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這種發(fā)言我真不敢往下接!”簡行嚴故意取笑。他和甘小栗都明白張靖蘇的話里說的是簡旌,就是說不管簡旌有沒有投靠日本人,只要簡行嚴和甘小栗還和張靖蘇保持立場一致,張靖蘇就會繼續(xù)當(dāng)他倆是朋友。此番話亦是講給甘小栗,不要為了簡旌做過的事,就報應(yīng)到無辜的簡行嚴身上。 甘小栗低頭抿嘴,他左臉上的梨渦此刻又淺淺地在臉上浮了出來,不過他并沒有笑,只是心中略感寬慰,他既不想時時刻刻在心中強調(diào)著“簡行嚴是殺父仇人的兒子”,也不愿把父親的死扔到腦后去。 今天的張靖蘇不知怎的話特別的多,在小說里說了這種話的人往往都沒有什么好下場,不過張靖蘇看的閑書不如簡行嚴那么多,想不到這一層,他就像是被人用槍托錘了一下把藏在心里的話都錘出來了一樣。他又把臉沖著簡行嚴說:“我以前沒發(fā)現(xiàn),直到那天才覺出來,你這人真是用裝瘋賣傻當(dāng)藏愚守拙。” “張老師,我是個僑生,記得不久之前還在同你說玩胯子弟,聽不懂這么復(fù)雜的成語?!边@兩個成語簡行嚴是真沒聽懂,他看了看甘小栗,甘小栗茫然地搖搖頭。 “行了,我也不跟你們猜謎語了,我正要問你,麻煩你先幫我打開床頭的柜子——里面這盒點心,餅店的人拿來的時候也沒告訴說是誰送的,是你嗎?”張靖蘇問簡行嚴。 簡行嚴看一眼那盒點心,是一盒包裝精美、價值不菲的西洋點心,他答到:“看起來像是我會買的東西,不過不是我送的?!?/br> “這就奇怪了……會是誰呢?”張靖蘇搔了搔紗布下的頭發(fā),見甘小栗帶著好奇正前前后后幫他在點心盒上找落款人,像只貓兒一樣伸著鼻子嗅嗅,于是他說:“你干脆把點心帶走吧,我也不愛吃這些甜的?!?/br> 一個豬蹄換回一盒高檔點心,實屬不白來一場。在護士長的怒視之下,探病的兩人終于走了。 【??作者有話說】 國慶長假結(jié)束了,我還活著。本來希望這文能夏天結(jié)束……現(xiàn)在……希望能今年結(jié)束…… 第104章 幻影 兩人回到大街上,簡行嚴一邊走一邊喜笑顏開,顯得他這個人在如今這樣的時局里一百二十分的沒心沒肺。甘小栗忍不住問他:“你爸都把陵園的地契交給日本人了,你干嘛還這樣高興?” 簡行嚴無所顧忌:“丟了一個陵園,這下我們的這些叔叔伯伯該認真考慮要怎么抵抗了。會館里這些人,除了極個別,從前只不過嘴上喊喊口號,再稍微的從抽屜里拿點錢,甚至干脆錢也不出一味的想騎墻。要是不給他們一個契機,只能被東鄉(xiāng)那幫人逼到死路上去。再說我也不是為了他們才高興,我是因為張老師。” 甘小栗一聽他說是因為張靖蘇的關(guān)系,和自己心里預(yù)想得不一樣,不由得“啊”了一聲。 “你沒覺得我們的張老師他對你——”簡行嚴頓了頓,換了個說法,“——現(xiàn)在我可是沒有情敵了,難道不應(yīng)該高興嗎?” 甘小栗抱起點心盒替自己掩飾了一下,說到:“什么情敵,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的事?!闭f完就搶先半個身位向前走去。 簡行嚴說的不錯,此刻的張靖蘇心意已決,要放下自己的“想入非非”。 在會館里大家都被挾持的時候,聽到從東鄉(xiāng)嘴里說出甘小栗有幾分長得像金君的話,張靖蘇終于悟了——自己不需要任何的軟肋。從前日子過的還算太平,即使心中想著金歲寒,也只是生活給他的一絲慰聊,可現(xiàn)在——他張靖蘇是“福海救亡協(xié)會”在檳榔嶼的特派員,任務(wù)艱巨,前路未卜,他怎能輕易被東鄉(xiāng)那種人抓住軟肋繼而還要連累甘小栗。 本來已經(jīng)有了這般決心,在醫(yī)院里他又見到了來探病的簡行嚴和甘小栗二人,這兩人哪怕是沉默不語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自己也能看出他倆之間帶著一種牢不可分的鏈接,明明為了救人被打破頭的是他,可被救的人只覺得這份恩情負擔(dān)起來太重,只因?qū)Ψ叫睦镅b的根本不是自己。 方才甘小栗從病房離開的時候,若是突然回頭,一望便知,那病床上靠著的張老師收拾了疲態(tài),已經(jīng)進入了一個無欲無我的新階段。 且說回甘小栗這頭。 他沿著路往前走著,眼前豁然開朗,原來是來到了離醫(yī)院不遠的市政廳,背朝康華利斯堡向遠處眺望還能看見仙蘭街,這段時間老的酒吧街生意慘淡,仙蘭街的日本旅館卻是客似云來。甘小栗想到那邊就是東鄉(xiāng)他們的大本營,眼神逐漸陰暗,直到簡行嚴拍了拍他的后背才回過神來。 他斜挎著書包,手上拿著點心盒。低頭看了一眼盒子,上面的圖案委實精致,借著街邊路燈的光看得出上面畫著容貌秀麗的西洋婦人,和善又安詳?shù)拇怪^顱,正望著懷中安睡的嬰孩,簡行嚴告訴他那是圣母。 大概因為一味地盯著點心盒出神,甘小栗走到街角行將拐彎,一輛汽車突然從暗處沖出來,貼著他的臉打橫開過去。甘小栗驚得連忙縮回下巴,順勢去望那輛馬力十足的汽車,只見車里一點微光,透出一個金發(fā)高鼻的壯碩男子側(cè)臉,他的腦中好似遭了滔天的洪水,一浪卷著一浪向他撲來,很快呼吸變得短促,眼珠暴突,好像真的溺水一樣。 “密斯特詹!” 他忘乎所以地大喊到,而那個美國人只是一晃而過。他也不相信密斯特詹會跟隨自己的腳步在泉州和檳榔嶼出現(xiàn),可他一想起寧波西裝店里的師父臨死前對自己的托付,他又覺得剛剛一定是密斯特詹本人現(xiàn)身了——世上總有這樣那樣的巧合,多自己這一樁也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