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斌？”

    這個名字讓高鳳宜又恍惚了起來。

    她想起的是前世的那個林斌。

    真的是好久以前了。

    雖然很舊，但是洗的很干凈的衣服，帶著皂香和少年特有的陽光氣息，那年他才大二，會拘謹卻又帶著絲天真的叫她jiejie，他會說謝謝。

    第二年，他的謝謝變成了愛你。

    他說，我愛你。

    當(dāng)時，高鳳就是恍惚的，這是第幾個人了，說愛她，然后又都成了過往，變成一棵崎嶇生長的樹上丑陋的疤結(jié)。

    林斌的這個疤結(jié)多久就出現(xiàn)了？在說愛她的四個月還是六個月后？她就收到了那條音頻。

    她本來根本就不愛他，只不過是看他有些可憐而已，就如同見到雨里在道邊瑟瑟發(fā)抖的小狗，她只是喂了他幾粒狗糧就換來他感恩戴德式的愛。

    她從沒被他的所謂的愛而感動，也沒被他的背叛感到憤怒，她只是覺得有些惡心，所以就像按死一只令她惡心的蟲子一樣按死了他。

    后來那個什么蘭蘭拿著匕首扎過來時，她根本沒怎么反抗，她已經(jīng)覺得夠了，有點膩了，這個人生有點膩了。

    是的，她可能有點抑郁了。

    早在她母親的腦漿迸濺在她粉色的小裙子上時，她就開始抑郁了，或者更早。

    抑郁就會癡求被愛，因為自己是瘦骨嶙峋的餓鬼，無法通過自我進食填滿自己的心，只能癡求別人的愛讓自己長出血rou。

    可是餓鬼終究是餓鬼，無論有多少愛都難填她心中欲壑，因為她只有一副骨架，沒有用來裝愛的心。

    她是天生惡種，她是會讓人變得不幸的倀鬼，她常年住在溺死她的冰冷河水里，拉下每一位向她伸出援手的人。

    想想她當(dāng)初為什么接受林斌呢？

    或許他身上有她熟悉的香皂香味。

    這香味在很久遠很久遠的時光里飄蕩著，那時，有午后金色的陽光，有歪著頭對她笑的少年，少年很白，眼神很柔軟。

    和從小就長著疤結(jié)崎嶇長大的她不同，他像小白楊一樣，筆直筆直的，滿滿都是被溺愛著的長大的天真和真誠。

    那是她第一次被人表白說，我愛你嗎？

    想想也不是……只不過以前的‘我愛你’，太過血腥、太過不堪、太過計較得失。

    所以，他算是第一個吧

    赤裸裸的赤誠，捧出整個心給她，還鮮熱的，還在淌著血般的熱。

    赤誠得讓她害怕，她是冰冷的、捂不熱的倀鬼，她不相信這世上一切美好、溫?zé)岬氖挛铩?/br>
    他的愛在她看來，就如淹死她的河里飄出的美輪美奐的肥皂泡，困著她的肥皂泡，晃晃悠悠的飄到了天上，那過于夢幻的高度讓她害怕，與其被他戳破了摔死，不如在還沒飄那么高時，自己戳破了，這樣，即使她又掉回那條淹死她的河里，她至少還能做回她的倀鬼，而不是在忘川河里哀嚎千年的癡鬼。

    變成癡鬼太可怕了，那是所謂的愛情，剝了一層又一層，剩下的核，那核長滿了扭曲陰鷙痛恨的溝紋，卻還要拼命用自己的血rou為養(yǎng)分，開出一朵花來。

    那是緩慢生長叁百年才會長出的花朵，沒有葉，只有花，花是血的顏色，rou的肌理，只開一天，在他殷殷期盼的愛人走過奈何橋的時候，這朵血rou之花會緩緩搖曳，他只是一朵花，他發(fā)不出聲音，他只能借著九幽之地的陰風(fēng)搖曳著自己血色的身姿，無聲的表達著對愛人發(fā)了狂的癡念。

    這朵花會在忘川河里開叁次，他的愛人會在奈何橋上走過叁次。

    叁次就是叁生。

    叁生換不來愛人的回頭，泡在忘川河里受了千年錐心之苦的癡鬼就會被忘川河化掉，化為沒有意識的泡沫。

    何必那么苦！何必那么苦！她不要那么苦！

    所以她逃了。

    很可恥。

    可是對他是好的吧？

    她是倀鬼，有她在身邊，他早晚會不幸。

    她是天生壞種，有她在身邊，他早晚會受傷害。

    他叫什么來著？時間太久遠了，她都淡忘了，好像名字里有個白字吧……

    她的記性一直不太好，她說過，她是沒有心的……

    她這一次的清醒是因為蕭夜在她左乳上方咬了一口，那是心口的位置，聽說得了愛人回頭的癡鬼，追著他宿世的戀人轉(zhuǎn)世投胎后，會在心口的位置長出一顆痣，如果這一世，有一個在心口長著一顆痣的人非常愛你，那就是為了你跳過忘川河的前世的愛人。

    咬她那里做什么，她那里也沒裝著心。

    倒是……高鳳宜手指輕撫蕭夜胸口的黑痣，倒是你是為誰而來的呢？

    是為了以前的高鳳宜，還是現(xiàn)在的高鳳宜呢？

    “蕭郎，你愛我嗎？”

    她環(huán)住他的腰，頭抵在他的胸口問他。

    她的問題讓蕭夜一愣，他們不是在說林斌嗎？怎么問起他來了？

    不過她既然直白的問了，那他就告訴她！正好這幾日有什么東西一直堵在他喉嚨口，憋得他難受！

    “愛，我愛你。”

    他又抬起她的小臉，他要看看，他對她說愛的時候，她是什么表情？欣喜？得意？或者是根本不在意？

    他看見她嘴角翹了起來，不過她接著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那你是喜歡以前的高鳳宜，還是現(xiàn)在的高鳳宜呢？”

    以前？現(xiàn)在？有什么區(qū)別？不都是她嗎？

    等等，今天皇上說殿下一直在韜光養(yǎng)晦，那她是不是在問他，是喜歡帶著面具的她還是喜歡真實的她？

    那肯定是現(xiàn)在這個她！多變、跳躍、靈動，每一面他都好喜歡、好喜歡……

    “我喜歡現(xiàn)在的你，鳳…小鳳?！?/br>
    高鳳宜的嘴角翹得更高了，蕭夜知道他的回答答對了。

    不過還有一個問題要解決。

    “林斌呢？你…還喜歡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