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蛛 第25節(jié)
尸體的臉上釘著白色的吶喊面具,原野將手探進下方的洞口,用手指撬開尸體的嘴。 一聲反胃的嘔吐聲, 是馮小米死死捂著嘴沖出了泳池。 原野不受影響,繼續(xù)檢查尸體喉嚨中是否有異物。 解憶在尸體的身體上檢查著,她很快有了發(fā)現(xiàn)。 “這里有刺傷。” 她看著尸體的腹部說道。那里有一處小小的尖銳刺傷, 像是刀尖造成。符合高山遙門前發(fā)現(xiàn)的出血量。 “尸體是死后沉入泳池, 口鼻中沒有異物。看不出溺死的痕跡。” “你覺得死因是什么?”解憶問。 “……不好說, 看不出明顯死因?!痹邦^疼地皺起眉, “如果是在外面, 送到法醫(yī)那里一查就知道了。但這里, 設備太少?!?/br> 解憶捻起膝蓋上的水草扔在地上,站了起來。 她身上只穿著內(nèi)衣,雖然她很坦然, 但在場的幾個男性都下意識回避了她的目光。 “我們要先去清潔身體, 誰來幫忙看守尸體?” 原野起身走向更衣室,拿了一張寬大的毛巾出來,努力撣著上面積年的灰塵。 “我來吧?!备呱胶鲃诱f。 “好, ”原野說,“最好還有一個人。” “我也來幫忙?!弊谙嘁藦娧b鎮(zhèn)定道。 解憶瞧她面色很差, 好心道:“你不用勉強?!?/br> “沒關系……我?guī)湍??!弊谙嘁苏f著, 走到高山寒身邊, 看樣子下定了決心。 “好, 那就你們兩人守在這里,等我們回……” 干燥的毛巾披在解憶身上,她下意識抓住了?;仡^看去,原野若無其事地站在身旁。 “你們守好這里,等我們回來?!彼又脑捳f道。 “那我們呢?”陳皮問。 高山遙等人也看向原野。 “餐廳等著?!痹罢f。 兩人撿起地上各自的衣物,往套房區(qū)域走去。 解憶在無人使用的空套房里使用浴室,用熱水沖掉了黏膩的池水和水藻,又洗了一遍濕透的頭發(fā)。 等她擦著頭發(fā)走出浴室的時候,先一步清潔完身體的原野已經(jīng)在浴室外等候。 看見裹著浴巾的解憶,原野不自然地咳了一聲,主動背過身去。 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在泳池邊直面尸體的時候了,沒有了更值得關注的事情,解憶后知后覺地感到一絲不自在。 但是原野那避之不及的態(tài)度讓她覺得不悅。 她幾乎是故意的,沒有立即換上衣服,而是就這樣走到床邊,插上了吹風機的電源。 “你會這么對待一個袒露上身的男人嗎?”打開吹風機的前一秒,她說,“既然不會,為什么要用這樣的目光讓女人感到羞恥?” 是衣衫不整這件事本身讓人覺得羞恥嗎? 不是,是他人的目光,讓這件事變得羞恥。 僅限女性。 解憶熱愛生命,熱愛生命的所有饋贈,包括這具病弱的身體。她為它頑強的生命力感到驕傲,從不因為展現(xiàn)它而感到羞愧。 吹風機的噪音成為套房里唯一的聲音。 過了許久,解憶感覺到原野在她身后坐了下來。 就在同一張床上,他們背對而坐。 原野不同于以往,帶有一絲局促的聲音混在吹風機的噪音里響起: “我不是想讓你感到羞恥……我只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跳?!?/br> 吹風機的聲音還在轟轟作響。 解憶慶幸他們背對而坐,這樣他就看不到自己發(fā)紅的臉龐。 濕衣服吹干后,兩人回到泳池。 高山寒和宗相宜看上去沉默以對了許久,見到出現(xiàn)的解憶和原野,同時松了口氣。 “現(xiàn)在怎么做?”高山寒問。 原野從更衣室里找出一張浴巾,蓋在周然的尸體上。 “走吧,去餐廳集合。” 四人轉移去餐廳的路上,宗相宜走在解憶身邊,低聲問道:“他是被殺的嗎?” 原野聽見了她的話,瞥了宗相宜一眼:“難道他自己能把自己的尸體銬在水下?” “兇手……在我們之中嗎?”看得出來,宗相宜問出這個問題,鼓起了全部的勇氣。 這回,解憶和原野都沉默了許久。 “我不知道?!苯鈶浾f。 …… 餐廳里,氣壓低得好像就在地面爬行。 沒有人說話,每個人臉上都寫滿各自的心思—— 恐懼,心虛,驚惶,無措,懊悔。 還有平靜。 唐柏若是所有人中唯一一個抬著頭的,她定定地凝望著玻璃墻外暗涌的天藍色海水,像是在透過無邊的海浪,看著其他什么遙遠的地方。 解憶和原野進入餐廳的時候,除唐柏若以外的人都抬起了頭,像看見最后一根稻草似地望向他們,希望能聽到什么安慰內(nèi)心的話語。 可惜,解憶和原野沒有準備那樣的話。 “周然的尸體被找到了,毫無疑問,他是死于他殺?!痹罢f。 眾人眼中僅存的希望化為絕望和恐懼。 “沒有明顯外傷,看不出真正死因。但是下腹部有一處很淺的刀傷,傷口符合高山遙門前的出血量。” “怎么,你又要說是我殺的?”高山遙說。 “不,恰恰相反?!痹罢f,“尸體的發(fā)現(xiàn),證明了你的無辜?!?/br> 高山遙已經(jīng)到喉嚨口的譏諷和怒斥硬生生吞了下去。 原野繼續(xù)說道:“從尸體腫脹程度來看,自失蹤的第一天起,周然就已經(jīng)遇害,并被轉移到了泳池底部。” “恰好滴在高山遙門扉下的血滴,誘導我們?nèi)岩芍苋皇窃谇瞄_高山遙門扉后遇害。然而,從周然敲響陳皮房間到我們發(fā)現(xiàn)周然失蹤,這之間只有最多四十分鐘的時間。” “其中有至少十五分鐘,高山遙在餐廳和大家一起用餐。所以,他實際能夠用于作案的時間只有二十五分鐘?!?/br> “僅憑二十五分鐘,高山遙如何能夠悄無聲息地殺害一個成年男人,并將他的尸體帶進泳池下禁錮起來,然后又大搖大擺地來到餐廳和我們一起用餐?” 原野說:“他沒有這個作案時間,也沒有犯下如此縝密的殺人案的心智?!?/br> “你什么意思?”高山遙變了臉,“你罵我蠢?” “你是希望我說你有這個能力?”原野反問。 高山遙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臟話。 “泳池底下的鐵鏈是早就準備好的,周然的死亡,也是兇手早就策劃好的?!痹罢f,“這是一起精心謀劃的殺人案,從在水中維納斯醒來的第一天起,我們就踏入了兇手精心準備的陷阱。這只是開始,絕不是結束?!?/br> 隨著最后一句話的落下,餐桌前的眾人徹底陷入了恐慌。 “你是說,殺人案還會繼續(xù)嗎?”牟老師顫顫驚驚地問。 “很有可能?!痹罢f。 “這可怎么辦?海、海警怎么還不來……我的孫子馬上就要過生日了,我不能死在這里啊!”牟老師結巴了,驚恐侵占了他的臉龐,那雙長滿褶皺的眼睛痙攣似地顫了顫,眼淚從中奪眶而出。 “從今后起,我們每個人都要更加警惕,絕對不能有落單的時候?!痹罢f,“現(xiàn)在我們還有九個人,正好三人一組行動?!?/br> 這些話不能緩解眾人的不安和恐慌,但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就連最不聽安排的高山遙也沒有反對。 但說到晚上過夜的話題,大多數(shù)人,還是愿意在反鎖的套房里獨自一人。 找不到其他出口,就只能默認沒有其他出口。 在這封閉的環(huán)境中,發(fā)生了殺人案。 兇手除了自己人,還會是誰? 雖然高山遙洗清了在周然這件事上的嫌疑,但恐懼和懷疑還是在驚弓之鳥一般的九個人里蔓延開了。 壓抑的氣氛中,唐柏若率先站了起來。 “你去哪兒?”原野問。 “圖書室?!碧瓢厝羲坪醪幻靼姿麊柕囊饬x,“你還有話要講嗎?” “我剛剛才說過,不能單獨行動。”原野說。 解憶自告奮勇走向唐柏若:“我和你一起?!?/br> 唐柏若看了一眼原野,轉身走出餐廳。 解憶跟在她身后,她平靜的腳步絲毫看不出剛剛才目睹了一樁殺人案。 兩人走入圖書室后,唐柏若站在一面擺滿雜志和書籍的書架前,瀏覽著眾多的書目。 解憶悄悄觀察著她的神色。 “你好像很喜歡跟著我?!碧瓢厝艉鋈婚_口。 “是?!苯鈶浰斓爻姓J了。 “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