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蓮花太醫(yī)求生指南 第46節(jié)
畫舫上的人,不約而同地向文清辭看去。 他也沒想到皇帝會忽然將麻煩丟到自己手上。 ……順著大臣們的話夸獎謝觀止,皇帝顯然會生氣,然后給自己小鞋穿。 可是現(xiàn)在大部分人,早就已經(jīng)習(xí)慣了自己這個“新聞發(fā)言人”的身份。 如果硬著頭皮,故意和他們唱反調(diào)的話,不但顯得過分生硬,且說不定還會破壞皇帝的明君人設(shè)……甚至很可能不小心暴露謝釗臨的真實意圖。 此時此刻,文清辭的耳邊只剩下了運河浪聲拍打畫坊發(fā)出的嘩啦聲。 原本不暈船的他,太陽xue突然刺痛了起來。 怎么辦? 文清辭緊緊地攥住了手腕上的藥玉。 因為過分用力,幾個月前受了傷的左手,都忽然麻痹起來。 剛才那個大臣的話,又一次于文清辭的腦海之中響起。 ——二皇子年紀(jì)輕輕便有如此能力。 文清辭:“……” 他一點一點松開了手里的藥玉,朝最上位的人笑了一下,輕聲說:“臣只懂醫(yī)術(shù),不懂如何統(tǒng)籌南巡……不過臣以為,不單單二殿下,若予大殿下如此機(jī)會,也能做好?!?/br> 文清辭的語氣平靜,像是在陳述事實。 太醫(yī)的話音一落下,剛才那個不斷夸獎謝觀止的大臣先是愣了一下,接著突然應(yīng)和道:“是是是!文先生說的是——幾位殿下,均不是一般人,各個都有此大能!”他的語氣格外真誠, 虎父無犬子,他這番話實際是在拍謝釗臨的馬屁。 而坐在最上位的謝釗臨,也隨之笑了起來。 這話換在場除了文清辭以外的任何一個人說,或許都會被嘲諷是在做夢和想當(dāng)然。 可是終日只讀醫(yī)書的太醫(yī),又不懂出巡統(tǒng)籌一事,這話輕輕松松從他嘴里說出來也不奇怪。 文清辭或許只是隨口一說,但他的話卻恰恰說到了謝釗臨的心坎里。 是啊,統(tǒng)籌南巡又不是什么難事。 不但謝觀止可以,或許就連那個妖物也可以呢! 見皇帝笑了,文清辭不由默默松了一口氣……看來自己度過了這一關(guān)。 可是還沒徹底放松下來,下一秒文清辭不禁又有一些心虛。 雖然自己說的,都是藏在心里的大實話,甚至還是往保守說的。 但是…… 我怎么是這種人? 為了自保,竟一不留神把謝不逢也拉到這種漩渦里來。 這種行為叫什么? 賣隊友! 謝釗臨這個人心思格外得多。 萬一他什么時候又想起自己這句話,開始給謝不逢下絆子,那自己的罪狀,怕是又要加一加一了。 等皇帝的注意力從這里移去之后,文清辭終于端起桌上已經(jīng)涼透了的茶盞一飲而盡,借用冰水迫使自己冷靜了下來。 他視線越過人群,落向窗外的波濤,看上去平靜又深沉。 與整個喧鬧的畫舫格格不入。 正在拼命轉(zhuǎn)移注意力,告訴自己不要緊張的文清辭不敢看謝不逢,因此錯過了少年眼眸中那一閃而過的錯愕,甚至于迷茫。 ……我也能做好嗎? 謝不逢不由攥緊了手心。 擠滿畫坊的大臣們,嘴上應(yīng)和著文清辭的話,但卻沒有一個人在心里這么想。 甚至有人反在暗地里笑文清辭不懂朝堂之事。 謝不逢左耳朵進(jìn),右耳朵出,完全沒有在意。 他的心里只有文清辭剛才說的那句話。 在此之前文清辭并不是沒有給予過他信任。 可是以往的那些,和這都不一樣。 這是光明正大的、當(dāng)著無數(shù)朝臣……甚至皇帝面的信任與肯定。 沒有半分戲謔。 剎那間,謝不逢的血液,竟似沸水般翻涌起來。 久久不得平靜。 宴席的后半段,文清辭坐得宛如夢游。 過于狹窄的船艙里點滿了熏香,空氣悶熱又帶著嗆人的氣味。 他不由咳了起來。 宴會剛一結(jié)束,文清辭便迫不及待地離開了這里,逆著人流向著船尾的空地走去。 雖然不知道其他人在不在意自己剛才那番話。 可總覺得自己又默默地坑了主角一把的文清辭,真是越想越后怕。 他站在船尾深吸了幾口氣,終于慢慢冷靜了下來。 不知不覺夜色已深。 月光傾瀉在長長的運河上,如一條絲帶纏繞著大地。 畫舫輕搖,似乎正踏著絲帶行向月宮。 夜風(fēng)一吹,文清辭的大腦終于清醒了一點。 初夏的夜風(fēng)里,透著一股清爽之氣。 文清辭不由往前走了幾步,他扶著欄桿站在船尾,低頭向運河看去,似乎是想要從這破碎的銀光中捕捉到些什么。 冷靜一會后,文清辭這才注意到那輪滿月正懸在自己的身后。 他影子被滿月拉長,正好墜在了河里那條銀白的絲帶上。 文清辭下意識抬手,想要用影子撞碎這一河的銀光。 然而文清辭前一秒剛剛抬起手,還沒來得及晃動,后一秒他的手腕,便一把被人攥在了手里。 “你在做什么?!”少年略含怒意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內(nèi)。 文清辭下意識想要將手收回來,但謝不逢的手卻像是鑄鐵一般一動不動。 穿來這么久,裝鎮(zhèn)定早就成了文清辭的日常。 三兩秒后,一身月白的太醫(yī)緩緩轉(zhuǎn)過身,他抬起眼眸,笑著看向謝不逢,淡淡答道:“只是無聊罷了?!?/br> 文清辭這一次真是實話實說。 但他不知道剛才自己的模樣,既像下一刻便要隨著月光一起傾入水底…… 又像是在嘗試著伸手?jǐn)囁檫@一片鏡花水月。 這行為放在旁人身上,都可以用“古怪”來形容。 但落在他的身上,卻似下一刻就要羽化登仙般虛幻、美麗。 以至于看到這一幕的剎那,謝不逢的心驟然間空了一下。 謝不逢終于將一直抬著的胳膊放了下來。 可是他始終沒有松開文清辭的手。 直到對面的人出聲提醒:“殿下?” 謝不逢這才緩緩轉(zhuǎn)過身去,放開了文清辭被攥紅的右手,看向文清辭那雙被睫毛遮了一半的漆黑眼眸。 隱約意識到自己的好心,卻又不知該如何面對這陌生好心的謝不逢沉默了半晌,終于扔下一句“你的命,不只是你一個人的。”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里。 第30章 文清辭后退半步, 稍稍離欄桿遠(yuǎn)了一點。 謝不逢每個月都要服的“解藥”,只有文清辭那里有,他的確出不起什么意外。 因而他并沒有多想少年的話。 他只是不由自主地疑惑, 并反復(fù)回憶……謝不逢究竟是什么時候,不聲不響的到自己的身后來的? * 不同于現(xiàn)代用堤壩分段攔截, 不分什么枯水、豐水季的河道。 人工開鑿出來的殷川大運河和這個時代的無數(shù)自然河流一樣,水量受季節(jié)與降水影響極大。 一般來說,只要過了冬季最冷的那幾天, 雍都這一段的運河都可以通航。 不過通航的質(zhì)量,就不能保證了。 二皇子謝觀止乘坐艘小船,先于皇家船隊行駛在殷川大運河上, 船上除了他以外, 還有幾個隨行官員。 “二殿下,最近一段時間, 這附近都沒有降水, 因此水位也低了十尺有余……過小船的話或許還行,可若是陛下的畫舫來了,便有可能擱淺在這里?!必?fù)責(zé)這河段水文的官員無比為難地說。 此次南巡籌備已久, 但降水這件事卻是不可控的。 他說得明明很客觀, 但語氣卻顯得有些心虛。 “嗯?!倍首悠沉饲懊娴暮拥酪谎?,直接吩咐道, “提前把纖夫調(diào)來,等畫舫行到這里, 直接牽拽挽行, 不用再等了?!闭f完就走進(jìn)了船內(nèi)。 運河兩邊本就有許多人以拉纖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