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魔 第17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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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茫然仰頭,不等她問什么,面前那人俯身。 長垂的帷帽輕紗被拂起來,將仰頭的少女也罩進(jìn)去,從她烏黑青絲后披下。 輕紗內(nèi)傳來一點細(xì)輕的驚聲。 帷帽前被罩入的少女微微掙扎,卻被抵著頸后,溫柔了許久的神魔今日有些反常,近乎強硬地迫她接受了這個吻。 小琉璃妖被親得有點迷糊。 直到夜色降臨,她坐在臨街的茶樓內(nèi)的角落里,依舊紅透著臉頰神情嚴(yán)肅。 偏偏旁邊垂著帷帽薄紗的青年公子模樣的人正云淡風(fēng)輕地拈著茶盞把玩,像方才的事情只是她的幻覺—— 神明變得很奇怪。 他以前從來不會這樣,就好像,好像……她才是他的那顆糖葫蘆,會被舔掉糖衣,然后咬碎了一點點吃下去。 還是連果核都不吐的那種。 小琉璃妖肅穆地繃著臉轉(zhuǎn)回來,盯著面前的桌子。 這樣不太對,她得問清楚。 小琉璃妖想著,繃臉仰頭,剛吸了口氣準(zhǔn)備開口—— 茶樓深里,說書臺上醒木一落。 “啪?!?/br> “花燈會在即,便給諸位說一段短書助興,就眼下坊市間流傳最盛的,中天帝舍身鎮(zhèn)幽冥,如何?” 一句落后,茶樓內(nèi)斷續(xù)叫好聲連了片。 角落里剛抬頭的小琉璃妖卻怔住了。 只一兩息間,她面色兀地蒼白。 “什么叫鎮(zhèn)…鎮(zhèn)幽冥?什么時候的事情?”她眼瞳微栗地回過頭,看向身旁停住手中杯盞的那人。 “咦,小姑娘,你連這段都沒聽過啊?” 坊市熱鬧,茶樓里也人滿為患。 旁邊挨著極近的一桌客人剛喝過好,飲茶間閑搭了她的一句話:“這可是天機閣用金蓮令窺測卜出的天機,還有第一仙門的玄門作保,如今凡界都傳遍了——仙界里那位中天帝,萬年前為了阻止仙凡滋生的穢氣蔓延波及兩界,自污神魂,生鎮(zhèn)幽冥呢!” 那人每說一句,少女的面色就白上一分。 只是對方并未注意,正搖頭感慨著:“可惜啊,作幽冥之主,背了萬年惡名昭著不說,還落得那樣一個下場。” “什么…可惜?”小琉璃妖顧不得再看帷帽下的神魔,她慌聲轉(zhuǎn)過臉,“他怎么了?” “剝心抽骨,死了有上萬年嘍?!?/br> “——” 小琉璃妖僵停。 緊握的杯盞一松,啪的一聲,在地上摔了粉碎。 第99章 玉京溯仙(十五) ◎你的神明就回來了?!?/br> 茶樓內(nèi)吵鬧,杯盞落地聲像是未能傳入聽客們的耳中。 鄰桌,為小琉璃妖答疑那人離著摔碎的杯盞只咫尺之距,卻猶然未聞。他抿了口泡得寡淡的茶水,嘖嘖了聲,不知是慨嘆茶味還是評書里中天帝的結(jié)局—— “要我說啊,那位西帝才是真的心狠手黑……誒?人呢?” 這人愣愣看著旁邊不知何時空蕩的桌椅。 直到旁邊同行友人推了他下,他才猛回過神,指著空桌:“你方才見了嗎?這桌的客人,問我話的那個很是水靈漂亮的小姑娘,就剛剛還在呢?” “沒留意,估計走了吧?!?/br> “不可能啊,就一兩句話前她還搭腔呢……莫不是,我見鬼了??” 茶樓后的小巷里。 淌在石磚上,清冷的月色里憑空顯出兩道拓落的清影。 其中稍矮些的少女始終低垂著頭,不給面前人看她的神情和眼睛。 而身前那人也不言語,只靜靜等著她。 過去許久,直到石磚上兩灘落淚的水痕都浸透又干涸,酆業(yè)才終于聽見小琉璃妖哭得已然啞了的輕聲。 “他…真的死了嗎?” 酆業(yè)眉峰微微抽動了下。 誰問也沒關(guān)系,是什么答案他不在意,但唯有她親口問出這個問題時,他竟不知要如何作答。 神魔的沉默里,小琉璃妖終于揚起憋得無聲也哭得通紅的眼:“那你是什么,是鬼嗎?” 酆業(yè)低嘆間抬手,帶著溫潤觸感的指節(jié)輕輕擦去少女眼角又墜下的一滴淚。 他啞聲問:“惡鬼會有溫度么?!?/br> 被他觸碰臉頰的小琉璃妖輕抖了下,她偏臉躲開他的手,眼睫下?lián)渎淙缧堑挠?,哭腔也難抑:“你不是他。” “——” 酆業(yè)僵停,碎熠著金色的眼眸跟著栗然了下。 而他視線里小琉璃妖轉(zhuǎn)回來,她搖著頭,眼神深慟地睖著他,她一步步向后退,眼眸里像涌滿了淌不盡的顫栗的淚: “……你不是他?!?/br> 話聲落下,少女拂開他的手,轉(zhuǎn)身逃出巷子,她沒入喜慶熱鬧的人群,消失在花放千樹的繁華燈會里。 而神魔停在原地。 風(fēng)將帷帽下的薄紗掀起,那張神容側(cè)顏像是漠然的無悲無喜。 只是他固執(zhí)地低著頭,望著空抬的手里。 有什么東西,丟了。 神魔僵硬地慢慢覆手,將掌心貼在胸膛上。里面一片死寂,聽不到半點回音。 神魔闔了闔眸,一點淚意蓋進(jìn)垂落的睫瞼下。 他閉目嗤了聲笑。 小琉璃妖哭得意識都有些昏沉恍惚。 淚水把那些掛作花樹的燈火模糊成了七彩斑斕的光暈,她跟著洶涌的人群跌撞地向前,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只是想著要走。 像是腦海里有個意識告訴她,走遠(yuǎn)些,再遠(yuǎn)些,離他越遠(yuǎn)越好。 然后不知不覺,小琉璃妖就迷了路。 她獨自站在人潮涌動的街市角落,茫然地望著那些歡顏笑語的陌生面孔。世人千千萬萬,但她總是忍不住想起帷帽下的那張臉,想起他不再是金色的瞳眸,想起他浸了一半血色的神紋,想起他并不溫柔地扶抵著她的那個吻。 可他們說,他萬年以前就被剝心剔骨…… 她在中天帝宮守望萬年塵埃不染的無上神祇,怎么會就那樣死在最骯臟的人間淤泥里。 他那樣死去,她又怎么會記不起? “……” 坐在街角石階上的少女痛苦地低下頭,扶住像要裂開似的腦袋,那里面神識混亂地沖撞著,帶來叫她難扛的痛楚。 許久后,那幾乎叫她失去意識的痛才像潮水般褪去。 只是小琉璃妖的眼前都愈發(fā)恍惚。 昏沉的腦海里,好像有一個聲音穿過人群,在某個角落低低地響起,那個聲音招她過去—— ‘你想知道嗎……中天帝到底是不是還活著……’ ‘跟我來,我來告訴你……’ ‘我來幫你找到他?!?/br> 小琉璃妖怔著起身,循著那腦海深處的聲音。她穿過人群,不顧推搡和擁擠,朝著那個聲音傳來的角落走去。 走了很久,小琉璃妖已經(jīng)離開了花燈會的人潮,她獨自來到人影稀疏的城西街角。 遠(yuǎn)處喧騰熱鬧,而這里燈火闌珊,聲音來處藏在一片月色都照不到的陰影里。 那里擺著一個攤位,像是賣些什么的商販。 小琉璃妖意識愈發(fā)昏沉,但還是強撐著走上前去。 停在攤位前,小琉璃妖扶著攤鋪抬頭,看見陰翳里的人影。對方穿著一件灰撲撲的斗篷,頭上也罩著一只凡界農(nóng)忙用的斗笠,它將他大半張臉藏在黑暗里,看不分明。 小琉璃妖也不想看清,將要落入昏黑的意識里,她只記得將她引來的唯一原因—— “你知道,你真的知道嗎?……他還活著嗎?”淚水涌出哭得干澀的眼角,“他在哪里?” “我當(dāng)然知道。沒人比我更清楚。” 斗笠被一只手掀起,清冷的月色像被薄切一刀,罩落上那人沉戾的眉眼。 斗笠下,昆離望著神色恍惚的少女笑起來,眼神里揉著陰冷而得逞的快意:“我們可是做過上萬年的摯友、兄弟,我怎么會不知道他呢?” “昆…離?” 小琉璃妖望著那張晃動的有些陌生得久遠(yuǎn)的臉,她喃喃出聲,幾息后她才恍惚地反應(yīng)過來,急聲向前傾身:“他在哪兒?你一定知道對不對?他是不是還活著,那個人,中天帝宮里的那個人是不是他?” “是,也不是。”斗篷下的人慢慢起身,繞過攤位,朝急切的少女走近。 小琉璃妖眼瞳縮緊,心口也栗栗,她一眼都不敢眨地盯著對方:“你說的是什么意思?” “他萬年前雖身殞,但還有一縷神魂留下,可惜,那縷神魂已經(jīng)被幽冥天澗里的域外天魔侵蝕了!”昆離陰惻地逼近,低身,“你該察覺的,不是嗎?你真覺得站在你身邊的那個人,他還是昔日的中天帝嗎?” “……” 小琉璃妖眸子一顫,像空洞又恍惚:“域外天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