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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臨枰動春色(師兄妹 1v1h)在線閱讀 - 形孤影單

形孤影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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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云荇復盤之后,犀霜將這一手記下,有時等棋社下了堂,就借案桌獨自擺弄,他慣了落拓散漫,每日只一定時辰用于行棋,此起彼落,這頭占得多了,舍給連秦的便擠去了不少。

    連秦一直未有表態(tài),待他如舊。

    事實上,那日和云荇弈罷,從中堂而出時,已經(jīng)是斜暉夕照,苑中只余零星人影,梁瑛也早就歸家了,犀霜和云荇相與步出,一眼就瞧見了還在原地的連秦。

    暮景昏沉,閬苑幽寂,獨他一人在此中形孤影單,他們出來以后,他什么話都沒說,之后還一如往常,與犀霜對弈,打譜。

    犀霜亦是如此,悠哉從容,下棋的間隙仍不時逗弄他,把人逗得繃臉攢眉了,就作樂發(fā)笑,不過二人共處的時日,猶自因為他間歇無常地獨搗那盤棋而被酌減了。

    連秦并不過問,他每日修業(yè),授棋,再與犀霜交手,如有余暇,便做自己的事。

    犀霜初時也沒想過要與誰同探此迷津,他一人投注其中,后來嘗索別的棋路,盤曲縈迂,繞得多了,也有那么幾回繞進死局,他無奈失笑,結(jié)束獨自打譜,揣著一半頭緒,應付前來和自己對弈的連秦,對方安靜而專注,與他相錯落子,犀霜端量著,眼前人確實是才學兼優(yōu)的好門生。

    一局終,他歸理了楸枰,笑吟吟地問這里有沒有永嘉枰集,連秦靜默片刻,說卷帙均在西樓。

    犀霜來了興致∶“真的?”

    連秦望了他一會兒,起身帶他前去,西樓書庫在二層,兩人一道上樓,連秦翻找的空隙,犀霜也瞄向書架,其上緊挨迭壘著一摞青渚棋譜,他隨手挑出一本,有眉批注疏,再挑一本,還是有。

    犀霜撇撇嘴,放了回去。

    連秦很快從架上抽出一本新的永嘉枰集,犀霜接過,并不立即翻開,他左右打量,行至屏風后的棋座,在連秦不解的目光中,掀裳坐下。

    書被置在旁邊,他在楸枰上擺出一塊棋。

    連秦步近,見黑受白圍獵,唯存一處眼位,再定睛細看,很快就發(fā)現(xiàn)黑形看似腹背受敵,實則相當狡猾,它有先手位,只看白接不接應。

    這熟悉的引君入甕。

    連秦輕聲道∶“這是你的棋?!?/br>
    那么另一方是……

    犀霜嗯了一下,不太在意,說若你行白,如何絞殺黑。

    連秦低眉,他從雙方棋罐中各拈了一把棋子,交錯而行,黑團,白立,黑再擠,白擋。

    “黑先手之利不可忽視,白立是擇優(yōu)而行,對比追剿黑棋,起碼先保住自身厚勢。”黑誘敵明顯,這時穩(wěn)住大場比乘勝追擊要遠慮些。

    犀霜露出果不其然的神色,有些苦惱∶“小連秦變得如此駕輕就熟?!?/br>
    他從腰間抽出折扇,還沒伸過去,就被連秦蹙著眉打掉,犀霜笑笑,也不繼續(xù)作弄,轉(zhuǎn)到楸枰上,將剛才連秦下的幾枚子提掉,重新?lián)Q步,黑虎,立先手,白棋聽其自流,反從右團。

    白形沒有選擇鞏固厚勢,黑離活棋不過兩步,白此時團,去吃外圍,黑棋隨即尖,白這時自緊一氣,強行頂了進來。黑棋忽地兩難,它仍可以活,但其右側(cè)被白攔了態(tài)勢,白團一手橫在黑棋那堆斷點中,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活棋就棄外,保外白就吃死它的氣。

    真眼淪沒。

    連秦鳳目陡然凌厲,但凡看到這種眼神,犀霜都知道他是完全浸在局中,知曉他看明白了,犀霜拿起一側(cè)的書,翻了翻,攤開程范之局,說你再看這一盤。

    連秦接過書,視線飛掠。

    犀霜指了指∶“這個范成在此局中惜敗,但他們下法相類——”

    “黑棋贏了嗎?”凜冽的詰問聲突然打斷他。

    連秦嚴冷正色,手中仍持書,長年拈棋的手指長著繭,此刻因使勁而生白,在讀罷譜后,他原舊死死凝神在面前這塊棋上。

    焦切,不安,俟候著盡頭真正的勝負。

    犀霜嘆道∶“贏了?!?/br>
    贏了半目。

    連秦面色有所舒緩,仿佛此二字有千鈞,讓懸慮平落,不再縈懷,他靜神片刻,整飭著適才迭起的心緒,重新拾起書卷。

    他對永嘉枰集并不陌生,更可謂稔熟,被幽囚在滄州時日日觀書,此集便是其一,只不過打譜研棋更著眼于勝局,滄派的人物,說不上特別系心。

    白棋也是特意在黑形未連片的外間駐守,一邊攻內(nèi),一邊擾亂黑形軍心,哪怕白也有氣緊的問題,它還是選擇了截黑斷點。

    兩害取其輕。

    程葉當時拔群,能夠從別處陳兵打援,眼下楸枰中的白棋,對棋型的干礙,也極其相類。

    犀霜見他時而躁亂,時而板正,甚得趣,重新持了扇戳他的臉,邊補道∶“你如今的棋力并不在我之下,所以讓你瞧瞧,看此二者中有什么門道,或還有無例證?”

    他想的是,棋路逼肖,且能夠兩度隨勢應機,并脅制棋型,誠如云荇所言,已與定式無異,若再有例可援,對知悉其式也有裨益。

    但連秦滿腦都是那句,你如今的棋力不在我之下。

    他一瞬凝定,鳳眸漸漸清亮起來。

    沒有介懷戳在自己臉上的折扇,他沉吟道∶“范成從前在翰林院供事,翰林院的譜冊應有輯錄,此間一言半語,難究其型,你且等我?guī)兹??!?/br>
    犀霜輕愣,本是順帶提了一下,看他還鄭重其事地應答,旋即眉眼彎彎∶“那就有勞你了。”

    連秦溫煦道∶“不礙事,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br>
    只是應諾容易,做起來并不一帆風順。

    滄派的名頭,在玶都遜于程李等國手,棋譜有些散碎,按年號,棋會,畛域而輯錄的各有不同,翰林院的譜冊陳于西樓三層,連秦還得托書入宮闈轉(zhuǎn)呈翰林承旨,若他勤值,那至少再延宕一陣。

    而且連秦發(fā)現(xiàn),這一手用得不多,統(tǒng)共十數(shù)本譜冊,輯錄了范成對局的,有些三五篇,多的是一兩篇,他篩分歸整,能尋到影的,一只手數(shù)得過來。

    饒是如此,亦慰情勝于無。

    每一局中的招式,都有細微的變遷,有時被敵方反擊,棋路不再單邊尋援,而是上下或左右夾擊,最好的時候,能形成雙活。

    連秦看著看著,也覺得趣致,莞爾起來。

    自應下犀霜后,他常于書房中掇弄棋譜,偶爾被周泗等人瞧見,總是感佩且喟嘆,師兄在獨對珍瓏時,永自寧靜而安然。

    世間怕是難再逢如此喜愛紋枰之人。

    連秦將理出的對局重新謄錄,添補注疏,玶都入秋后,也下了一場寒雨,不知是不是因那時的山雨而遺下痼疾,徹夜的繕寫后,他頭重腳輕,前額也微微發(fā)燙。

    至雞鳴清曉時,他卒之將棋譜梳理完整,午后遞與了犀霜。

    行楷娟秀,字跡清晰。

    連秦低聲囑告∶“共是五篇,非每局都取勝,敵手也有識破其法,與之外間纏斗的時候,我一并將雙方的出勺與路數(shù)都加以箋注,以觀其衍?!?/br>
    犀霜接下,翻了幾篇,紙上果然連勺手都標著,俱無疏漏,他搭上連秦肩頭,又起興逗了三兩諢話。

    連秦頭重得厲害,無心以應,誶了幾句便要回去,犀霜笑著任其離開,沒有特地挽留,直到那抹白衣漸遠,才迭好棋譜,轉(zhuǎn)身往書房去。

    今兒課時不算緊,因著書院那頭連上了幾日,棋社也只能就著短沐,云荇正在中堂陪孫榕講棋,犀霜一來,便笑盈盈地坐到了她們身邊,自然也捎帶著不少追隨的目光,孫榕忍完這道題,迅即借話離去。

    云荇盯著他,犀霜將棋譜擱到她面前,側(cè)首微笑∶“怎么一副要咬人的模樣?”

    她拾起譜冊∶“這些是……”

    終局輸贏不一,但都有大同小異的肖似棋型。

    云荇感到不可思議∶“誰把這些對局都輯錄在了一塊。”

    注疏密密麻麻,連自填眼,忘補斷點之類的勺棋也沒有遺漏,云荇看到關鍵處,還發(fā)覺了一些讓人茫然的偏誤∶“怎么還有為了多撐一目而被逆轉(zhuǎn)的?”

    犀霜笑出聲∶“敗棋的方式五花八門,也就你還會從中根究有沒有新定式?!?/br>
    云荇答道∶“哪有絕對好壞,只看用沒用對地方,就算我跟

    與你同下點三三,也總要分出一個輸贏來。”

    在和他此前的對弈中,按最初的棋路,對方能夠三兩步做活,而嘗改針對右外之后,卻起碼能殺他一眼。

    縱使終局還是惜敗,微弱的進益也是進益。

    犀霜沒有歧見∶“這些夠你吃透嗎?”

    云荇展顏∶“能把我撐半天。”

    兩人相視一笑,你一言我一語地細談起來,直至黃昏,已有大半人離去,只他們?nèi)杂谥刑萌褙炞⒌匮形?,孫榕站在月洞門邊,周泗走至一旁,與她一般困惑∶“他們倆是被打樁釘在了中堂還是咋地?”

    孫榕微呈苦色,還沒接話,身后就漸起一陣步聲,由遠及近。

    連秦自午后昏昏沉沉回寢舍,就著長榻而睡,再醒之時已是日落,頭昏目眩之狀沒消,還變本加厲了,他忍著昏眩,步往書房。

    苑中闃靜宛如當日,將近中堂時,他聽到了周泗的聲音,月洞門前站著孫榕二人,都在往里瞧。

    “你們在做什么?”他啞聲溫和地問。

    不過未等他們應答,他只抬一眼,就瞧見了依然心無旁騖研棋的犀霜,和云荇。

    桌邊散著幾份棋譜,連秦伏案數(shù)個日夜,倒是瞬間就認得上好的半生熟宣和自己的字跡。

    他每往前一步,都覺得頭痛欲裂,兩個人的身影在眼前變得模糊。

    周泗和孫榕看他神色不對,均在急呼,但人沒喊回來,卻成功攪擾了中堂的兩位循聲而望。

    連秦不知何時起矗在了不遠處,面容有些蒼白,唇微翕張,凝視著他倆,犀霜午后見他時,還未如此病容,剛要起身,連秦溘然后退,他銜怨剜了一眼,轉(zhuǎn)身離開。

    這回輪到犀霜一怔,他望了望案邊的棋譜,拍著腦門苦笑,云荇拿起其中一篇,問∶“他謄的?”

    犀霜點頭,云荇了然,難怪落筆娟秀,也沒有只寫一半漢字。

    犀霜站起,嘆罷解鈴還須系鈴人,也顧不得研棋了,轉(zhuǎn)身欲行,總得去譬解,然而此時一只手擋在了他面前。

    云荇從容走到他身旁,將人按回去∶“快刀斬亂麻一樣能解,還是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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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半路下出新定式的靈感是羋刀

    之前有讀者給我評了老長一段,每句都精準打擊,是的師兄就是你說的辣種人,你也一定知道我說的就是你,瑞思拜我的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