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史
邊莘茨是被嘈雜聲吵醒的,睜眼對上的是化成獸型的小羔,焦急的神情帶著呼出的熱氣噴灑在自己身上,即使隔著一點距離,她也能感覺到對方的不對勁。 小羔被首領派來護在神女身邊,但是看見對方沉睡的樣子,內(nèi)心的急切只能一次次被按下。見對方醒來,立馬直起身子說道:“邊邊,你怎么每天都睡那么久!流浪獸趁著我們開會時闖進山里點火了!” “不是…我只是睡了正常的10小時吧,干嘛這么驚…什么?!“ “不過他們太蠢了,我們還沒去訓練,爹爹們也還沒外出捕獵。就這么明晃晃地沖進來,一下就被制服了?!?/br> “那現(xiàn)在他們?nèi)四??有多少流浪獸來?” “約莫100來只,爹爹們把他們都抓去祭祀臺了。我就是想叫你一起去看他們處刑?!?/br> 說罷用頭拱了拱對方的腰,示意她坐上來。邊莘茨就這樣云里霧里地被帶到祭祀臺,幾乎大部分的族人都圍聚在這里,一些年輕氣盛的雄性喧囂著,有些甚至激動地化成獸型扒在石臺邊上,口水不受控的滴落,顯然一副原始猛獸的模樣。 女人被這一場面嚇到不知所措,她知道得到原始的部落一定不像人類世界,起碼維持著表面的體面,但是這樣毫不遮掩的本性暴露,讓她基因里的恐懼油然而生。而讓她更為之震驚又害怕的,是站在臺上滿身血污的殷丘,雖然是人型狀態(tài),但是身上大大小小都是深可見骨的傷口,有些看起來像是在愈合過程中再次重創(chuàng)的抓痕,男人神情自若,仿佛身上的疼痛不存在一樣。 他身后的雄性將一塊用不同皮毛拼湊起來的獸皮披在殷丘身上,巨大的獸皮拖在地上,幾乎占滿了整個祭臺。上面大小均勻的獸皮從肩頭到拖尾由舊到新,邊莘茨站在最遠處,也能感受到強烈的壓迫感。就聽見男人低沉的聲音從祭臺上傳來。 ”幾十年前你們的祖輩曾以同樣的方式在我族地盤燒殺搶掠,看到了嗎,你們的父親,祖父現(xiàn)都齊聚在這里。這張獸皮,便是你們流浪獸族的墳墓!“說罷將披肩展開,好似示威一般地在一百多頭猛獸頭上拂過。 ”看見過這張獸皮的流浪獸族都會成為其中一部分,向神懺悔吧,你們眼中的不甘我曾無數(shù)次在你們的父輩眼里看過…然后會成為憤怒、恐懼,到最后變成死水一潭。“ 殷丘大手一揮,嗬聲道:“動手!” 臺上的雄性將奄奄一息的流浪獸們翻過身,用尖厲的石片連皮帶rou地割下他們的毛發(fā),撕裂的吼聲不絕于耳,一塊塊血淋淋的皮rou被丟至殷丘腳下。扒在祭臺邊的獸型雄性不住地舔舐飛濺在地上的血rou,嘴里歡呼著,這些獸人的父親母親無一不葬身在那場火海,或是在反抗中殺害,或是被擄走下落不明。這些年殷丘帶領著他們在野外不斷追捕流浪獸,為的便是這一口惡氣,現(xiàn)如今他們想故技重施,憤恨和泄欲在頃刻間爆發(fā),只能從喉間的高喊中釋放出來,仿佛父母在天之靈能夠得到慰藉一般。 邊莘茨看著臺上一頭頭巨獸和中間的人,覺得不真實又難以置信,這個在自己身下臣服,滿眼都是柔情和歡喜的男人,看世界的眼底只有冰冷。她不清楚流浪獸到底和這個族群有什么樣的過節(jié),要他們祖祖輩輩的尸首來解憤,但她相信男人,也相信她了解到的狼族從不是殘暴嗜血的樣子。自己身下的小羔也搖動著狼尾,嘴里發(fā)出低吼。邊莘茨忍不住問道:“你們?yōu)槭裁催@么憎恨流浪獸?” 小羔回頭安撫似的舔了舔女人的手,說道:“邊邊不要怕。這些流浪獸都是死得其所。爹爹和我說,在他們那一代甚至更早,流浪獸就一直侵犯者我們族。直到有一天,他們縱火燒了整個大山和平原,先首領帶著幼崽和雌獸最先逃出火海,又折返山火中同流浪獸廝殺。爹爹說他們一直被逼到走投無路,甚至一些雌性帶著幼崽逃亡的過程中被伏擊的猛獸擄走,其中就有首領的娘親。 那一場戰(zhàn)斗狼族幾乎全滅,一千多人的族群只剩下百人。“ 邊莘茨安靜的聽著,看著小羔不似之前的稚嫩,意識到這段歷史的沉重。 “后來的部落是首領一點點殺出來的,那時他比我還小,就跟著所剩無幾的長輩和流浪獸決斗,到后面還未成年,就能帶著一整批隊伍獵殺,長輩們敬佩他,首領成為首領的時候,無一人反對。” 少女的心臟被揪著疼,見遠處的男人一人站在石臺上,俯視臺下的族人,卻是無盡的落寞,總覺得至少要有人站在他的身邊。他被族人愛戴著,她知道,但他不會被族人感同身受,她也知道。身居高位,無邊寂寥。 “能帶著我往前點嗎,我想到臺下?!彼p聲說道。 “可是有點臟…邊邊你會不喜歡的。“小羔沒敢說是自己偷偷把神女帶出來。 ”沒事,我想看看殷丘。“ 小羔想想自己是為了讓神女更了解自己部落,更了解首領,首領和爹爹應該不會怪罪下來,便硬著頭皮走進人群。 眾人見神女前來,怒吼聲和歡呼聲收斂了一些,但激動的人群任然蠢蠢欲動,只是稍微讓開了一條道路。臺上的男人注意到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女子正滿眼悲哀又夾雜著一點恐懼,高大的身型一怔,轉(zhuǎn)過身面向女人,相識無言。 邊莘茨抬頭望著男人,溫柔一笑,微微搖頭,用口型說了句”我就在這里“。 就在你的身邊。 男人掩蓋住自己的情緒,腳邊小塊的獸皮推積如山??粗r血淋漓的野獸們眼底都是殺意和驚悚,開口道:”行刑?!?/br> 頓時頸骨斷裂的聲音回蕩在整個祭臺,自己褪下身上的披肩,交給旁邊的族人,轉(zhuǎn)身下了祭臺。他被簇擁被歡呼,只是單手一揮,族人便為他讓出了一條通道。邊莘茨見對方要走,趕忙叫小羔追上去。她跳下狼背,拍了拍小羔有些畏畏縮縮的腦袋,轉(zhuǎn)身小跑向男人。 聽到身后人的腳步聲,殷丘沒轉(zhuǎn)過身,只是平淡地說了一句:”邊邊,我就去瀑布邊洗洗,我身上太臟了?!俺錆M著仇人的血和氣味,夾雜著自己正在愈合的傷口流出的血水,他覺得女人肯定不喜歡。 ”沒事兒,我?guī)湍阆聪础!斑呡反哪_步不停,站到了對方的身邊,脫下靴子放在岸上,先下了水,“快來,殷丘!” 男人猶豫地走向瀑布的水流中,身上的血化在奔流的湖泊中,逐漸顯露身上大大小小尚未愈合的傷口。邊莘茨褪下身上的衣物,在男人震驚的眼神中,也鉆進了瀑布中,還沒等男人的“別”字說出口,伸手抱住了對方。 冰冷的水流擊打在自己身上,感受著緊貼著的溫熱的身體。殷丘俯身圈住女人,為她遮擋大部分的水流,嘴唇在她的耳鬢廝磨,感受著對方柔軟的身軀和浸濕的發(fā)絲,心里的一處地方似乎塌陷瓦解。 邊莘茨撫摸著對方的傷口邊緣,親吻著他的鎖骨和胸脯,二人無聲,只享受著從未有過的陪伴和依偎。 她剛想環(huán)上對方的背,卻被男人拉住了手圈在自己懷里,沙啞的聲音傳入耳朵:”別…這瀑布會打痛你。就這樣呆著就好?!鼻逅樆腥说哪橆a滴落在女人的臉上,眼底飽含愛意,拂上臉頰的大手帶著深情。 說罷便吻住了對方,在巨大的瀑布下,虔誠地交換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