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看書看了很久，直到肚子里的孩子鬧騰個不停，她才撫撫肚子扭頭瞧了眼墻上的時間，沒想到不知不覺都將近十一點(diǎn)了，于是她便起身關(guān)了臥室的頂燈，單亮了兩盞暖光的壁燈，進(jìn)浴室洗澡去了。

    淡弱的光暈下，房間內(nèi)彌漫著一層輕柔的黑暗，從別墅外面看，隔著亞麻窗簾幾乎看不出二層的臥室還有燈亮著。

    這倆人一個以為另一個已經(jīng)睡了，另一個也渾然不知家里回來人了。

    洗完澡夏夏換了身淡粉色的輕薄睡衣從浴室里出來，經(jīng)過立鏡的時候她腳步頓住，轉(zhuǎn)過身對上鏡子里的自己，眼前映出的人陌生又熟悉，挺著與自己年齡不相仿的孕肚，住在周寅坤的房間里。

    目光于鏡面上稍稍移動，背后不遠(yuǎn)處倚著墻的位置是那張可愛的白色嬰兒床，在暖黃的光線下更增添了分溫馨，而桌子上擺的是她攤開的課本和兩叁瓶簡單的護(hù)膚品，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說明，她現(xiàn)在是周寅坤的女人，他們的關(guān)系更像是夫妻。

    此刻，一陣罪惡感油然而生，鏡中的自己竟如同變質(zhì)的食物，看了都叫人感到惡心，也不知是因?yàn)楹⒆诱垓v的，還是厭惡到達(dá)頂峰，胃里都感到不適，那股想吐的感覺怎么都壓不住，夏夏捂著嘴干嘔了兩下。

    她強(qiáng)行挪開盯在鏡子上視線，快步走到書桌前拾斂著零零落落的課本，盡可能的讓自己不再去想。

    散亂的課本規(guī)整摞好，她拉開最左側(cè)的抽屜放進(jìn)去馬整齊，抬手就看見那只在抽屜里躺了很久的妊娠霜，這東西是周寅坤拉著她去買的，除了這個還強(qiáng)制性的給她買了一大堆孕婦用的護(hù)膚品，那些護(hù)膚品倒好說，留著用總能用完，至于妊娠霜，當(dāng)然就只有孕期才用得著。

    夏夏原先不太懂一直沒打算涂，之后是聽醫(yī)生說的，孕期不做好護(hù)理很有可能會長妊娠紋，不過這也跟個人體質(zhì)有很大關(guān)系，因人而異。

    平時沒多注意過自己肚子的她，想到這，手輕輕掀開睡衣的邊緣撩到肚子上方，低頭瞧瞧，被撐圓的肚子皮膚光滑白白嫩嫩的，沒看出有什么紋。

    可放著也是放著，丟掉的話無非是浪費(fèi)東西，不如就用掉算了，夏夏往門的方向探著腦袋瞟了眼，沒動靜，人應(yīng)該還沒回來，所以就算涂了，也不會因?yàn)橛须p眼睛一直盯著她而感到尷尬，索性就趁當(dāng)下多涂一點(diǎn)，總比用不完扔掉了強(qiáng)。

    另一邊，周寅坤吃完飯正打算上樓，起身的同時目光里無意間罩進(jìn)那本跟他匹配度為零的《助產(chǎn)學(xué)》，男人簡直要被氣笑了，叫亞羅買本胎教，結(jié)果搞這么個玩意兒回來，見過聽不懂人話的沒見過這么聽不懂人話的。

    助產(chǎn)，說白了就是給人接生的，但怎么接生他指定不清楚，有時候越是不懂就越想探個究竟，出于好奇，他拿起來隨意翻了翻。

    不看還好，看了只會心生無盡的焦慮。

    周寅坤眉頭越皺越緊，跟他以前認(rèn)知的確有些出入，譬如他不知道zigong口竟會開大十根手指那么大，也不知道生孩子之前的宮縮陣痛要經(jīng)歷十來個小時，經(jīng)歷完這樣的折磨，生還要生一兩個小時才結(jié)束，這也太久了，就周夏夏弱不禁風(fēng)的那個身子哪里扛得住，指不定又要暈過去多少次。

    思忖著，焦慮如無形的惡手掐住跳動的心臟，脊背都隱約發(fā)涼，他再也按耐不住一點(diǎn)兒，管它是不是叁更半夜，掏出手機(jī)便撥了個電話。想看更多好書就到：pow enxu e10.

    電話里每嘟一聲，周寅坤心里就燥一分，直到電話接通：“喂，是周先生？沒想到這么晚還能接到您的電話，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嗎？我很愿意為您效勞”，接電話的是此前聯(lián)系過且簽訂了保密協(xié)議的婦產(chǎn)科頂尖團(tuán)隊(duì)負(fù)責(zé)人紗洛女士，她語氣聽得出的惺忪又不敢有半點(diǎn)怠慢。

    大半夜把別人吵起來，周寅坤也不客套，直奔主題：“上回你跟我說的那個無痛順產(chǎn)，是真的感覺不到一點(diǎn)兒疼？”

    “是這樣的周先生，無痛分娩是給產(chǎn)婦注射一支無痛針，使疼痛減輕或消失，大多情況下可以減輕百分之八十五左右，但是也會有例外，比如注射后無效，或者效果并不明顯，但這個幾率很小，只不過即便注射過藥物，在最終分娩的一兩個小時里，也會有一定程度上的撐脹感和痛覺，不能肯定為百分百的疼痛無感”，她字字句句認(rèn)真講完，電話那頭明顯在沉默，隔著手機(jī)都能感受到對方的不滿。

    周寅坤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著桌面，從亂成一鍋粥的思緒里擠出條新思路：“刨婦產(chǎn)，怎么樣，推薦嗎？”

    “這個嘛，其實(shí)各有利弊，刨婦產(chǎn)的話手術(shù)期間是全麻的，但術(shù)后傷口免不了會疼，而且多多少少會留疤，恢復(fù)也更慢，至少要兩叁個月才能完全恢復(fù)正常，所以依我看來不如順產(chǎn)，畢竟在注射無痛針的之后，一般產(chǎn)婦都能盡可能的減輕痛苦，所以周先生也不必太擔(dān)心您的太太——”

    人沒說完話，周寅坤就不想聽了，煩躁的掛斷電話，說來說去都是不敢跟他打保票能完全沒有痛感，什么狗屁專家，庸醫(yī)！全是庸醫(yī)！

    男人把那本招人煩的破書啪的合上，攥著就上樓了。

    一開門，就看見那只大肚子兔正忙手忙腳地整理身上的衣服，倒還不忘慌慌張張地問他：“你回來了？什么時候回來的？”

    周夏夏一手置于身后，像是正要藏東西還沒來得及藏他就進(jìn)來了，鬼鬼祟祟不知道又在搞什么小動作。

    “有一會兒了”，說著周寅坤走進(jìn)來，順手把書放在桌子上，看過來的時候故意輕探了下頭，想去探夏夏拿在身后的東西。

    他動作連貫地收回視線：“怎么還沒睡？等我？”

    “我，看書沒注意時間，就耗的晚了點(diǎn)”，肚子上的妊娠霜一著急沒抹勻，衣服都粘在肚皮上面，夏夏用手抻了抻衣角，看著倚坐在桌邊的男人，“樓下留了飯菜，你看到了嗎？”

    周夏夏總是這樣，明明就是在等他，又死活不承認(rèn)，次次都以看書作為理由，平時一口一個不喜歡沒感情，還不是會給他剝蟹、買藥、包扎傷口，罷了。

    她嘴硬周寅坤也不計(jì)較：“吃都吃完了?！?/br>
    “哦，吃了就好”，夏夏看他還在這里杵著，多問了句：“時間也不早了，你，不去洗澡嗎？”

    明擺著是在催他起開，周寅坤不動聲色的打量她幾秒，語氣慢悠悠卻像是在命令：“你身后藏的什么？拿出來。”

    其實(shí)也不是藏，只是不想被他看見自己在涂這種東西，夏夏立刻搖頭：“沒什么。”

    “我數(shù)到叁。”

    “一”，他起身慢條斯理地往過走。

    “二”，單手解著那兩叁顆衣扣。

    夏夏控制不住后退的腳步，周寅坤這種脫衣服的動作她最害怕了，一個不小心都會觸碰到他情欲的開關(guān)，最終倒霉的還是自己。

    抹個妊娠霜而已，尷尬也好過被拖到床上做那種事。

    眼瞧著周寅坤就要數(shù)到叁，夏夏動作迅速，蹭地拿出來，“這、這個！”

    “我是覺得以后也用不到了，放著不使最后也是扔掉，挺糟踐東西的，就拿出來涂了。”

    還以為是什么了不得的東西，就抹個妊娠霜也偷偷摸摸的，做賊似的，男人胸前扣子完全敞開袒露著精壯的胸膛，看著她羞臊的模樣，抬手捏了捏她的臉：“有什么可藏的，該抹就抹，家里又沒別人?！?/br>
    是沒別人，有他還不夠嗎。

    少女臉皮薄，莫名有種在偷用大人東西被抓個正著兒的羞恥，既然周寅坤沒說什么，她也沒再解釋，繞過他身邊把那瓶乳霜收進(jìn)抽屜里。

    剛收拾地干干凈凈的桌面上多了一本書，格外顯眼，看到上面的書名，夏夏更是猝然瞪大雙眼，心里跟著咯噔一下，這也管那也管，難不成她生孩子周寅坤也要摻合，還是說……他要親自cao刀？

    這，也太離譜了。

    夏夏指著那本書，偏頭試探地問：“你看助產(chǎn)學(xué)，做什么？”

    還不是因?yàn)閬喠_買錯了，周寅坤也懶得解釋：“學(xué)習(xí)唄，你這么愛跑，保不齊哪天就得生大街上，到時候我也好救你?！?/br>
    聽著就是搪塞人的話，夏夏也不問了，問了他也不會說。

    她干脆就表明態(tài)度：“有個事，我是想跟你說的?！?/br>
    “說”，周寅坤頗有閑情地洗耳恭聽。

    “我是想說，……等我生的那天，你能不能別看著，那樣的話就很奇怪，我也會覺得緊張，我實(shí)在是接受不了……”，夏夏抬頭，對上那雙看上去不大高興的眼睛，“……行嗎？”

    其實(shí)關(guān)鍵在于，她聽說生的時候，狼狽歸狼狽，一使勁兒多半還會拉出來，倘若被他看見了，自己往后哪里還有尊嚴(yán)可言，何況還是周寅坤。

    奇怪？周寅坤不這么認(rèn)為，他回答地毫不遲疑：“不行?！?/br>
    都現(xiàn)代社會了周夏夏還那么保守，女人生孩子男人還看不得，搞得像舊社會似的，再說了他也不是想看，就是放心不下她自己跟里面遭罪，單純是想陪著她。

    心里是這么想的，可從嘴里說出來時候，就變了味兒，周寅坤單手插著兜，想當(dāng)然地說：“聽話，萬一到時候你嚇暈過去，我跟旁邊好歹能給你掐個人中?！?/br>
    即使猜中周寅坤不會妥協(xié)，可聽見他話，夏夏肩膀都垮下去了，整個人蔫著還硬是要補(bǔ)一句：“我膽子也沒那么小?！?/br>
    “疼你不怕？”

    夏夏明白，當(dāng)mama很辛苦，生小孩也很辛苦，疼也是正常的，想不疼，不生最好，既然自己選擇了留下這個孩子，不管怎樣一咬牙也就過去了。

    “其實(shí)那都是正常生理現(xiàn)象，從懷孕到生產(chǎn)的過程我還覺得挺奇妙的，也很需要勇氣，所以就算是撕心裂肺的疼，那也算是……一種經(jīng)歷”，她看著周寅坤一字字認(rèn)真地說完，那語氣平靜，聲音好聽，句句都能鉆進(jìn)人心里。

    她一點(diǎn)也不弱，學(xué)習(xí)上不弱，做母親也不弱，周夏夏越是這樣，周寅坤就越覺得心疼。

    周寅坤盯著她：“我怕，行了吧?！?/br>
    他一把拉夏夏進(jìn)懷里，溫柔的擁著，下巴抵在她頭頂，柔順的黑發(fā)掃弄著滾動的喉嚨：“讓你受罪了，兔。”

    濃郁的煙酒氣沁入鼻腔，炙熱的男性體溫將她包裹，卻不料縈繞而來的竟不是以往的壓迫和如火的侵略感……

    *

    時過兩天。

    想來是好事成雙，前腳剛跟科索沃的薩吉談了原料種植地，后腳暗網(wǎng)平臺開發(fā)者就有了消息。

    林城在電話里匯報：“坤哥，你讓我找的人找到了，此人叫中本賀史，日裔美國人，據(jù)說是名無政府主義者，就在前幾天他在一處論壇上還發(fā)表了篇關(guān)于數(shù)字加密貨幣的論文，初衷是想創(chuàng)造出可以不被政府或央行所控制的貨幣，并希望其成為全球自由流動、不受政府監(jiān)管的交易貨幣，可顯然并沒有人買單，甚至有人覺得他是異想天開。”

    “買單的人這不是來了嗎？”周寅坤笑笑，往酒杯里夾著冰塊，“他現(xiàn)在人在哪？”

    “美國加州，他還有個哥哥，兩個人都是無業(yè)狀態(tài)，全靠這個中本賀史成天寫代碼過活，他平時很少出門也很少跟外人打交道，所以基本沒有人知道他是暗網(wǎng)平臺的真實(shí)開發(fā)者?！?/br>
    男人搖晃著手里晶瑩剔透的淡茶色酒杯，挑唇滿意道：“沒人知道就更好了?！?/br>
    “你盡快跟阿耀聯(lián)系，讓他找兩個靠譜的，把人給我?guī)У教﹪鴣恚涀∫癫恢聿挥X?！?/br>
    “明白了坤哥，我這就去辦”，林城利落應(yīng)下，又忽然開口：“對了坤哥，還有件事?！?/br>
    “說”，周寅坤靠在沙發(fā)上，拿著遙控器隨手播了個拳賽看。

    “我前兩天，好像看見陳舒文了”，前兩天林城去買煙，從煙店里出來的時候，好巧不巧撞上個女人，低頭一看，怎么都瞧著眼熟，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等坐到車?yán)锊畔肫饋恚@是當(dāng)時在澳門賭場那回，跟陳玄生身邊的女人。

    “你確定沒看錯？”周寅坤眼中一亮，剛談的科索沃原料地，打得就是往歐洲直銷的主意，可如果走直銷歐洲，免不了跟陳玄生搶生意，他在那邊人多資源多會不會擺他周寅坤一道也說不準(zhǔn)，可若是用他床上的jiejie來交換，就好辦多了。

    那邊的林城微微皺眉，反復(fù)回憶了下，確定地說：“是她，應(yīng)該不會認(rèn)錯，可是坤哥，我不懂她來香港做什么?！?/br>
    半年前就聽說陳舒文桶了陳玄生一刀跑了，這么久沒找到原來是在香港，想來也對，去一個對于陳玄生來說最危險的地方，才是屬于陳舒文最安全的地方，陳玄生不可能想不到這點(diǎn)，他不是找不到人，是不敢去找，看來他jiejie可沒有他自己的命重要。

    周寅坤仰著頭慵懶地轉(zhuǎn)了轉(zhuǎn)脖子，嗤笑了聲：“躲人呢唄，你去查查她的住處，過兩天我請她到泰國來玩玩兒，周夏夏肯定高興?！?/br>
    林城應(yīng)聲后，周寅坤掛了電話，心情好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