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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發(fā)妻 第50節(jié)

    春雨朦朧,青山嫵媚。

    這?山里有?一座宋代大儒的衣冠冢,就?在茶園后頭?,小時候顧蘭因跟著師父從墳前路過,墳前的石馬長滿了苔蘚,無人打理,藤蔓遍地,他在那兒埋了一塊玉墜子。

    他走到附近,先聽見女孩的呼救聲。

    穿著雪青直裰的少?年將傘收下,穿過樹林,循著水聲,找到一條淺淺的山溪。

    細雨若游絲,打濕他的衣擺,清清冷冷的少?年躲在樹林暗處,先瞧見的是一抹亮眼的鵝黃色。

    趙老爺?shù)娜槟敢惠呑有欧穑缃窭狭嗽谏街星逍?,她的庵廟在茶園邊上,因離得近,趙婉娘又不愛聽她跟母親念經(jīng)拜佛,便?跟小丫鬟來衣冠冢附近耍玩,結果一招不慎踩到藤蔓上滑落至此,崴了腳不說,手還?被鋒利的石頭?刮破,流了好多血,那小丫鬟草里的藤蔓彎彎曲曲,像是蛇,膽嚇飛了一半,她說是去找趙太太,但?直到如今也不見蹤影。

    趙婉娘一人在山里,怕的緊,左顧右看,喊也喊了,偏沒個人來。

    天?上雨絲絲縷縷,綿綿密密,打濕她的臉頰,她垂著眼,忍著疼,用溪水清洗傷口,不覺身后有?人走過來。

    頭?頂一暗,趙婉娘嚇了一跳,差點撲倒了水中。

    顧蘭因撐著傘,再見面,見又是她,女孩鬢角都?被雨水打濕了,雪白的臉上一雙眼眸微微泛著紅,像是狠狠哭過一場。

    少?年心下微悸,漫出?一股不知名的情緒。

    趙婉娘一動不敢動,眼神躲閃,聽他笑了一聲,窘迫地蹙起眉頭?,悄悄側過身子。

    顧蘭因看穿她的心思?,偏不說破,一個人將身上干凈的帕子取出?,給她遞過去。

    他像是在逗她,等著趙婉娘伸手,再收回來。

    “你……嘶?!?/br>
    少?年人攥著她那只?腕子,小心地替她擦拭傷口,趙婉娘怕極了,嗅到他身上的籬落香,忍著疼就?要抽手。

    顧蘭因瞥了她一眼,道?:“不疼的?!?/br>
    他俯身擋著飄風雨,等擦干凈她手上的血和水,將隨身帶的治傷的藥灑了一點在上頭?。

    她咬著唇,手指在發(fā)抖,輕輕撓過他的手腕,顧蘭因飛快地給她包扎好,這?之后砍斷附近纏腳的藤蔓,退得遠遠的。

    趙婉娘穿著鵝黃的春衫,一瘸一拐站起來,狼狽中又顯出?幾分少?女的明艷。

    第61章 六十一章

    一別近三年, 顧蘭因成了婚,記憶里的人早早淹死在了水中。

    他看著何平安,若算起來, 她也快十八歲了。

    那夜掀了蓋頭,他險些錯人了兩人。

    縱然面容相似, 天生的氣質(zhì)卻截然不同。

    如今何平安長開了, 再看一眼, 與十五歲的趙婉娘相比要?多?出一二?分的病氣。

    顧蘭因慢慢退后幾步,火堆快被風吹滅了,他撥出栗子,同時又添了些枯草進去,橘紅的火苗舔舐盡易燃的干草,漸漸膨脹,照出周圍的枯敗。

    他將?剝好的栗子擱在自己?的帕子上, 喊了何平安一聲。

    何平安捂著肚子不作聲, 片刻后顧蘭因上前把她翻了個面,她病怏怏的像個病死?鬼, 唇瓣干燥, 雙目無神, 看樣子像是病糊涂了。

    顧蘭因?qū)?人抱坐到火堆跟前取暖。

    這一日一夜的折騰,他也疲憊極了, 不知?是何時睡著的, 等風吹到面上, 他才猛然驚醒。

    洞xue入口處他明明塞了草木枯枝做遮擋。

    顧蘭因抬眼看著洞外幾個蹦蹦跳跳的影子,似乎多?了一只, 而先前被系了汗巾子的猴這會?兒不在。

    他低頭貼著何平安的前額,見她仍是發(fā)燒, 熱度不減,心下終于生出一絲躁動來。

    “還沒發(fā)現(xiàn)么?”

    懷里病糊涂的少女一直在喃喃自語,顧蘭因低下頭,聽說她要?喝水,便提棍子出去,將?那幾只挑釁的潑猴又打了一遍,最后找了一抔干凈的積雪進來。

    雪碰到她的唇,她打了個顫,扭過頭再不碰了。

    顧蘭因掌心濕潤,半晌,自己?含著雪哺喂給?她。

    燒糊涂的何平安跟往常比要?格外的乖巧,他捏著他的下巴,輕而易舉就撬開了她的牙.關,她仰著頭,一點一點吞.咽.著化開的雪水,溫.軟的舌.頭.舔到他的唇,雪水哺盡,意?猶.未盡。

    ……

    山洞外雪又起了,飄飄零零,與此同時,野店后的山上,幾個護衛(wèi)在栗子樹下瞧見兩只猴子,其中一只腰上還系了一塊汗巾子。

    成碧一看就認出那是顧蘭因的。

    只見那野猴撿了好多?栗子,手上拿不住就放在汗巾子里兜著。

    那雪白的汗巾子被猴子咬過,破破爛爛的,因打得是死?結,系的又格外巧妙,猴子摘不下來,就只能?纏在身上走來走去。

    如今恰好就叫他們看見,成碧帶著店里人在暗處盯著那野猴。

    野猴滿載而歸,蹦蹦跳跳奔到懸崖邊上,身后一行人趕過去,順著猴子跳落的方?向看,竟看到了半山腰的一處洞xue。

    一群野猴在洞xue前唧唧哇哇仿佛在示威,石子、野果?、栗子,手上有的紛紛往洞里砸,未幾,洞里有人又砸回去了。

    成碧大喜,朝著洞xue就喊道:“少爺?”

    顧蘭因聽到聲音,大聲回應。

    如此眾人心里像都有了著落,幾個護衛(wèi)去店里找繩子,留在山頭的則幫著驅(qū)趕那群野猴,店家怕顧蘭因餓了一天沒有力氣,還特意?帶了幾個蒸餅用油布裹好,先用繩子吊到洞口。

    后來眾人費好一番力氣將?兩人拉上來,此處不在贅述,只說半個月后。

    從山里出來,顧蘭因請了個大夫,得虧及時,未傷及她的根本,帶到別院修養(yǎng)了半個月,何平安身子漸好。

    這期間?顧六叔的小妾錢氏來看她,帶了些補品,另外給?她重新裁了兩套衣裳。

    何平安躺在床上睡的昏天黑夜,哪里聽得進錢氏說的那些話,后來從端藥的小丫鬟口中才知?道,原來是白瀧近來也病了。

    “她得了什么病?”

    小丫鬟想了想,道:“七日前白瀧jiejie從少爺?shù)臅砍鰜?,吹了冷風,風寒復發(fā),如今一直在吃藥。”

    “我說錢氏怎么進來了,敢情是她這條看門狗病倒了?!焙纹桨捕诉^藥一飲而盡。

    這一日晚上,顧蘭因從外回來,跟她說明日有客造訪松風館。

    睡在里側的人背著他,仿佛不曾聽見。

    這要?是擱在往常,顧蘭因定然要?她吭聲作答,不過她病怏怏的,因有醫(yī)囑在,如今這床上都是藥味兒,苦的緊,顧蘭因終究是忍住了,輕輕吹熄燈火,把她放過。

    第二?日一早,顧蘭因早早出了門,何平安如往常一般,直到有丫鬟帶來一個穿著水綠衣裳的少女,她方?才起身梳妝打扮。

    柳惠娘頭一次進這樣的別院,處處透著新奇,原本以為正堂就夠氣派了,轉(zhuǎn)到臥房,才知?道還有這么精致的所在。

    兩人行過禮,何平安奉茶謝她。

    “都是順手而為之,meimei不必言謝?!?/br>
    柳惠娘這還是自將?軍廟分別后頭一回正正經(jīng)經(jīng)和她見面,雖有些吃驚,不過見何平安如今一切都好,她也放心不少。

    何平安將?自己?從前裝傻的緣由一一道出。

    “我早就猜到了,陳太?太?雖是個好人,不過那位陳公子看著是個心術不正的。原先我就瞧出了一點苗頭,心里也不想嫁過去?!绷菽锏?。

    “他……怎么了?”

    柳惠娘猶豫片刻,欲言又止。

    她看著何平安的茶,小聲道:“我聽說他身旁有個貌美的丫鬟,兩人很是親近,只怕早有了首尾,不似平日看得那般光風霽月?!?/br>
    “金霜傻乎乎的,不過有她娘在,她日后嫁給?誰都不會?嫁給?陳俊卿。”何平安道。

    柳惠娘嘆了口氣:“陳公子他一個月前便去世了?!?/br>
    何平安微微一愣:“他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

    柳惠娘也不知?道,但柳夫人說是病的太?重了。

    “他年紀輕輕,身強體壯,要?真是病死?的,只怕是……”何平安說到這兒,轉(zhuǎn)而笑道,“反正死?的好。你?也不用嫁給?他了。”

    柳惠娘點點頭,而后將?自己?近來定下的婚事?說給?何平安聽。

    這門親事?,柳夫人極滿意?。

    “說的就是你?們當鋪里的那位閔朝奉,雖說年紀有些大,不過也才二?十五,我見過他一回,人也長得不賴。”

    何平安摸著下巴,思忖了一會?,忍不住笑道:“閔朝奉有些家底,人么,我瞧著不錯,他只有一個老爹,不過閔先生終日都在當鋪中,你?若嫁過去,不用伺候公婆,可自在了。”

    柳惠娘看著她說話,微微笑著,又向她打聽了許多?有關閔朝奉的趣事?。

    日午何平安留她吃午膳,過后親自把她送回去。

    彼時離著除夕也就屈指幾日的工夫,何平安不知?這是她跟柳惠娘的最后一次見面。

    第62章 六十二章

    顧蘭因在潯陽待了近三個年頭, 不曾回過一次徽州。

    除夕前幾日顧六叔收到一封徽州寄來的信,隨信的還有一船的節(jié)禮。

    要是按照之前顧老爺?shù)拇蛩?,自己這個侄兒都已經(jīng)上路了, 不過因為一場變故,顧蘭因耽擱至今。

    “你爹說, 若是著急忙慌地趕到北京, 到時?候水土不服, 下場了估計也是一塌糊涂,你還年輕,錯過了也不打緊,再等三年就是?!鳖櫫逶跁堪研胚f給他,笑?道,“你五叔在南京,等翻過年, 他也要往北京去, 你爹讓你到時候跟他一起,免得路上再橫生枝節(jié), 又遭橫禍?!?/br>
    “侄媳婦那兒, 你爹都知道了, 怕她在路上沒個貼心的丫頭照顧,此番送節(jié)禮來, 特意把她在老家的幾個貼身侍女?一道送了過來?!?/br>
    顧蘭因接過信, 說了聲是。

    顧六叔又勉勵了他幾句, 想起?自己這個侄兒將至弱冠之年,便道:“這一路去南京, 不如順路歸家一趟?你娘也有三年不曾見你,在家行?了冠禮, 再去你五叔那里也不遲?!?/br>
    顧蘭因笑?了笑?,搖頭道:“冠禮繁復,除了北人中的仕宦之家尚有心力復古,尋常百姓早已廢置不行?,算了罷。”

    “咱們可?不算小門小戶,不過你說的也對,其實六叔只是想你回家瞧瞧,你爹面上嚴厲,拉不下臉,我替他開口。再說父子哪有隔夜仇,你小子是家中獨子,這一去沒有十年也有八年,多少回去看看,別和他置氣了?!?/br>
    顧蘭因立在那里,六叔拍了拍他的肩膀,見他不說話,心里以為他是默認了,高高興興去為他打點年后的行?程,哪知道這小子一聲不吭繞路從?池陽走了。

    此處且按先不表,只說除夕這日。

    依照舊俗,潯陽士庶之家不論大小,俱灑掃門閭,去塵穢,凈庭戶,顧六叔在潯陽待了多年,早已入鄉(xiāng)隨俗,除塵之后,家里仆從?便要更換門神,釘桃符貼春牌。【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