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蓮花太醫(yī)求生指南 第81節(jié)
其中一人用手擦干臉上的雨水,大聲對其他人喊道:“要不然我們今天還是停一停吧,雨實(shí)在太大了!” “且先不說馬跑不動,要是遇到碎石滾落,可就要釀成大禍了——” 他的聲音被大雨擊碎,落到眾人耳邊的時候,顯得無比虛幻。 說完這句話,那人便從馬上翻身躍了下來,將摔在地上的軍人扶起,而剛剛那匹快馬卻仍在地上嘶鳴。 “話雖這樣說沒錯……但是我們也不知道這個雨多長時間能夠停下,要是它一直不停的話,那我們就一直不往前走了嗎?這些軍令都是有時間限制的,萬一耽擱的話,我們可沒有辦法負(fù)責(zé)任??!”另外一名軍人猶豫著反駁。 因?yàn)橄掠昴酀?,?duì)伍也拉長了不少。 就在這人說話的時候,最后幾匹馬也跟了上來。 所有人的視線都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個少年的身上…… 暴雨打濕了謝不逢的黑發(fā)與勁裝,那雙琥珀色的眼眸,比此時的暴雨還要冷。 他像一把利刃劈開了雨幕。 “繼續(xù)走,”謝不逢甚至沒有拉動韁繩,他冷冷地說,“留一個人把傷員送回船隊(duì)?!?/br> 語畢便頭也不回地繼續(xù)向前而去。 所有人都知道,謝不逢這一趟有去無回。 但他怎么說也是皇子,命令眾人不得不聽。 幾人對視一眼,再次穿過雨幕,驅(qū)馬向前而去。 同時忍不住在心中想到……謝不逢周身的氣場,完全不像一個從小生活在皇陵,被養(yǎng)廢了的少年。 與此相反,他們這一刻竟然不約而同地,在謝不逢的身上讀出了一種天生的將相之氣來。 離開船隊(duì)已有三個多時辰,但從離開文清辭的那一刻起到現(xiàn)在,謝不逢都不曾回頭…… 瓢潑大雨還在下著。 一滴淚水,從少年的眼角滑落,下一刻便融入了雨水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大霧漫天,沒有人注意到謝不逢微微泛紅的雙眼。 謝不逢咬緊牙,催著馬向前。 他忍不住自嘲地垂眸笑了一下…… 少年緩緩松開韁繩,輕輕地碰了碰藏在手腕衣料下的羊毛手繩。 謝不逢啟程時問士兵要來繃帶,纏緊了這里。 還好,它仍干著。 他不由松了一口氣。 ……自己應(yīng)該恨文清辭才對,但是心里卻不由控制的一直念著他當(dāng)初的溫柔。 算了。 反正要死了,一個將死之人,要那些理智有什么用? 大雨滂沱中。 謝不逢放任自己,違背理智陷入了思念之中。 第46章 回雍都這一路上, 暴雨始終未停。 和來時的熱鬧景象不同,回程船上氣氛極為沉悶。 皇帝整天待在船艙里不出門,房間里的熏香味道, 嗅一口便能將叫人咳上好半日。 文清辭一天里的小半時間,都待在皇帝身邊。 古代帝王總是一邊尋求長生, 一邊修造陵墓。 文清辭發(fā)現(xiàn)謝釗臨每日除了處理政事外,最喜歡做的,就是反反復(fù)復(fù)地看他百年之后埋骨地辰陵的修建圖紙。 這些圖紙, 足足一箱之多。 辰陵與運(yùn)河同在天初元年修建,如今已是天初二十六年,辰陵還在繼續(xù)建著。 由此可見, 它應(yīng)當(dāng)是本朝立朝以來, 最為浩大的一場工程。 船艙內(nèi)并沒有開窗,哪怕是白天, 光線都昏暗得不像話。 皇帝斜倚在床榻上, 看著手中的圖紙。 過了一會,賢公公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來,將一杯甜羹放在了榻邊的小幾上。 他正想退回去, 卻見原本在看圖紙的皇帝忽然抬頭, 皺眉朝這里望了過來。 “……你怎得突然如此老態(tài)?” 一邊寫醫(yī)案的文清辭不由緩緩抬頭。 皇帝今天怎么有閑情逸致和賢公公聊天了? 老太監(jiān)似乎也沒有想到皇帝會忽然這樣問。 就在他醞釀著想要說些什么的時候,皇帝放下了手中的圖紙, 站起身問賢公公:“瑜昭呢?他去哪里了?” 瑜昭? 聽到這個名字,文清辭徹底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上次皇帝半夢半醒間念的名字就是這個! 就在文清辭疑惑“瑜昭”究竟是誰的時候, 卻見剛才還笑著的賢公公臉色忽然變得非常難看。 他放下手上的東西, 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頓了好半晌才說:“他……他已經(jīng)故去, 多年了……” “故去了?”皇帝的聲音忽然提高, 他轉(zhuǎn)身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賢公公, “他是怎么故去的?” “是……已經(jīng),故去多年了,” 在文清辭的印象中,賢公公的情商一向很高,遇到什么問題都能游刃有余地應(yīng)對。 回皇帝一句話,當(dāng)然也是如此。 但是今天,賢公公卻只一個勁地磕頭,半個字也不多說。 而皇帝忽然說賢公公“老態(tài)”,又提起這個故去多年的人,八成是精神問題又加重了一點(diǎn),甚至就連記憶都變得混亂。 房間里的熏香氣味更盛,一下下的磕頭聲,在皇帝聽來無比刺耳。 “走走,都走!”沉默幾秒,皇帝忽然再一次暴躁了起來,“全都出去,讓朕一個人在這里待著——” “是,陛下?!辟t公公如蒙大赦,忙看了文清辭一眼,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今日雨仍未停。 出門后兩人先在屋檐下停了片刻。 接著雨聲遮擋,文清辭終于忍不住問出了那個問題。 “請問賢公公,您可知方才陛下找的那位‘瑜昭’究竟是誰?” 聽到這個名字,賢公公立刻緊張了起來。 他本能地四處張望了一下,接著終于轉(zhuǎn)過身壓低了聲音對文清辭說:“文太醫(yī)記得,未來切莫再提起這個名字,尤其是在陛下身邊?!?/br> 文清辭緩緩點(diǎn)頭。 賢公公終于輕聲對他說:“……寧瑜昭,就是前朝哀帝的名字。” 說完表情立刻恢復(fù)如昨,他從一邊的小太監(jiān)手中接過雨傘,與文清辭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離開了這里。 就像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過一般。 文清辭:“……” 等等,“瑜昭”就是哀帝? 霎時間,第一次聽到皇帝提起和這個名字時的記憶,便涌上了文清辭的心頭。 彼時出現(xiàn)在皇帝臉上的,是無法忽視的恐懼。 據(jù)文清辭所知,皇帝年輕的時候,與哀帝的關(guān)系應(yīng)當(dāng)不錯才是。 可是為什么提起這個名字,他會恐懼呢? 如果放在別人身上,文清辭或許找不到答案。 但是現(xiàn)在,他印象里的謝釗臨,早已經(jīng)坐實(shí)了“心狠手辣”這四個字。 這幾件事結(jié)合起來便能猜到,他八成又是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虧心事。 帝王狠心固然沒有錯,但是“狠心”與“虧心”卻向來都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南巡的船只回到了雍都。 下了好幾日雨的天,也終于在這個時候放了晴。 熟悉的街景,從車窗外掠過。 受到北地的戰(zhàn)事影響,雍都的街道上都冷清了不少。 坐上馬車后,看到外面熟悉的風(fēng)景,文清辭的心中的打算,逐漸清晰了起來…… 為了防止意外發(fā)生,自己至少要在太殊宮待到宮變那日。 而在此期間,最重要的事就是查清楚原主和皇帝之間,究竟有什么舊仇。 他想到了一個地方—— 雍都那家與神醫(yī)谷有聯(lián)系的醫(yī)館。 初夏出發(fā),待南巡結(jié)束回到太殊宮,卻已是盛夏之末。 雨停之后空氣中四處透著燥熱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