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發(fā)妻 第56節(jié)
何平安警惕地看著他,嘴里道:“你在哄三?歲小孩呢?” 顧蘭因低笑了?一聲,意味深長道:“你怎么知?道?” 她微微皺起眉,不知?他要?賣什么關子,心跳開始加速,手指不自?覺蜷縮起來,緊緊握成拳。 顧蘭因起身離去,聽著正門?開關的響動,何平安趴在原地,迫切地想要?爬出去,再躲到另一處。 只是探出頭,又怕中了?他的計。 她就這樣猶猶豫豫,等他再次折返,忙又躲回?去。 顧蘭因此次回?來,身后還跟了?個小尾巴。這臥房里幾天前就布置好了?,今早上一行?人到,六尺她們就將何平安的衣裳首飾都帶進來。 顧蘭因從她們幾人手里拿來鑰匙,遞給?了?白瀧。 “這些?東西,若有看得上的,盡數(shù)拿走?!?/br> 白瀧為難道:“可是這都是少奶奶的,我一個下?人,要?是被人傳手腳不干凈,該如何是好?” 顧蘭因失笑,他摸了?摸她兩頰的紅腫,從袖里又取出一瓶傷藥給?她。 “這些?衣裳首飾原是我出的錢,何曾是她的,你若是不挑,豈不是白挨了?打,便宜了?她?!?/br> 顧蘭因刻薄起來與三?年前別無二致,對著白瀧,他倒是念著幼年的一點?情分,給?了?她莫大的臉面。 白瀧拿了?鑰匙,將何平安裝首飾的匣子打開。 她見顧蘭因看著,畏手畏腳的,最后還是他挑了?幾樣金燦燦的塞過去,那些?全是何平安平日的心頭好。 白瀧抱在懷里,面頰發(fā)紅,不過被巴掌印擋著,一時也難叫人看出來。 顧蘭因?qū)χO?的頭面,將金的統(tǒng)統(tǒng)揀出來,只留下?白燦燦的銀器,隨后開了?衣柜,將她鮮亮的衣裳也紛紛丟出去。 何平安在后頭床底下?偷窺,見白瀧滿載而歸,忍不住閉上眼。 日光曬在透亮的高麗紙上,細小的塵埃輕輕翻滾,室內(nèi)靜悄悄的。 顧蘭因瞧著她這一處,慢慢走近,他端著燭臺,借著光,看清了?她躲在床底下?的烏龜模樣。 “出來罷?!彼f。 何平安臉貼著地板,嘴里道:“我一點?都不心疼?!?/br> 顧蘭因笑了?笑:“我聽你的聲音,不像,況且你心疼與否,跟我是沒有半點?干系的。” “你不過是鳩占鵲巢而已,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何平安咬著牙,不說話。 見何平安是要?縮在里頭過夜,顧蘭因便吹滅了?燈。 他將屋里門?窗都關好,也不知?是過了?幾個時辰,何平安眼皮子開始打架,睡意涌上來,讓人難以招架。 “不能睡、睡……” 她掐著自?己的胳膊,只是撐了?一盞茶工夫,實在受不住,到底是歪倒過去,不省人事。 意識昏沉間,有人似乎回?來了?。 此處且按不表,只說府內(nèi)因崔氏之?死?,弄得好不安寧。 正月里出了?這樣一樁荒唐事,一則不祥,二則壞了?小輩們的科考。 原本府內(nèi)的三?公子已經(jīng)赴京預備著今年的禮闈了?,現(xiàn)在崔氏一死?,他倒白趕了?路,不得不回?來奔喪。 仆人門?撤下?家里的紅燈籠,掛上白綾,又趕著去買棺材,崔氏的尸體?現(xiàn)就擺在花廳里,家里幾個體?面的老嬤嬤有給?她縫口子的,也有給?她凈身的。 顧五叔從衙門?回?來,臉上神?色不明。 夜風吹過樹杪,年近半百的男人遲遲不敢靠近那個花廳。 他跟崔氏是結(jié)發(fā)妻子,想當初也是有過一段恩愛的歲月,后來生意興隆,家里光景一日好過一日,后宅里人也多了?起來,崔氏不知?何時,像是變了?一個人。 梅氏今日殺了?她,顧五叔就念起了?她的好,不過人已經(jīng)死?了?。 他轉(zhuǎn)身去梅氏那里。 梅氏原先長在土匪窩里,習得一身好武藝,初次打劫商隊,就踢到了?顧五叔這塊鐵板。因模樣好,顧五叔千方百計把她娶了?回?來,后生下?了?他的第六個女兒。六姑娘自?小體?弱多病,養(yǎng)在崔氏的膝下?,蘇州的賈尼姑常來家里走動,見著了?六姑娘,就給?她算過一卦,崔氏看她是個有佛緣的,就給?賈尼姑帶回?去,讓她出家做了?個小尼姑。 梅氏為此跟他大吵過一架,顧五叔哄了?許久,最后送了?她一口極鋒利的寶劍。 今日崔氏之?死?,梅氏說的話,戳到了?他心里那最陰暗的地方。 屋里空空如也,顧五叔坐了?一夜。 七天后,三?公子從外回?來奔喪,崔氏的棺材停了?七日,今日正好出殯。 他自?下?了?馬,就飛奔進靈堂,伏地大哭。 三?公子將至而立之?年,模樣與顧五叔有幾分相?似,他穿著喪服,淚流滿面。 與他一道回?來的還有個男人,因是朋友,也來了?靈堂前吊唁。 只見他眉眼五官十分清秀,若是換了?身衣裳,被人當成女子也是有的。 第69章 六十九章 靈堂里女眷哭成一片, 素白幔帳,靈幡紙錢,像是雪一般, 干凈極了。 陸流鶯對著崔氏的牌位,先上香。 燭光舔舐著檀香, 他垂眼看著頂端一閃即逝的火星, 眼神?無悲無喜。 祭拜吊唁過后, 陸流鶯跟著三公子去他的院子,路上從一片竹林經(jīng)過。 早春時節(jié),竹青花瘦,曲徑匿在綠霧之中,聽?到有漸行漸近的腳步聲,陸流鶯抬眼看去。 霧氣散盡,及至眼前, 一身素服的少女闖了出來?。 俗話說的好, 要想俏,一身孝, 她通身的素雅, 烏nongnong的發(fā)上又是一水兒銀器, 不過生?來?是個明艷的模樣,反倒襯出了幾分動人之姿。 陸流鶯見她神?色驚慌, 于是朝她身后投去目光。 四目相對, 從竹林里追出來?的年輕人緩緩站定, 他穿著霜白衣裳,鬢發(fā)微亂, 卻是儒雅風流的氣質(zhì),此刻朝著兩人拱手作揖, 面露微笑,喚了三公子一聲“堂兄”。 三公子恍然大悟,笑著回禮,又與陸流鶯解釋了一回。 “這位是弟妹?” “正?是,早間出來?的匆忙,讓二位見笑了?!?/br> 他見何平安這會兒跟個呆雞一樣,提醒道:“這是堂兄,在家?排行第三?!?/br> 何平安福了福身,喊過堂兄,只是對上他身旁的男人,不知該如何開口。 那人男生?女相,穿著白色道袍,身量高挑,兩彎秀眉,一雙瑞鳳眼,看人時笑也不笑,分明是冷冷清清的姿態(tài),可他垂眼對著自己,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仿佛起了一絲波瀾,如初春的融冰,一點一點擾動了春水。 顧蘭因道:“你先回去,且?guī)Я搜诀咭黄?,到時候去晚了也不妨,我昨日?跟大嫂她們說過了,你身子不好,她們不會怪罪你?!?/br> 何平安微微頷首,轉(zhuǎn)身離去,身后的目光仍還落在身上,她走到深處,朝著竹林外看了一眼。 三公子帶著兩人去了書房敘話,從背后看,她一時居然分不清誰是顧蘭因。 …… 何平安回到青萍小筑,六尺在籬笆邊張望,見她完好無損又獨自走回來?,松了口氣。 今日?是正?月十五,崔氏的葬禮不宜大cao大辦,日?中出殯,離著現(xiàn)在還有些許時辰,何平安讓六尺去廚房端些朝食來?。 她一早上未進水米,又跟顧蘭因鬧了矛盾,跑了一路,如今餓得發(fā)暈。 她往明間的羅漢床上一躺,不等閉眼,白瀧收拾臥房出來?。 打扮齊整的侍女穿著月白襖子,頭?上插戴著精致的珍珠頭?面,自打上次被?何平安扇了兩巴掌,她倒是學乖了,當著自個兒主子的面,端的是溫良賢淑,一到何平安跟前,就變了鬼。 她見何平安軟得沒骨頭?,光天化日?下像一灘爛泥躺在明間,忍不住說了她幾句。 何平安翻了個身,只等著六尺端來?飯菜,送到嘴邊上,故意氣她。 果然,白瀧望著她碗里那一點葷腥,又不悅道:“崔老太太前腳剛?cè)?,咱們住在她?,你怎么還能吃葷,也不怕別?人瞧見了,說少爺娶了個不懂事的老婆。” 何平安聞言笑得在床上打滾。 “我昨兒要是不偷你的飯菜,我還真以?為你說的有道理。你吃的滿嘴油光,到頭?來?給我喂草,崔老太太死?了又如何,她可不是我的婆婆。我吃rou怎么了?礙你眼了?” “什么?是你!”白瀧一愣,臉上白了又紅,紅了又白,也不知是羞愧還是惱怒。 “你跟你主子吃的可真好,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和他是夫妻,我才是給人端茶送水的丫鬟呢。”何平安冷嘲熱諷道。 “你瞎說什么?!” 何平安笑了笑:“戳中你心思了?” “怪不得怪不得,我說他早上怎么處處欺我,原來?是想從我這兒為你那一碗飯討公道。”她坐起身,掰著手指道,“你們二人從小一起長大,情分非比尋常,這么些年你忠心耿耿,他也待你十分體貼,我初來?乍到,還以?為你是顧家?的小姐。白瀧,哪一日?我若不在了,你就是做他的妻也使得?!?/br> 何平安話音未落,白瀧連忙跺腳,大喊道:“你要死?,說這樣的話也不怕爛舌頭??!?/br> 何平安打量她紅臉的羞怯狀,知道自己真說中了,捂著肚子笑得發(fā)抖。 一旁的六尺卻聽?傻了,目光游移,像受了莫大的驚嚇。 “這世道,餓死?膽小的,我不過說幾句話,你就怕成這樣,真沒出息?!焙纹桨驳?。 白瀧說不過她,逃似的出了門?。 而何平安望著她的背影,笑著笑著,卻倒像是猛然被?點撥了,一時忘了吃飯。 細細想來?,她活在趙婉娘的影子下,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顧蘭因的心上人皎皎無暇,他珍之愛之不敢褻瀆,而她頂著這樣的臉,就是個現(xiàn)成的、難得的玩物。他絕不會用?馬鞭來?抽她,也不會用?燭油來?燙她,更?不會一邊jian.她,一邊又罵她。 白瀧既然心底喜歡他,不如就做她一塊墊腳石好了,既成全了她,也成全了自己。 話休絮煩,只說日?中過后,崔氏的棺槨被?抬出靈堂,家?人一路送到城外,何平安也跟著一起,她披麻戴孝哭過一回,兩眼發(fā)紅。 眾人走了這么多路,這會兒歇在棚里,太太小姐們坐在一處,桌上擺有茶果糕餅,何平安看丫鬟們疲憊的模樣,料想到身后的侍婢們也是如此,伸手抓了幾塊糕餅用?帕子包了,遞給白瀧。 白瀧在人前頂了她貼身丫鬟的職,上一回崔氏遇刺,她嚇得撲倒主子爺懷里,有眼尖的嬤嬤丫鬟就將其記在了心里,今見何平安先顧著她,都?暗暗覺得她身份不簡單。 而長棚里,白瀧謝過何平安,或許是想到從前她裝出來?的好性子,于是收到袖中,忍著餓,碰也不碰。 何平安倒是笑了笑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