑直問得酆業(yè)。 酆業(yè)正半俯在少女身前,聞言屈起給她拭去眼淚的的指骨輕作停頓:“她沒事?!?/br> 不到南蟬質疑,小琉璃妖先驚慌地抱著酆業(yè)的袖子,繞躲去了中天帝圣白的衣袍后,像是不敢見南蟬仙帝的模樣。 南蟬:“?” 南蟬默然給了酆業(yè)一個“你管這叫沒事嗎”的眼神。 酆業(yè)正欲傳聲說明,免得南蟬說什么刺激到自我認知為小琉璃妖的時琉—— 雪色袍袖被拽在他身后窸窣微動。 幾息后,少女小心從他胳膊旁邊探出半張還掛著淚的臉,她好奇又認真地睜大眼睛盯著站在酆業(yè)對面的薄裙輕紗身影曼妙的女子看了好久。 然后小琉璃妖攥著酆業(yè)的袍袖,向下拽了拽。 酆業(yè)很自然便配合地低腰:“嗯?” 小琉璃妖帶著還沒褪干凈的顫腔湊到他耳旁,壓得很小聲:“她…她好漂亮。” 酆業(yè):“?” 南蟬:“……?” 數息后。 南蟬假裝沒聽到,沒表情地繃著微紅的臉轉向另一旁。 用了一炷香的時間,酆業(yè)終于哄好了小琉璃妖,也解釋清了“南蟬來找他只是有正事”“他們之間絕無小琉璃妖心結似的結契之約”。 刨除誤會后,大約是松了心神,再次進入昏昏欲睡狀態(tài)的小琉璃妖抱著他的袖子在階上的圣座里偎著他睡著了。 正事還是要談的。 酆業(yè)拿外袍蓋住了逐漸從他懷里滑趴到他腿上的酣睡的少女,聲音放得極低:“你方才提起,人間那場妖禍如何?” 南蟬遲疑地頓住。 她眼神有些復雜又難明地望了時琉一眼,搖頭:“沒什么,還是說另一件事吧,和凡界有關的?!?/br> “凡界?”酆業(yè)抬了眸。 他似乎想起被自己遺忘的什么事,微微皺眉,望向了中殿通向外殿的屏風前,兩旁那數尊無比高大的白玉殿守神像。 ——時琉在小琉璃妖的夢中第一次便見過的,神像們有的人形,有的獸態(tài),千奇百怪,鱗爪僨張。 只是她并未發(fā)現,其中有一座十分像她見過的狡彘原形,稍大些再神威些的模樣。 南蟬似乎是察覺了酆業(yè)的視線,淡淡嘲笑:“被你留在凡界給你通風報信的那只小狗,說它已經很久沒收到你的神降音訊了,特地跑上玄門宗主峰找了我?!?/br> 座上的神魔支了支額,低嘆:“近來多事,忘了?!?/br> 他又望向階下:“凡界出事了?” “嗯,大事?!?/br> 南蟬不知想到什么,柳眉輕緊:“天機閣閣主雪希音病故,圣女雪晚從幽冥妖域逃回凡界,繼承了天機閣閣主的位置?!?/br> 酆業(yè)略有意外:“文是非放得她?” “不,妖皇大怒,妖皇殿屬眾正蓄謀踏足凡界?!?/br> “那她如何從他手里逃得掉第二次?” “有人相幫?!?/br> “?” 酆業(yè)愈發(fā)意外,但久也不聞回聲。 他朝階下望去,卻正見到南蟬的視線落到了他懷里,在他腿上趴著睡得正香的小姑娘身上。 南蟬幽幽收回了視線:“小道消息是,在雪晚離開妖皇殿前,晏秋白下了一趟幽冥?!?/br> 酆業(yè)一頓。 南蟬淡聲:“能讓這兩人‘合謀’的,我只能想到一個人。” “……” 酆業(yè)低下頭。 趴在他腿上的小琉璃妖似乎睡得有些不舒服,攥著他袍袖拽了拽,又往他懷里蹭上來一點,重新調整好姿勢,這才安心地又睡著。 “你便是問她,現在也得不到結果,”酆業(yè)勾回眸子,“她上仙界前,確與晏秋白見過面,似乎也提到過雪晚……但這算什么大事么?!?/br> “我要說的大事還沒說完?!?/br> 南蟬低頭,輕蹭過眉尾,似乎有些遲疑。 但最后她還是開口了:“近些日子,凡界的仙門世家私下里開始聊起三界之戰(zhàn),中天帝與酆都帝的事。凡界隱約有些風向,應當是天機閣傳出來的,而玄門內,如今晏秋白已是代掌門,似乎也在代為作勢。” “?” 酆業(yè)正給小琉璃妖蓋上方才動身而滑落的外袍,聞言兀地一停。 幾息后,長睫微顫而低斂,他眸子深深地凝住熟睡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