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蓮花太醫(yī)求生指南 第77節(jié)
他們之前并不知道皇帝的打算。 更沒有想到,居然還可以將謝不逢送上戰(zhàn)場。 文清辭的話像一顆悶雷,就這樣毫無預兆地砸了下來。 第44章 殿內(nèi)眾人面面相覷, 半晌竟然沒有一個人出聲附和。 跟蘭妃一起來的明柳猛地一下朝他看去,本能開口想要說些什么。 可是下一秒,便被蘭妃咬著牙瞪了回來。 這一幕如同一場噩夢, 從文清辭穿書的那天起,便不斷地在腦海中預演著。 現(xiàn)在, 噩夢終于成真了。 或許現(xiàn)實與噩夢唯一的區(qū)別便是,此時溢滿文清辭心臟的情緒并不是恐懼,而是愧疚與酸澀…… 文清辭的心已無知無覺, 只剩肌rou記憶,支撐著他說完這番話。 表情也是程式化的微笑與溫柔。 “陛下的日常用藥,基本已經(jīng)定下, 暫時也沒有了試藥的需求?!蔽那遛o淡淡地說。 “……愛卿所言極是?!被实劢K于心滿意足地緩緩笑了起來, 這一瞬間,甚至就連一直困擾著他的頭疼之癥, 都消失得干干凈凈。 “寶劍鋒從磨礪出, 大皇子上戰(zhàn)場歷練一番,也能更加成熟?!彼谅暤?。 說著,皇帝的目光便從人群中滑了過去。 在被他看到的那一刻, 就連三皇子的腿, 都不受控制地抖了起來。 謝觀止被送到皇寺,雍都暫時沒有他的事。 那么下一個人……會不會是自己? 殿上鴉雀無聲。 殷川大運河的事, 當年就被壓了下來。 此時殿內(nèi)的絕大多數(shù)人,都對此毫不知情。 雖然已有謝觀止的事情在先, 可……那畢竟也算是事出有因, 而且謝觀止只是被幽禁皇寺而已。 他們眼中的皇帝, 仍是過去那個“賢明之君”。 誰也沒有想到, 皇帝會這樣突然地做出如此離譜的決定。 賢公公略為生硬地笑了一下, 開口打破了寂靜:“陛下果然思慮深遠……如此一顆嚴父之心,大殿下應當多多體諒才是。” 剛剛為皇帝診完病退下的文清辭,背對著所有人低頭站在最前方。 聽到賢公公的話之后,他終于從方才的麻木、空白中回過了神來。 接著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文清辭忽然覺得,原著中皇帝早死,對他而言算是一件幸運的事。 而原主悲慘甚至可怖的結(jié)局,也算有跡可循。 『嚴父之心?應當是狠辣之心才對吧?害死天下那么多人,多一個謝不逢,對他而言沒有什么區(qū)別……有這樣一個父皇,耳聞目染下,謝不逢會養(yǎng)成心狠手辣、睚眥必報的性格也不奇怪。』 『……除了我以外,謝不逢更應該殺了你才對?!?/br> 『病死的結(jié)局真是便宜你了?!?/br> 文清辭終于壓抑不住惡意。 他的聲音極冷,甚至沒有絲毫的語調(diào)起伏。 此時皇帝的心里,只有心愿已了的欣喜,與放下大石頭的輕松。 而其余人則全忙著震驚,或兔死狐悲。 大殿上實在太過安靜,靜到文清辭心中的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地落在了謝不逢的耳邊。 少年不可置信地朝他看了過去。 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頃刻間被迷茫所填滿。 ……文清辭他在說什么? “心狠手辣”“睚眥必報”這就是他心中的自己? 甚至,他一直覺得自己會殺了他? 文清辭的話像一桶冰水,毫無預兆地從謝不逢的身上澆了下來。 剎那間寒氣四溢,令少年無所適從。 十七年來,謝不逢第一次恨自己能聽到人的心聲。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母妃曾形容自己是一塊暖不熱的石頭。 相比起自己,明明文清辭才更像那塊石頭才對。 想到這兒,謝不逢忽然笑了起來。 少年寧愿文清辭在心中咒罵自己,也不想知道原來自己在文清辭的心中,竟然是這樣的形象。 ……就像這幾個月來的事,與日夜相處,都從未發(fā)生過一樣。 對一個人溫柔,或許是溫柔。 但對每個人都溫柔,又何嘗不是一種冷漠? ……他怎么會覺得自己想殺他? 少年呆呆地看著文清辭所在的方向,像是被世界遺棄了一般。 大殿里再次安靜了下來。 謝不逢向來是喜歡多想的性格,文清辭方才的話,如同野火灼向他的心臟。 文清辭方才說的“病死的結(jié)局”,就是他此次進宮的真實意圖嗎? 少年又想起了自己那日與母妃的對話。 ……是啊,文清辭全家因皇帝而死,他都能日日心平氣和個地面對這個人,只等時機成熟殺了對方。 他這樣的人,可不是冷漠到了極致嗎? 或許只有這樣的性格,才能支撐他忍辱負重,進宮不露破綻的完成自己的計劃。 謝不逢的手指,緩緩撫向藏在衣中毛皮暖手筒。 溫暖又柔軟的觸感,瞬間讓他想到了那只被文清辭養(yǎng)在太醫(yī)署的兔子…… 自己竟然被他的溫柔麻痹,一點點忽略了文清辭究竟有多么危險。 明明一開始的時候,自己就知道文清辭既可以對那些兔子無比溫柔,又可以在下一秒便將它們殺死分尸。 怎么到了后來,卻又不自覺地沉溺其中,生出不該有的期許,并遺忘了他的本性呢? 謝不逢從沒有像今天一樣覺得自己可笑過。 他甚至沒有時間和精力,想明白文清辭這樣做的意義究竟是什么。 ……又或許文清辭這樣做,壓根沒有多想。 他只是順著皇帝的話,回答了一個簡單的問題。 畢竟自己,從頭至尾都只是一只“兔子”罷了。 文清辭是不會考慮一只兔子,會不會戰(zhàn)死,又會不會難過的。 “長原鎮(zhèn)戰(zhàn)事緊急,我看大皇子也不要再耽擱了,等到今日正午便與信使一道,騎快馬繞道先行前往北地吧。”皇帝緩緩闔上眼,慢吞吞地說道。 事已至此,他是一刻也不想要謝不逢在自己的身邊多待。 說完,便擺手示意賢公公宣讀早已經(jīng)擬好的圣旨。 老太監(jiān)的聲音,又尖又利,像把刀子在謝不逢的心上劃來劃去。 謝不逢難以相處的性格,早已深入人心,念完圣旨之后,賢公公當下緊張了起來。 『……他怎么還不上來接旨?難不成是想為難我?』 想到這里,賢公公甚至忍不住上前一步,差點昏頭違背傳統(tǒng),走下去將圣旨遞給謝不逢。 還好沒等他動,謝不逢終于有了反應。 少年輕輕蹭了一下自己藏在寬袖中的毛皮,深吸一口氣,緩步笑著走上前去。 墨黑、微卷的長發(fā),被一串青玉束在頭頂。 清晨的陽光自水面反射過來,透過花窗,照在了謝不逢的淺蜜色的皮膚上。 他的眉眼張揚,滿是桀驁。 剎那間竟然讓皇帝生出錯覺——謝不逢不像是來領(lǐng)圣旨的,反像是來踏平此處的。 他忍不住向后縮了一下,直到肩背撞倒龍椅上的堅硬雕花,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 謝不逢停到了人群的最前方,與文清辭并肩站在此處。 少年的余光看到,身邊人的手指輕輕顫了一下。 “臣領(lǐng)旨,謝恩?!?/br> 出乎所有人意料,謝不逢的反應格外平靜。 甚至比以往還要乖順。 像是忽然蟄伏入草叢的野獸,沒有人知道他下一步究竟想要做什么。 見大事已經(jīng)完成,幾乎一晚上都沒有睡好覺得皇帝,總算是困了起來。 他輕輕地打了個哈欠,心滿意足地回到后殿。 見狀,其他人也從這里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