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标懨儡暗拖骂^笑了笑，她身上的衣服一路摸爬滾打，早就已經(jīng)皺巴巴不成樣子，就好像她曾經(jīng)披在身上的權(quán)利和名望，終究只是徒有其表的東西。

    “我曾經(jīng)以為，只要我爬得夠高，就不會再被別人cao縱，不會再是能被輕易舍棄的棋子?！?/br>
    她看向嚴亦誠，笑了笑，“到底還是我天真了?！?/br>
    “他們能放棄嚴飛將，當然也能毫不猶豫地放棄我?！?/br>
    “你和我不過是一樣的東西，我們都是帶著目的來的，我們也從來都沒得選?！?/br>
    她勾了勾嘴角，“我不過先走一步?！?/br>
    她抬起槍口，毫不猶豫地對準自己的太陽xue扣下扳機。

    “砰”地一聲，子彈在最后關(guān)頭被霍言分解，但槍口依然灼傷了她的太陽xue。

    “等等！”霍言跳出來 ，一臉震驚，“你真的要讓她自殺??？”

    “哎。”嚴亦誠嘆了口氣，“你這樣救她，也不過是讓她多受一點苦而已，只要第一基地出了什么意外，她遲早會死的。”

    “你沒發(fā)現(xiàn)嗎，第一基地比之前少了很多人?！?/br>
    “當時那種情況，方姚都知道跑路，其他大人物難道還會在這里等死嗎？”

    嚴亦誠輕蔑地笑了一聲，“他們早就已經(jīng)悄然撤退，前往第二基地了?！?/br>
    “這座基地，也早就已經(jīng)被他們放棄了，他們在這里擺一個陸美馨當做靶子，引誘敵人前來，做最后同歸于盡的陷阱?！?/br>
    “放屁！”謝戰(zhàn)勛猛地反應(yīng)過來，“同歸于盡……那這里的其他人呢？”

    “這里的居民不都還在嗎？第一基地極限狀態(tài)能容納百萬民眾避難，這里最起碼也有幾十萬人，他們就……”

    他扭頭看向陸美馨，見她沒有反駁，慢慢反應(yīng)過來，這是默認的意思。

    陸美馨抬眼看向他，沒忍住笑了笑：“傻子?！?/br>
    “也對，你不夠傻的話，他們怎么放心，讓你做手里的刀?！?/br>
    “幾十萬條命，在高高在上的、能決定世界方向的聯(lián)盟大人物眼里，也不過是和全人類相比，稍輕的籌碼而已?！?/br>
    “她的命就是按鈕。”嚴亦誠顯然早就已經(jīng)知道這里是陷阱，“一旦她的心跳停止，第一基地底部，鋪滿整個基地底下的炸彈列陣就會依次爆開?！?/br>
    “轟！”他張開雙手，笑了笑，“把整個基地連我們一起送上天?！?/br>
    霍言眼神晃了晃，他轉(zhuǎn)過頭，一把拉住謝戰(zhàn)勛：“老謝，去帶人撤離！”

    謝戰(zhàn)勛猛地起身，大喝一聲：“走！把人拖走！”

    他走出去兩步，忽然回過頭，看向陸美馨，“等等，只要她不死不就……”

    “我會死的?！标懨儡靶α诵Γ卵?，捂住自己的心臟，“15點的麻醉氣體噴發(fā)，我到現(xiàn)在還沒有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br>
    “你們來了這么多人，第一基地的人沒做反應(yīng)，但監(jiān)控會一五一十地把這些畫面?zhèn)鬟f給他們?！?/br>
    “他們肯定已經(jīng)察覺到了異常?！彼诘?，吐出一口鮮血，無奈地扯了下嘴角，“你還不如一槍打死我，能更痛快點?！?/br>
    謝戰(zhàn)勛深深看她一眼，扭頭喊了一嗓子：“去救人！”

    他逆著光朝門外沖出去。

    陸美馨靠在墻邊，看著他的背影，如果是以前，她會帶著三隊跟他一起沖出去。

    她也曾經(jīng)演過這樣的角色，救死扶傷，為了別人不顧性命。

    也許某個瞬間，她也曾入戲到覺得自己是個真正的英雄。

    “我有時候很羨慕老謝?！标懨儡伴]著眼，嗓音沙啞，“又傻又純粹，他是真的愿意，為了保護其他人犧牲自己的人?！?/br>
    “但我不行?！?/br>
    她疲憊地睜開眼，“我會不甘心，我會覺得憑什么要用我的命去換?！?/br>
    “但我又貪戀，當英雄時得到的那點溫情……”

    她咳嗽兩聲，斑斑點點的血跡落了滿地，她拉住霍言的手，“你能給我傳輸生命力，讓我再活久點對吧？”

    “我的心跳歸零，就是炸彈的引信被點燃的時候，你要給他們拖延時間，就該再讓我多活一會兒。”

    霍言茫然無措，下意識扶住她：“可是……”

    “可是我只能給你傳遞生命力，你身體里的毒素我沒法解除，只能讓你痛苦更久……”

    陸美馨仰起頭笑了笑：“傻孩子?！?/br>
    “你到底是在什么蜜罐里泡大，才被養(yǎng)成了這幅樣子呢？”

    “真讓人羨慕?！?/br>
    她慢慢閉上眼，“沒事，我不怕疼?！?/br>
    霍言猶豫一下，慢慢把手搭上去，源源不斷的生命力送入她的身體。但她被毒素瘋狂破壞的身體，就像是個漏了洞的破口袋，裝多少漏多少，不過是硬撐。

    嚴亦誠居高臨下地看她：“這次是耍什么花招？”

    “哼。”陸美馨笑了笑，“怎么？我就不能在臨死前做點好事？”

    她慢慢收斂笑意，忍耐著身體的疼痛，深吸一口氣，“就當是，對這些，和我一樣被丟掉的人的兔死狐悲?！?/br>
    “好歹人生的最后一個決定，是我自己選的?！?/br>
    她半是挑釁地看向嚴亦誠，“你呢，你選了什么？”

    ……

    謝戰(zhàn)勛沖出基地，還沒來得及讓人占領(lǐng)廣播室喊撤離，第一基地的居民已經(jīng)都跑出了住所，朝著基地外沖了出去。

    人人面上驚慌失措，各種驚呼不絕于耳，但他們卻相當有序，甚至沒有互相推搡擁擠。

    謝戰(zhàn)勛茫然站在原地環(huán)視一圈，像塊海中的礁石。

    “隊長！”剛剛沖出去的隊員又跑回來，滿頭大汗，“好像、好像不用我們催，所有人都跑出來了！他們……”

    他顯然也面露疑惑，“他們好像是覺得，咱們第三基地來救人了，一個個跟見了親人似的?！?/br>
    他哭笑不得地從口袋里摸出一頭蒜，“剛有個嬸子，一邊逃命還給我口袋里塞了個這個……我這，我又不是去打吸血鬼！”

    謝戰(zhàn)勛張了張嘴，最后收斂心神：“別大意！檢查一遍宿舍，看看有沒有困在里面的人！”

    “我們最后走！”

    他回頭看了眼，意識到這是嚴亦誠耍的花招。

    他說的什么“送個禮物”，應(yīng)該就是讓第一基地的這些人，把第三基地當成英雄，配合地迅速撤離。

    謝戰(zhàn)勛覺得心里不是滋味，他抹了把臉，低罵一句：“一個兩個心眼八十個彎！靠，就不能直說自己知道錯了！”

    第149章

    霍言蹲在原地, 默默換了個姿勢，扭頭看向嚴亦誠：“你不跑嗎？”

    嚴亦誠反問他，挑釁地挑了挑眉：“你不跑嗎？”

    霍言指了指陸美馨, 誠懇地說：“我跑了她就死了, 死了就爆炸了?！?/br>
    嚴亦誠笑了一聲：“我可以讓她覺得自己一點事都沒有。”

    “人的大腦很奇妙, 只要有意志力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就是可以讓人多活幾秒?！?/br>
    “哪怕幾秒鐘，應(yīng)該足夠你離開了吧？”

    霍言沉默片刻，有些懷疑地看他：“你為什么突然幫忙？”

    “反正不是為了你?！眹酪嗾\挑了下眉毛, “我樂意。”

    “再撐一分鐘, 足夠他們逃到安全距離了，以后，你們就是眾望所歸, 是故事里的英雄……”

    他嘲諷地笑了一聲，“等你們打敗邪惡的大反派, 就會有完美的大結(jié)局了?！?/br>
    霍言仰起頭看他，無視了他的嘲諷, 認真尋找原因：“因為方級, 還有方家人嗎？”

    嚴亦誠目光微閃, 別開視線, 沒去看他：“如果你覺得這么想合理, 那你就這么以為好了。”

    “總不可能是因為我大發(fā)善心?！?/br>
    霍言低聲問他：“你不后悔嗎？”

    嚴亦誠翻了個白眼：“我早說了我不怕死?！?/br>
    “不是這個。”霍言歪頭看他, “我是說，你后不后悔，當初離開他們。”

    嚴亦誠安靜了片刻, 瞇起眼看他：“你這家伙的個性還真是有夠煩人。”

    “你問清楚這些又有什么用？”

    “當然有用?！被粞哉J真地說，“每一個人我都會問的, 問清楚了，你才會知道你們都是為什么而死?！?/br>
    “我問了薇妮，她說跟隨自己的本心，她要破壞一切，死在別人的反擊里也沒有任何異議。也問了法涅斯，他是為了族群可以獻出一切?！被粞酝崃送犷^，“我當初也問過辟谷，但他沒有理由，也不想死，所以他就放下過去，和我們生活在一起了。”

    他收回目光，看向嚴亦誠，“你呢，你打算為什么死？后悔嗎？”

    “不后悔?！眹酪嗾\嗤笑一聲，執(zhí)拗地看著前方，“我有什么好后悔的?！?/br>
    “我本來就對人類沒什么感情，只是對自己身邊的幾個人，稍微有點懷念而已。”

    霍言糾正他：“這個叫喜歡?！?/br>
    嚴亦誠深深看他一眼，哼笑一聲：“行啊，那就喜歡。”

    “就算是喜歡，幾十億人里，我也只喜歡幾個人類。”

    “我這個人睚眥必報，誰招惹了我，天涯海角我都會殺了他?！眹酪嗾\收斂笑意，垂眸看著倒在地上的陸美馨，但又好像不是在看她，像是透過它，正看著別人，“而我喜歡的人……”

    “我也可以為他們死?！?/br>
    他轉(zhuǎn)過身，笑了一聲，“但我終究不是人，不可能像我演給他們看的那樣，為了他們裝一輩子人?！?/br>
    “你非要問我為什么，你就當我只是為了讓他們開心?！?/br>
    霍言確認：“死也可以？”

    “死也可以。”嚴亦誠重復一遍，他露出笑臉，“我們這樣的人，本來也不怎么看重自己的命?！?/br>
    “哦?！被粞杂悬c為難地應(yīng)了一聲，“我知道，你們都不怕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