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兒郎若病入膏肓那全城盡皆病夫
和雪肌玉骨的外表截然相反的是,宋辭安的那雙眸子極黑,黑得似不見底的黑洞,又似彌漫著讓人看不清的濃霧,如沉沉暮靄,看起來沒有一絲少年人該有的朝氣,可若是定睛細(xì)看,那濃霧中間偶有一點寒星一閃而過,只一閃就能穿透人心,如劍利,似冰寒,這怎可能是長期纏綿病榻的病秧子該有的眸子?呵,宋家兒郎若病,全城盡皆病夫。 很好,這是個妙人。 高鳳宜望著宋辭安的雙眼瞬間彎起,好像斂了滿室的殘陽余暉在那眼中,又亮又暖、熠熠生輝,讓人不敢逼視卻又不舍得離開目光。 宋辭安似被那雙眼里的瀲滟之光燙到,他又垂下眸去,低頭乖乖的小口吃著高鳳宜給他夾的嫩筍尖,那樣子乖得就像一只捧著食物嘎巴嘎巴吃的小倉鼠,讓高鳳宜好想伸手摸摸他的頭,可是她知道這逗狗一般的舉動對宋辭安這種白切黑的人物來說就是一種侮辱,所以她拼命忍住了,只能默默的繼續(xù)和宋辭安比誰能不說話先干完一碗飯。 吃完了飯,宋辭安遲疑的問高鳳宜:“殿下…現(xiàn)在就要就寢嗎?” 高鳳宜擺擺手說:“先不急,你先忙你的,我四處溜達(dá)看看。哦,你的書房在哪?” 宋辭安見高鳳宜這么問只能帶她去他的書房,高鳳宜擺擺手趕他去旁邊忙自己的,她則溜溜達(dá)達(dá)的在偌大的書架面前翻翻撿撿,也不知道她到底要看什么書。 被趕開的宋辭安只能走到書桌前,繼續(xù)畫下午沒有畫完的梅花,可是還是小心的分出心思注意著在書架前忙碌不休的高鳳宜。 高鳳宜找了一圈沒找到她想找的,回頭打量了一下屋里,視線鎖定了宋辭安身前的書桌。 她幾步走到書桌前,蹲下開始翻書桌右邊的幾個抽屜,抽屜里除了文房四寶就是書,和書架上一樣,全是什么花鳥山水畫技畫法什么的,高鳳宜只瞟了一眼就繼續(xù)往下翻,直到翻到最下邊一個抽屜,高鳳宜眼前一亮,伸手把一整個抽屜里的書都抱了起來,吭哧吭哧的抱著一大摞書走到書房角落里的小榻上,津津有味的翻閱起來。 宋辭安萬萬沒想到高鳳宜拿走去看的竟然是他壓在陪嫁箱底帶來的春宮圖,女人果然滿腦子想的只有那件事……也罷…不想著那件事,他今后如何在這能吃人的宮里立足,今夜…總算是要成事了…… 宋辭安一個人在那頭腦風(fēng)暴時,高鳳宜癡笑著翻開的卻不是什么春宮圖,而是一本批注滿滿的《太和治要》,果然就像她想的那樣——一般人翻到春宮圖冊必不會再往下翻動,宋辭安就是利用了人們這個心理,才把他最最??吹臅卦诹舜簩m圖的下邊。而高鳳宜是一般人嗎?她顯然不是,她是二班的,她的臉皮也有兩層厚,所以她可以毫無顧忌的連著露骨的春宮圖一起抱走,只為了查查這位宋大公子的底。 “哦,這里畫的不錯……嗯嗯,這個想法很新穎……” 高鳳宜一邊快速閱讀著手里的《太和治要》以及宋辭安在旁邊用蠅頭小楷寫著的密密麻麻的注釋和評論,一邊搖頭晃腦的夸張感慨著,宋辭安只以為她在評論春宮圖上的某個姿勢很新穎,哪會想到高鳳宜正在一點點的將他扒皮,試圖剝出個真正的他來。 高鳳宜足足看了近一個時辰,雖不可能把整本書都看完,卻從宋辭安在書上的注解品論里了解到她這正君不但不像他表現(xiàn)出來的那樣,是個只知道畫山畫水的閑散公子,實際上他是個比他那滑不溜手、歷經(jīng)兩朝依然屹立不倒的祖母還要深諳官道的青丘狐,高鳳宜猜測他本是打算接替他祖母的衣缽,要在這風(fēng)起云涌的官場闖出一番作為的,只可惜,她的大皇姐一死,在宋家毫無根基的他,被當(dāng)做頂包的祭品,扔進(jìn)了這一眼就望到頭的深宮后院里困到死。 高鳳宜嘆了一口氣,啪的一聲合上了手里的書放到一旁,不甚雅觀的伸了個懶腰,懶洋洋的說道:“辭安,乏了,歇了吧。” 宋辭安對高鳳宜看春宮圖都能看上整整一個時辰的功力深表驚奇,他聽高鳳宜喚他睡覺,心想,這是深研完技巧要拿他實cao了。 宋辭安在侍奴修竹的服侍下凈了手,這才走過去虛扶著高鳳宜向臥房里走,轉(zhuǎn)眼的時候,目光瞟到扔在春宮圖冊上的《太和治要》,心里一突,太女…剛才有沒有注意到這本書? 宋辭安扶著高鳳宜,心里思索,面上卻是不顯,他服侍著脫下高鳳宜的外袍和羅裙鞋襪,又扶著她胳膊,讓她到床里躺好,這才慢條斯理的脫下自己的外袍和鞋襪,靜靜的躺在床邊。 侍奴修竹和不離不棄放下了層層床簾,吹熄了燈燭,在外間的小椅上坐好守夜。 床里已是一片昏暗,只能隱約辨清人的面目,高鳳宜側(cè)頭望去,只見宋辭安板板正正的平躺著,兩只手臂交迭于上腹,怪不得原來的高鳳宜嫌棄世家公子古板無趣,他這是連睡姿都要端出個優(yōu)雅的姿態(tài)來,那經(jīng)年累月打磨出的世家大族的規(guī)矩和禮儀已然是刻進(jìn)了他骨子里。 可是看著眼前的端方公子,高鳳宜反倒更想看到他為了她迷亂的一塌糊涂的樣子,只是…她能做到嗎?要知道,青丘狐可不是誰都能養(yǎng)熟的。 不過不急,好東西要一口一口的吃,端方君子更是要一口一口的叼走他的心。 這時的床上,哪里是躺著一對夫妻,分明是兩只狡詐的狐貍,端看這從今日開始的角逐,這兩只狐貍誰的道行更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