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蓮花太醫(yī)求生指南 第128節(jié)
藥仆剛想反駁,下一秒就看到了緩步走在宋君然背后的文清辭。 ……他面色蒼白,神情一如往昔的溫柔,只是多了幾分脆弱的病氣。 “二,二谷主也來散步???”上一秒還在八卦,下一秒便撞到當(dāng)事人,藥仆的臉上瞬間寫滿了尷尬。 殊不知此時的文清辭,比他更加社死。 身著月白長衫的二谷主,強擠出一抹微笑朝對方點了點頭,接著轉(zhuǎn)身對宋君然說:“我走得有些累了,還是先回去休息休息吧。” 濃密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光亮。 文清辭的情緒,也被連帶著藏了起來。 此時此刻,文清辭真的很想問問原主,他為什么要用大名闖蕩江湖? “好,回吧回吧?!彼尉坏闪四敲幤鸵谎郏D(zhuǎn)身和文清辭一起離開了這里。 幾名八卦的藥仆終于長舒了一口氣。 他們?nèi)滩蛔σ曇谎郏藭r均在對方的眼里,看出了難以隱藏的好奇。 ——外面的傳聞究竟是不是真的,二谷主和新帝之間,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們是不是真的有過一段情天恨海的過往? 神醫(yī)谷內(nèi)柳絮翻飛,儼然一幅初春圖景。 “今日雖能起身,但并不代表你已經(jīng)恢復(fù)過來。身為醫(yī)者,你要自己多多注意。尤其是你那只左手……” 說到這里,宋君然忽然停下腳步:“清辭,想什么呢?” “……嗯?沒什么。”文清辭頓了一下,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走神了。 “左手,我在想左手的事?!彼琶φ伊艘粋€理由,將宋君然搪塞了過去。 “原來你也會在意自己這只手?。俊彼尉徊灰捎兴?,轉(zhuǎn)而略含怒意的教訓(xùn)起了文清辭來,“要是爹在,知道你出門一趟,就把自己的手給廢了。我怕也要跟著你受罰。” 文清辭笑了一下,按照原主的記憶,宋君然的確常常被他連坐。 他剛能起身行走,活動范圍不大,因此沒兩步便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宋君然還有別的事要忙,把文清辭送回住處后,便離開了這里。 文清辭身邊又安靜了下來,他的耳畔只剩下窗外遠處傳來的鳥鳴。 剛才聽到的話,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回蕩于他的腦海之中。 ……也不知道謝不逢現(xiàn)在究竟怎么樣了。 思及此處,他的心竟微微一震。 文清辭輕輕嘆了一口氣,展開醫(yī)書,強行將雜念從腦海中拋了出去。 雍都的“太醫(yī)文清辭”已經(jīng)故去,往后那里的事,都不再會與自己有半點關(guān)系。 還是不要去想為好…… * 雍都的大雪,無休無止地下。 個別地方的積雪,已經(jīng)漫過了小腿。 為了不叫熱氣透出,蕙心宮里門窗緊閉。 熏香的氣息和熱氣混在一起,沖得人頭腦略微發(fā)暈。 “陛下,再過幾日就是繼位大典了,這是尚衣局送來的吉服,共有三件,您看看還有哪里需要修改?” 皇帝登基時穿的龍袍,由禮部準備。 大禮結(jié)束之后,皇帝便會換上普通吉服,這便由后宮負責(zé)。 新帝不立后宮,因此這些事,便全部落在了蘭妃的頭上。 這幾天謝不逢來蕙心宮,蘭妃都會借繼位大典的事,與他多聊兩句,并試圖拉近母子間的距離。 聽聞要有新衣服可以看,原本正在睡覺的謝孚尹連覺也不睡了,跟到這邊湊起了熱鬧。 她有一些怕冷,哪怕宮里的地龍燒得正旺,也要穿著厚厚的棉衣,再披上狐裘。 此時整張臉蛋,都藏在了毛毛領(lǐng)背后,看上去很是可愛。 她和謝不逢一起,朝面前擺著的三身吉??慈?。 ——謝不逢不喜歡明黃色,因此這三件吉服,全以玄色為底,上用暗線繡滿了花紋。 此時正值隆冬,吉服也愈發(fā)厚重繁復(fù)。 只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凡物。 “哇……”謝孚尹忍不住小聲驚呼,“好好看呀!” 聽到她夸張地歡呼,蘭妃也跟著一起笑了一下:“陛下可以先試試,看合不合適?!?/br> 謝不逢淡淡掃了這三身衣服一眼,隨之輕輕點了點頭。 一直跟在他背后的兩個小太監(jiān),走上前來準備替謝不逢更衣。 “好了,孚尹。我們先走,等一會兒陛下?lián)Q完衣服,再來看看好不好?” “好好!”謝孚尹看上去非常激動,“那哥哥我們一會再見!” 此時一名太監(jiān)已經(jīng)將吉福從衣架上取了下來,并緩緩展開。 或許是因為宮內(nèi)太過溫暖,又或許是受到謝孚尹情緒影響,謝不逢的臉上竟然也出現(xiàn)了一抹似有似無的微笑。 “嗯,一會見?!?/br> 這一幕正巧落在了與他擦肩而過的蘭妃眼中。 她忍不住趁著這個氣氛,多向那兩個太監(jiān)吩咐了一句:“尚衣局……沒來得及仔細量體裁剪,這幾身衣服,都是照著陛下的舊衣做的。一會兒你們一定要注意細節(jié)上是否合適,千萬不能出了差錯。哦,對了,一會動作小心,千萬記得不要碰到刺繡?!?/br> 謝不逢剛奪位時狀態(tài)不佳,完全無心理會什么繼位大典,或禮服制作。 時間緊迫,尚衣局和禮部擔(dān)心觸謝不逢霉頭,只得放下量體裁衣這一環(huán)節(jié)。 “是,娘娘?!碧O(jiān)趕忙應(yīng)下。 “母妃好認真呀,”見狀,謝孚尹假裝些嫉妒地說,“我的衣裙,母妃都沒有這樣仔細準備?!?/br> 蘭妃笑著彎腰,用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額頭:“母妃整日都在給你準備衣裙,但是陛下長這么大了,母妃卻頭一次有這個機會,自然要認真一點。” 她的話里帶著淡淡的笑意,語氣很是輕松。 但是正低頭對謝孚尹說話的蘭妃不曾瞧見,隨著自己的話音落下,謝不逢不可置信地咬緊了牙關(guān),臉上那抹笑意,也在頃刻間蕩然無存。 頭一次有這個機會? 少年的耳朵里,發(fā)出一陣嗡鳴。 “……母妃說,這是你第一次為朕準備衣物?”謝不逢突然轉(zhuǎn)過身,緊盯著蘭妃問。 他的聲音里面是壓迫感,雙手緊緊攥在一起,連呼吸都隨著變得急促了起來,好像溺水的人拼命地在海上尋找著浮板。 謝不逢渾身上下都透著和身份極度不符的絕望與慌亂。 見狀,兩個太監(jiān)立刻對視一眼,暫時將手中的吉服放了下來。 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的謝孚尹也被嚇得睜抓緊了母妃的手。 “是,是啊……”蘭妃頓了一下,艱難點頭。 “我剛被遣到北地之時,你沒有送禮物給我?” 情急之下,謝不逢甚至忘記了“朕”這個自稱,語氣也變得咄咄逼人起來。 他甚至不曾注意自己的唇都在顫抖。 謝不逢拼命在心中祈禱,他祈禱蘭妃只是忘記了這件事而已。 抑或者……不將那不起眼的棉衣,看作什么正式衣物? 蘭妃也被這緊張的情緒所傳染,她強撐著朝謝不逢笑了一下說:“自然,自然是有的……只不過你父,呃,廢帝一直盯著我。我派去的人剛剛出發(fā),便被他截了回來……” 她一向沉靜的聲音里沾了幾分慌亂。 蘭妃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沒過幾天,這個問題便被謝不逢取得大勝的喜悅所沖淡。 她自然而然地以為——立下赫赫戰(zhàn)功的謝不逢,不但有了軍銜,且也獲得了金錢上的賞賜。 而只要有錢,置辦冬衣也并不復(fù)雜。 可是現(xiàn)在從謝不逢的反應(yīng)中她才意識到……事情和自己想象的并不相同。 “所以說,你送的衣物,壓根沒有到北地……”少年如同夢囈般喃喃自語,此時聲音中只剩下絕望。 這明明就是事實,可看到謝不逢如今的模樣,蘭妃卻沒有了承認的勇氣。 所以那陪伴著自己度過嚴寒,度過風(fēng)雪,度過無數(shù)生死關(guān)頭,沾染了無數(shù)鮮血的棉衣又是出自誰手? ——大殿下,這些都是蘭妃娘娘讓我送來的。 送衣服的人明明就是如此告訴自己的啊。 謝不逢的身體因恐懼而顫抖。 巨大的痛意,再一次向他席卷而來。 會是誰?這天下,還會有誰如此關(guān)心自己? 文清辭。 是文清辭嗎…… 除了衣物以外,一起送來的有傷藥,還有天慈的解藥。 這世上除了他以外,還有誰會有? 謝不逢的心臟,一陣又一陣地抽痛著。 可是他為什么不肯承認? 反倒說那些東西,全都是蘭妃所贈? 謝不逢忽然轉(zhuǎn)身,朝著蕙心宮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