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奚把頭埋得更低，有點刻板地開始在毯子下?lián)缸约旱氖?。蔣旻池發(fā)現(xiàn)了，便伸過去把他的手握住，制止了這個動作。

    本來還想著把話留到睡醒后再說，可現(xiàn)在這個時間也很不錯，并且也不能保證睡醒后的許奚，還是不是愿意主動找他說這些事。

    于是蔣旻池斟酌用詞，試探著問：“前段時間，就是回來前后，為什么要自己吃那么多藥？”

    許奚反應慢，是想了一會兒蔣旻池的話才明白他問的什么。他轉(zhuǎn)頭看蔣旻池，“你都知道了？”

    “嗯。我問過joe，他讓我不要逼你，所以之前我一直沒問?！?/br>
    許奚沒太驚訝，也沒覺得蔣旻池知道了有什么不好，或許是因為今晚上的氣氛讓他放下了戒備。

    “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他回答。

    “什么該怎么辦？”

    許奚又開始摳手，即使被蔣旻池握著，也還是在小幅度地掐自己的指甲。

    “我從學校出來都沒有再工作過。我不知道該做什么。還有，我想早點好起來，我覺得自己……自己有點不正常。”

    “哪里不正常？”

    “我，”許奚有點猶豫，又垂下頭，“我就是很迷茫，好像被拋棄了。還有，”他又絞盡腦汁，“就是那個，我感覺到你想要，可是我好像不行。

    我也不畫畫了，我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么。

    你很好，你的家人都很好，可是我不好。

    這幾年我都在想著怎么跟你，跟你和好。

    現(xiàn)在突然不知道該做什么了。

    我有點……”他說著有點激動，又好像快講不下去。蔣旻池怕他情緒反撲，趕緊打斷了他。

    “我明白了，我都知道了?！?/br>
    其實話說得顛三倒四。許奚腦子里的東西很零碎。他這段時間自己吃了一些亂七八糟的藥，又處在極度悲傷自責的情緒里。語言組織的能力是沒有以前好的。

    但是蔣旻池能明白。

    他跟這個社會好像脫軌了五六年，丟下了自己的一切，只為能夠回來重新跟他在一起。

    現(xiàn)在在一起了，那份雄心壯志猝然消失，許奚有點像飄在漫無邊際的銀河里，落不到地。

    而至于他說的那方面，則應該是藥物引起的。

    他壓力太大，總想著自己能做好一個伴侶的角色，不管是在蔣旻池面前，還是雙方的家人面前。

    “小奚。”蔣旻池把許奚轉(zhuǎn)過來面對著自己，“沒關(guān)系的。你只是生病了。我們?nèi)タ瘁t(yī)生，好好吃藥，會好起來的?！?/br>
    “可是我在吃藥啊。”許奚不解。

    蔣旻池搖頭，用盡耐心，“不是說joe給你開的藥不好，只是這么久了，你的情況不一樣了，那些藥不一定對你有用。我們?nèi)メt(yī)院好好檢查一下，讓醫(yī)生看看怎么回事，再開一些適合你現(xiàn)在身體狀況的藥。只要聽醫(yī)生的話，很快就會好的?！?/br>
    “可是……”可他不喜歡去醫(yī)院。

    “我陪你去。你不要怕。醫(yī)院不是那么可怕的地方。你看，你之前都陪我待了那么久，對不對?！?/br>
    許奚想了想，沒說什么。

    “等好了，我們可以重新畫畫。你最喜歡畫畫的?！?/br>
    “不要。”許奚急促拒絕，“我不想畫?！?/br>
    蔣旻池是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許奚其實依舊把那天的事情當做心魔的。

    其實想來也是。他不是情緒低落，只要開導兩句就會好。那么多年，那件事一直在他心里生根發(fā)芽，早就繁茂，是網(wǎng)住他，把他桎梏在原地的水草。

    “好。那就不畫。等好了，到時候我們再看要做什么，怎么樣？”

    只要不畫畫就行，許奚小聲說好。

    “你別急。爸爸mama還有蔣未都很關(guān)心你。你也很好，特別好。不要有壓力?！?/br>
    許奚微微點了點頭，可不知道聽進去多少，因為蔣旻池看到他的眼神已經(jīng)恍惚了。

    應該是困了。

    “至于你說的那方面，你當時都說過不在乎，怎么還會覺得我會在乎，嗯？”蔣旻池輕輕拍他的背，攬著讓他靠得舒服一點，“不要想了，都會好起來的。”

    天亮之后，許奚才終于睡過去。蔣旻池在床上陪到十點多，總共睡了差不多兩個小時。

    不過他也沒覺得多困，輕腳輕手起了床，在廚房準備了一陣之后，回臥室看到許奚還在睡。

    他能知道這一晚許奚并沒有把事情全說出來，比如他每晚都做著撞車的夢，又比如他沒說過自己的軀體癥狀有多難受。

    還有很多很多，他都保留了。

    不過也不要緊，蔣旻池覺著，只要知道問題在哪里，就好辦了。

    晚點的時候他給蔣宗耀打了個電話，問他們醫(yī)院有沒有靠譜的精神科醫(yī)生。

    “四院好一些。”蔣宗耀說，“給小奚找的是吧?！?/br>
    “嗯。他狀態(tài)不好?！?/br>
    蔣宗耀默了兩秒，“你好好對他?！?/br>
    “我知道。是我欠他的。”蔣旻池回答。

    四院是肖嘉辰的那個醫(yī)院。蔣宗耀本來說等空了幫他問問，但是蔣旻池心里著急，于是自己找肖嘉辰問了。

    “有的?！毙ぜ纬皆陔娫捓锩嬲f，“我們院有個醫(yī)生很好，師兄我介紹給你?！?/br>
    “好，謝謝。”

    “別客氣。我說了，師兄有事兒盡管找我。以前都是你幫我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