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蓮花太醫(yī)求生指南 第3節(jié)
他的手臂絕對出了問題! 文清辭突然想起,《扶明堂》里說謝不逢左手重劍出神入化,不知多少人死在了他的劍下。 當初看到這里的時候,文清辭還以為他是個左撇子。 現(xiàn)在才意識到……謝不逢的右手,十有八九是被誰給廢了。 一個是被稱作“妖物”,不受重視的皇子,另一個是當今圣上的救命稻草。 孰輕孰重還用多想? 伴隨著老太監(jiān)夸張的叫嚷,一名禁軍已抬手為刃,朝謝不逢的脖頸劈去。 接著在一聲悶響后,合力將他的手指掰了開來。 謝不逢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到了這個地步,他身上仍沒有半點狼狽,更沒有服軟的意思。 少年看向禁軍的目光,寫滿了挑釁與不屑。 他如原野上的孤狼,流淌著好戰(zhàn)的血液,寧愿戰(zhàn)死也不會服輸。 禁軍也被謝不逢的目光所震懾,慌亂中終于有人忍不住伸手,向謝不逢無力垂在身側(cè)的右臂拽去。 ……他知道,這里是謝不逢的軟肋。 不行! 假如謝不逢出事,這筆賬一定會記在自己頭上。 過分的緊張下,文清辭的胃都隨之抽痛。 “住手——” 手腕上的痛意仍未消失,來不及多想,文清辭突然趕在那名禁軍之前,將手按在了謝不逢的肩上。 大氅隨著他的動作向后滑去,原本藏在衣領(lǐng)下的蒼白的脖頸,就這樣暴露在了少年的眼前。 謝不逢下意識抬手,想扼住對方的咽喉。 可是無力抬起的右臂,終于讓他后知后覺的意識到,自己的手臂似乎真的出了點問題。 ……文清辭在做什么? 見此情形,周圍人的動作全停了下來。 太醫(yī)署的前院,靜得針落可聞。 幾息后,文清辭如發(fā)現(xiàn)了什么有趣的事物般抬眸,看著謝不逢的眼睛說:“殿下,您的手臂受傷了?!?/br> “正骨金瘡,須看脈候。”文清辭不急著檢查他的傷處,而是先將手指,輕輕搭在了謝不逢的脈上。 謝不逢的傷吸引了文清辭全部注意力,他像是沒注意到自己手腕上刺眼的青紫與血跡似的,確認脈象無異后,小心地順著少年的肱骨,向肩胛處按去。 隨著他的動作,陌生的苦香,朝謝不逢襲了過來。 視線掃過文清辭眉心的朱砂,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忽然如蛇般瞇了瞇。 文清辭的動作很輕。 謝不逢的大腦自動為他濾掉痛覺……于是少年只覺有一股陌生的酥麻感,正順著對方微冷的指尖,向自己肩頭蔓延。 纖白的手指,靈活地在關(guān)節(jié)、筋槽之間游走。 上一世中醫(yī)世家里十幾年的耳聞目染,再加現(xiàn)代解剖學(xué)知識,讓文清辭對骨骼與肌rou的結(jié)構(gòu)了如指掌。 他的動作輕柔極了,還沒等人反應(yīng)過來,文清辭忽然一手按著謝不逢的肩胛,一手輕輕握住了對方的右掌。 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狀態(tài)下,文清辭忘記了緊張,忘記了自己將被五馬分尸的結(jié)局,忘記了眼前人的身份。 在他眼中,謝不逢只是一個病人而已。 文清辭不知道,自己的動作,對謝不逢而言究竟有多么的……陌生。 以至于少年頓了一下,忘記了將他的手甩開。 文清辭一邊輕輕搖晃謝不逢的手臂,一邊仔細尋找傷處。 幾息后,終于屏住呼吸,向前輕輕一推。 隨著一聲細響,骨骼又回到了關(guān)節(jié)窩內(nèi)。 “沒有大礙,只是脫臼了而已?!?/br> 文清辭一點點少年的手輕放了下,笑著站起了身來。 謝不逢下意識攥拳,將手臂抬了起來——與方才的無力不同,此時他的右手,已能和往常一樣的自由活動。 ……文清辭真的治好了自己。 在大氅寬大衣袖的遮掩下,文清辭的手指,后知后覺的顫抖了起來。 他不由長舒一口氣……還好發(fā)現(xiàn)的早。 謝不逢痛感缺失,注定他很難產(chǎn)生“受傷”的意識,周圍這群人,更沒有一個會關(guān)心他的身體。 如果一直這么拖下去的話,很容易出現(xiàn)局部骨壞死,甚至錯位骨骼壓迫血管、神經(jīng)的情況,到了那個時候,別說是用劍了,提筆都費勁。 原著里的他,八成就是這樣…… “殿下的手怎么傷了?”謝不逢畢竟是皇子,確定文清辭還能正常行醫(yī)后,賢公公氣得瞋目切齒,他望向禁軍,厲聲道,“你們幾個人看著,都沒注意到殿下的右臂脫臼了嗎!” 太醫(yī)署前院瞬間跪倒一片,可是謝不逢始終沒有多看這群人一眼。 他下意識伸手,一手抱緊羊羔,一手用力按向自己的肩胛。 謝不逢覺察不到痛,但是文清辭手指輕擦過他肩臂的感覺,卻不知怎的印在了這里。 柔、暖,還有些脆弱…… 恍惚間竟令他想起了回雍都的馬車上,羊羔輕輕趴在肩頭時的感覺。 第3章 “請賢公公明察,殿下的傷的的確確是自己摔的!吾等不知——” “殿下的手臂,是拉拽所傷,”文清辭輕揉著手腕,漫不經(jīng)心地打斷了禁軍的狡辯,他朝賢公公微微頷首道,“此番將大皇子接回雍都,是為了替陛下試藥。如果殿下身有暗疾,試藥結(jié)果必定不準,這個責(zé)任您與我都擔不起?!?/br> 他的話說到了賢公公的心坎里:“……文先生所言極是?!?/br> “未免意外,我需先確認殿下身體究竟如何?!?/br> “禁軍的事咱家必定秉公處理,”賢公公面無表情地瞟了那幾人一眼,轉(zhuǎn)頭朝文清辭堆笑著說,“至于大殿下,就請文先生多多費心了。” “自是應(yīng)當?!蔽那遛o笑道。 作為將謝不逢召喚回京的罪魁禍首,他在雍都受的一切委屈、所有傷所有病,四舍五入都能記在自己的頭上。 論起上心,以及對他身體健康的在意程度,文清辭不相信這世上還有人能和自己比。 謝不逢的手緩緩從肩胛處移了開來。 他從來不信什么好心、憐憫。 更不覺得文清辭會擁有這種東西。 ……他只想知道,眼前將自己扯回雍都泥沼的太醫(yī),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 『嘁,無權(quán)無勢,不討陛下喜歡,母妃還被打入冷宮,看你能在宮里活幾天。』 『我怎么被派來伺候這個妖物……難不成什么時候得罪了賢公公?』 真吵。 謝不逢的目光銳利如鷹鷲,緩緩從周圍掃過,剎那間便讓眾人生出一種心事被看穿的錯覺。 他的耳邊安靜了下來。 世人只知道謝不逢生來沒有痛覺,卻不知道……他自幼能夠聽到人們心底的惡念。 謝不逢在厭惡、恐懼甚至詛咒的陪伴下成長。 這些人心里想的話,他十幾年來早就已經(jīng)聽膩了。 除了吵鬧以外,謝不逢沒有任何多余的感覺。 『……文清辭快些毒死他吧,毒死他我就能換個主子伺候了?!混o了半晌,一句突兀的詛咒,擾亂了謝不逢的心神。 少年屏息,抱緊了懷里小小的羊羔。 他飛快地回憶起了來太醫(yī)署后聽到的一切:有禁軍心底里的謾罵,有賢公公的不屑,還有太監(jiān)宮女們的惡意的揣度……唯獨少了文清辭的聲音。 這不可能。 謝不逢忽然蹙眉,深深地朝文清辭看了過去。 他正用絲帕擦拭手腕上的血污,末了又戴上了一串藥玉。 既能遮擋傷處,還能活血化瘀。 轉(zhuǎn)身瞥見謝不逢手左手無人理會的猩紅,稍有些潔癖的文清辭下意識補充了一句:“再拿一張干凈的絲帕來?!?/br> “是,文先生?!?/br> 話說出口,觸及謝不逢冰冷的目光,文清辭立刻后悔起來—— 啊啊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怎么就那么多嘴? ……事情走到這一步,沒有給他留半分慫的余地。 不就是擦個手嗎? 文清辭深吸一口氣,拿起絲帕向謝不逢走去。 “血污黏在這里,脈象觸不清晰,會誤了準頭。” 話音剛落,沒等他觸到謝不逢的皮膚,少年竟突然抬手擋住了文清辭的動作。 謝不逢這一下快且狠戾,如一道黑色的閃電,朝文清辭襲了過來。 沒有留反應(yīng)的余地,虛掛在文清辭手腕上的玉串,便隨少年的動作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發(fā)出“砰”的一聲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