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在不遠處,還有一個人似乎和他一樣是這片海域的闖入者,帶著凝固了的張牙舞爪,隨著波浪緩緩起伏。那究竟是不是天財呢? 漸漸的思想上的沉重取代了身體上的輕盈,甘小栗想起了還未完成西服店的師父交給自己的任務——剛才張靖蘇還向他提過這件事,可他拒絕將一紙情報交給張靖蘇,不是處于自己的不信任,而是不知什么時候開始,自己已經(jīng)將那張紙看作是生存的意義,只要他活著,就必須要守護那張紙。這么一想,溺水的窒息感就出現(xiàn)了,還有身體被子彈貫穿的痛苦也一點一點被喚醒,一點一點,可在甘小栗的腦子里精準計量。 頭頂一暗,一個東西飄飄悠悠地降下來,甘小栗抬頭去看,分不清那是一個人還是一張網(wǎng),任由那件降落之物溫柔地把自己蓋住。他本能地張開嘴,不料從嘴里咕嚕咕嚕冒出一個個空氣泡,泡泡帶走了他的生命力,只差一點他就要永眠于海底。 甘小栗—— 海水溫柔的給了他一個吻。 又一陣響雷之后,雨勢戛然而止。棧橋上的兩個人正一同望向橋下水中,三分鐘之前簡行嚴剛跳了下去,坎貝爾等得不耐煩,背過身去查看地上那具尸體。雨水在浪人阿雄躺的地方集成了一個大水洼,浸泡使得阿雄的尸體像泡發(fā)的海帶,一身黑衣散在地上,他的槍完好地套在槍套里。 坎貝爾問張靖蘇:“為什么不用槍對付你?” 張靖蘇沉浸在對甘小栗的擔憂之中,沒聽清楚,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讓坎貝爾再說一遍??藏悹柼吡艘荒_阿雄的槍套,一把蹩腳的“南部十四式”掉了出來,“我說他為什么不用槍對付你?不過我大概知道答案了?!?/br> 張靖蘇也看到那把“南部十四式”,他對槍械沒有研究,并不知道此時坎貝爾的心中正在嘲笑對方的武器,那是把穿透力不怎么強的手槍,而且需要保養(yǎng)得很精細才能發(fā)揮作用,稍有差池,就會導致?lián)舭l(fā)后第二發(fā)子彈上不了膛,阿雄當時先開一槍擊中甘小栗,面對張靖蘇已無法再次開槍??蓮埦柑K由始至終都覺得,不用槍是因為阿雄天生嗜血,他狠狠地說:“他殺了不少人,這一回我應該謝謝你為民除害。” “不過我也想知道這個日本人為什么要殺你?” 張靖蘇一愣,開始滿腦子搜刮答案,一時沒想到該編個什么樣的故事,剛好水面上傳來動靜,坎貝爾放棄了追問、遁聲望去,見水里先是浮起一個黑黑的腦袋,接著是脖頸和胸膛,濕發(fā)貼在額前遮住了眼睛不知是死是活,后面又浮起一個腦袋。 “噗——”簡行嚴費力將嘴里的水吐出去,他為了潛入水下憋氣已經(jīng)到了極限,一邊踩水一邊大口吸氣,而被他仰面托起的甘小栗則一動不動,面色灰白。 張靖蘇心中一沉,幾步奔到水邊,俯下去將水里的兩人拉起來,才剛抓住甘小栗的手,誰知牽動了后背的傷口,疼痛叫他打了個激靈,張靖蘇手一松,甘小栗又滑進了水里。這個小插曲就像某種啟示一樣給張靖蘇心中留下一個記號,他沒有時間去回味去懊悔,等他再把手伸向水中之際,坎貝爾趕了過來一把拽起失去意識的甘小栗。 幾個人上下合力將甘小栗弄上棧橋,簡行嚴在坎貝爾的幫助下也爬了上來。雨停之后,小小的海灣瞬間恢復了平靜,唯有遠處送給周拂的哀樂還聲聲不絕。 “他死了嗎?”坎貝爾上前查看。 “你閉嘴!”簡行嚴從地上一躍而起,將人推開,自己沖到甘小栗身邊,抱著他濕冷的腦袋,揚起手照著面頰就是一記耳光,只見青白色的皮膚上泛起微弱的血色,眼瞼扇動了一下,叫人知道甘小栗可算還活著。簡行嚴不依不饒,又捧起甘小栗的腮幫子嘴對嘴施以人工呼吸,一套動作行云流水不禁令人懷疑這到底是救命,還是接吻。 坎貝爾別過頭表示,雖然自己不怎么會心肺復蘇術,但是好在看過王爾德,還知道王爾德死前的曲折故事,對世間種種見怪不怪。 甘小栗又挨了兩巴掌,眼睛慢慢張開,闖入視線的滿滿是簡行嚴的大頭,他的第一反應是忍不住笑了,這一笑牽出好些咳嗽,把方才落水時喝進去的水嗷嗷地吐了出來。 “哎喲我的心肝!”簡行嚴大叫一聲,死死將他摟住。 “哎喲我的肩膀!”甘小栗把肚子里的水吐干了,也叫了一聲。 簡行嚴這才注意到他肩上的槍傷,傷口在水中泡得發(fā)白腫脹,不過子彈并沒有穿透肩膀,只打掉了一小截皮rou。 坎貝爾不合時宜地說了句:“那把’南部十四式’果然不行?!?/br> 簡行嚴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將坎貝爾趕到邊上去,轉身摟著甘小栗幫他擦拭臉上的水珠,責怪到:“你怎么能背著我做這么危險的事!” “我……”甘小栗有氣無力地回答了一聲,就被攔住不讓說話。 簡行嚴眼圈發(fā)紅,那張平時能說會道的嘴哆嗦了兩下,嗓子像是被卡住一般竟是一聲不響,百感交集中他只是默默地抱住了甘小栗一邊的肩膀。 “都怪我?!睆埦柑K黑著臉煞風景地說。 簡行嚴仿佛沒有聽到,他什么都聽不到,他俯在甘小栗的肩膀上無比動情地哭了一場。 “你干嘛?”甘小栗緩了緩,開口道,“啊,多謝你的救命之恩——” 肩頭的腦袋來回蹭了蹭,像是在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