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蓮花太醫(yī)求生指南 第18節(jié)
謝不逢曾經(jīng)從皇帝的心聲中,聽到過“藥人”這個詞。 相傳他們是在毒物與珍奇靈物中泡大的。 血液不但能解百毒,甚至還能起死人rou白骨,是這世上最為難得的神藥。 就連太殊宮里的九五之尊,也會為此而心動。 謝不逢曾以為那不過是江湖傳說而已,可是沒有想到,某天文清辭竟然會親口承認自己就是藥人。 少年停頓片刻,終于忍不住問他:“你為何要當藥人?” 一旦被人知道他是藥人,文清辭的處境,將會變得無比危險。 為什么? 這個問題應該去問原主??! 文清辭心中滿是絕望,可是臉上依舊帶著微笑。 “咳咳……殿下,我不會錯過擁有萬應靈藥的機會。一點危險對我而言,并不算什么代價?!闭f話間,那雙漆黑的眼瞳,似乎都亮了一點。 文清辭的話語里,寫滿了理所應當。 謝不逢屏住了呼吸。 ……為醫(yī)而癡的他,可以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身體當做“藥”來對待,更不必說拿其他人做實驗。 在文清辭的世界里,這件事沒有對錯,更不用糾結(jié)。 因為那本來就是他唯一的答案和選擇。 文清辭將沾滿了血跡的絲帕丟入香爐,突然竄起的火苗,讓謝不逢后知后覺地意識到: 身份的暴露,會將文清辭置于無比危險的境地,可他始終對自己沒有任何的保留與隱瞞,給予了自己全部信任。 ……信任? 這還是謝不逢生來頭回有如此體驗。 * 寧和殿里擺滿了香爐,煙霧騰騰,遠望如仙宮勝境。 里面的人,卻一個個神喪膽落。 皇帝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在御座邊輕點著,他緊抿著唇,心情看上去尤為不悅。 文清辭燃香的動作,都不由輕了一點。 身為一國之君,謝釗臨沒有多少閑暇時間,僅有正午能休息片刻,因此他只能選擇在這時處理“閑事”。 好巧不巧,那正是文清辭例行問診的時候。 ……身為一名太醫(yī),他次次都能出現(xiàn)在吃瓜的第一現(xiàn)場。 跪在殿中央的,是慧妃的貼身宮女蕊玥。 她面前放著一根碧璽花簪,一看便不是凡品。 與此事有關的所有人,都被叫到了寧和殿上。 在眾人的注視下,蕊玥哆嗦著將事情全過程招了出來。 她每說一句,一旁的婉昭儀臉色就慘白一分。 至于三皇子,更是早早就癱倒在了地上。 "奴婢發(fā)誓,此,此事絕對和慧妃娘娘無關!是……忠安侯世子,是他將這根簪子送奴婢要,要奴婢在侍衛(wèi)面前,帶他入宮的……” “三皇子,他,他也做了擔保,若是沒有三皇子開口,奴婢是萬萬不敢這樣做的?。 ?/br> 最近幾天,太殊宮風聲鶴唳。 蕊玥當然知道,皇帝有多么重視這件事。 緊張到了極點的她,上下牙齒都不受控制地磕碰了起來,說起話來也有些語無倫次。 文清辭聽了半天,才勉強明白蕊玥的意思。 早在社日節(jié)之前,忠安侯世子便說想帶個“稀奇玩意”入宮,給二皇子瞧瞧。 于是就送了根碧璽花簪給蕊玥,托她幫忙。 那陣子蘭妃還在冷宮,整個太殊宮的人都想巴結(jié)慧妃。 收了這根簪,蕊玥便在侍衛(wèi)面前打了個招呼,讓忠安侯世子避開了搜查。 說完這些,蕊玥立刻朝皇帝“咚”的一下磕了個響頭,顫著聲說:“奴婢是,是真的不知道…忠安侯世子帶進宮的,竟然是只捕獸夾啊——” 說著,蕊玥便哭了起來。 跪在她背后的其余太監(jiān)和宮女,也全面如土色。 此次,蘭妃不僅徹查了捕獸夾究竟是怎么被帶到太殊宮里來的,更順著這條線往下深究,將藏在灰色地帶的人,全都挖了出來——無論他們和這件事有沒有關系。 上至蕊玥這種高級女官,下至偷賣宮中財物的普通太監(jiān)、宮女,和當值的侍衛(wèi)。 甚至于就連太醫(yī)署,也有幾個偷盜稀有藥材的醫(yī)士,被揪了出來。 皇帝看都沒多看下面的人一眼,他用白玉扳指抵著額頭,沉聲對蘭妃說:“心思不正者就不必留在太殊宮了。先按宮規(guī)領五十大板,再送出宮去,往后再有此事,全都這樣處理——” “是,陛下。”蘭妃忙上前行禮。 聞言,三皇子的身體又是一顫,差點就栽倒在殿上。 他知道皇帝的話不但是說給其它太監(jiān)宮女聽的,更是在說給自己聽。 三皇子的動靜說大不大,在寂靜的寧和殿上,顯得格外刺耳。 皇帝終于將視線,落在了他的身上。 “婉昭儀回去反省半年,不得踏出宮門半步!至于你……不但偷帶禁物入宮,還污蔑兄弟,在朕面前撒謊!”他冷冷地說,“領二十大板,再在寶琛殿外跪上三日好好反?。 ?/br> 寶琛殿外有一片空地,無遮無攔。 這幾日雖不下雪,可氣溫尚未回暖。 二十大板后再跪三天,他就算不死,也要狠狠地褪一層皮。 聽了皇帝的話,婉昭儀當下眼前一黑,支撐不住癱軟在了地上。 “陛下,求求您…求求您……”婉昭儀一邊哭一邊哀求,“引商他還小,如此大刑……他,他受不了的……” 不僅婉昭儀,就連一旁的蘭妃停頓片刻,也猶豫著說了句:“望陛下三思,三皇子他還小——” 可沒想到,她的求情反倒激怒了皇帝。 御座上的人怒極反笑:“怎么?愛妃不滿朕的決定?” 他瞇了瞇眼,緩緩握緊了手中的茶盞,只需稍稍用力,就能將其捏碎在掌心。 “臣妾不敢!”蘭妃慌忙跪下。 另一頭,皇帝直接朝侍衛(wèi)揮手說:“現(xiàn)在就去,一刻也不許耽擱?!?/br> “是!”侍衛(wèi)隨即上前,將癱軟在地的三皇子拖了出去。 寧和殿上針落有聲。 心跳的聲音,都被無限放大。 重金屬中毒影響了皇帝的情緒,使他變得格外暴躁,更別說剛才又正在氣頭上。 這個時候去求情,無疑是火上澆油。 穿來已經(jīng)幾個月了,文清辭大概看出……皇帝是個極重面子、吃軟不吃硬的人,要是婉昭儀再求一會情,皇帝或許真的會放他半馬。 可偏偏在這個時候,蘭妃出現(xiàn)并打斷了對方。 ……她真的只是無意嗎? 皇帝心情不佳,屏退了所有無關人員。 文清辭提著藥箱,回到了太醫(yī)署。 不知不覺,已近暮春。 玉蘭到了凋謝的時節(jié),輕風一舞,滿院飄飛。 和其余太醫(yī)不同,文清辭喜歡自己煎藥。 他熟練地用鎮(zhèn)尺壓好藥方,將稱好的藥倒入砂壺內(nèi)浸泡,接著坐回桌案前,輕聲咳了起來。 文清辭早已洗凈身上的血污,換了一身嶄新的白衣。 乍一眼看去,除了臉色蒼白了一點外,和往常沒有什么區(qū)別。 但是毒發(fā)的感受,仍烙在他的腦海中,久久不能散去。 文清辭的解藥服得有些晚,此時頭還昏沉著,強撐著回到太醫(yī)署幾乎用盡了他所有力氣。 趁著泡藥的工夫,他輕倚在窗邊,打算休息片刻。 謝不逢回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 玉蘭花瓣與斜陽一道,墜在了文清辭的懷里。 他蹙眉小憩,渾身寫滿了疲倦。 末了,又一陣風吹入屋內(nèi)。 春風仍帶寒氣,倚在窗邊的文清辭,下意識咳了起來。 不等謝不逢反應過來,他已經(jīng)走到文清辭的身邊,取下掛在衣架上的大氅,輕輕地蓋在了對方的身上。 少年的手指在不經(jīng)意間,滑過了對方的臉頰。 冰冷又細膩的觸感,于剎那間印刻在了謝不逢的腦海。 下一秒,被自己的動作嚇到的謝不逢突然蹙眉起身,快步退出了側(cè)殿。 他的動作,擾亂了殿內(nèi)的空氣。 熟悉的自文清辭血液中透出的苦香,再次朝謝不逢襲了過來…… 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著謝不逢那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