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蓮花太醫(yī)求生指南 第130節(jié)
謝釗臨被從圓牢,換入了水牢之中。 這日,被押在此處的他,神志忽然清醒了不少。 他不再像以前一樣瘋癲大喊,而是瞪圓一雙眼睛喃喃自語:“……朕,知道,朕就知道?!?/br> “哈哈哈文清辭,那日,那日的話就是你說的,不是朕的幻覺!對不對?” 他想起了百巧樓里那一天,文清辭出言刺激自己,企圖將自己逼瘋的事。 清醒之后,謝釗臨以為那是自己臆想出來的畫面。 直到現(xiàn)在他終于意識到,文清辭是故意的! 他在故意刺激自己—— “早知道,早知道朕那個時候就應(yīng)該直接將你殺了!”謝釗臨咬牙切齒地說。 說完這句話,謝釗臨又像以往一樣瘋瘋癲癲地大笑了起來。 笑聲一遍一遍回蕩在空蕩蕩的牢房中,聽上去無比滲人。 守在水牢外的士兵對視一眼,快步向外退去。 皇帝曾吩咐,如若謝釗臨提起文清辭,便將這件事第一時間告訴他。 一炷香時間過后,身著玄衣頭配金冠的新帝,竟真的出現(xiàn)在了此處。 “……哈哈哈,朕早該,早該將你殺了,天初二十七年清明……朕就應(yīng)該在,在那個時候殺了你?!?/br> 謝不逢走進(jìn)刑部大牢的那一瞬,正好聽到這句話。 天初二十七年清明,為什么這個日子? 跟在謝不逢背后的士兵面面相覷。 還沒等他們想清楚今日廢帝又在發(fā)什么瘋,就見謝不逢忽然咬緊牙關(guān),從一旁士兵手中拔下一柄長劍。 伴隨著一陣破空之音,下一秒寒光閃過,冰冷的劍刃已經(jīng)抵在了謝釗臨的咽喉處。 “你說什么?天初二十七年清明,發(fā)生了什么?”謝不逢瞇了瞇眼睛,話語里滿是殺意。 不知在何時,謝不逢已徹底褪去了少年的稚氣與青澀。 他聲音低沉又沙啞,不怒自威。 謝釗臨緩緩轉(zhuǎn)過身,用渾濁的眼眸向身邊人看去。 接著一動不動,呆立在這里。 見對方不配合,謝不逢輕輕地笑了一下,緩慢旋轉(zhuǎn)劍柄,以劍面壓著他的肩,將他一點一點壓入了這潭死水之中。 水與寒意,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 恍惚間謝釗臨又看到了無數(shù)河工的冤魂,自水底爬出,拽著自己的腳踝,將他向地獄中拉。 “啊啊啊……”謝釗臨大聲尖叫了起來,可一張嘴,那水卻全從他口鼻之中涌了進(jìn)來,“我說,我說我說——” 謝釗臨拼命掙扎,掛在身上的沉重鐵鏈,隨之發(fā)出了一陣陣重響。 可謝不逢就像是沒有聽到他的求饒聲一樣,漫不經(jīng)心地繼續(xù)將人往水下壓。 刑部大牢里的士兵,也全部為謝不逢身上的氣場所震懾。 定在原地一動也不能動。 直到沉在水底的謝釗臨徹底不能動彈、無法掙扎,謝不逢這才用劍尖挑起謝釗臨的衣領(lǐng),將他從水中挑了出來。 “放過我,求求你…饒了我,饒了我……”謝釗臨大口呼吸,并向謝不逢求饒。 “天初二十七年清明,發(fā)生了什么?”少年壓低了聲音問。 謝釗臨知道謝不逢已經(jīng)沒了耐性,他顫抖著快速說道:“他,他那年清明休沐的時候,不,不見了,朕頭疼,也未能把他叫入宮中——大當(dāng)時賢公公說他毒發(fā),一定是騙朕,對……一定是在騙朕?!?/br> “朕就應(yīng)該在那個時候,殺,殺了他——” “居然敢,敢與賢公公一起騙朕,欺君之罪,當(dāng)斬……當(dāng)斬!” 謝釗臨說了沒兩句,便又瘋瘋癲癲地沖著幻想里的“河工”大喊大叫,讓他們不要靠近。 “來人!”謝不逢猛地轉(zhuǎn)過身,幾乎是咬牙切齒對背后的人吩咐道,“把賢公公給朕帶到這里來!” “是,陛下——” 一名士兵領(lǐng)命離開,剩下人則屏住呼吸,靜立在原地。 天初二十七年清明——此時此刻,謝不逢的腦海之中,只有這一個時間點在不斷徘徊。 ……謝釗臨說,文清辭那幾天失蹤不見? 天初二十七年,自己重傷的那一戰(zhàn),便爆發(fā)在清明之前。 謝不逢瞬間心亂如麻。 他緊握著那柄劍,半晌也不愿松開。 不過一會,老太監(jiān)就被兩個士兵帶著,來到了大牢之中。 此時他已經(jīng)不在太殊宮里日夜當(dāng)值,而是回到雍的宅院里養(yǎng)老。 賢公公雖然在皇宮中待了大半輩子,見過無數(shù)大風(fēng)大浪,但他到底沒有來過這種地方。 帶他過來的士兵沒有說明意圖,因此大牢里的血腥氣與寒涼之意透過來的那一瞬,賢公公的腿便止不住地抖了起來。 歷朝歷代凡是新君繼位,都會處理前朝舊人。 賢公公雖助謝不逢奪位有功,但這仍抹不去他曾是謝釗臨最大心腹的事實。 從謝不逢繼位起,賢公公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 “吾皇萬歲——” 賢公公的禮還沒有行完,就被謝不逢打斷:“天初二十七年清明……究竟是怎么回事?” 低啞的聲音,與謝釗臨瘋癲的叫嚷混在一起,在大牢里一遍又一遍地回蕩。 跪在地上的賢公公身體一頓,接著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 作為皇帝,謝不逢是不拘小節(jié)的——這一點從他不介意自己曾是謝釗臨心腹,讓自己留在雍都養(yǎng)老便可知。 但是賢公公同樣知道,假如自己回答不好眼前這個問題,那自己可能就要永遠(yuǎn)留在這里,與謝釗臨做伴了。 還好,還好,他當(dāng)年選對了人跟,且留了底牌。 賢公公的聲音里,瞬間帶上哭腔,他一邊磕頭一邊從頭說:“回稟陛下,實不相瞞,當(dāng)初文先生擔(dān)心陛下安危,想將棉衣、傷藥送往北地,苦于軍中沒有相熟之人,只得托臣幫忙,把東西送到您手中,同時打探北地軍報……” 雖然已經(jīng)知曉那些棉衣與傷藥的由來,但聽到這里,謝不逢的心還是隱隱一痛。 急于求生的賢公公繼續(xù)說:“臣也是因此,與文先生成了好友?!?/br> 說到這里,他的聲音中又帶上了幾分悲痛的意味,好像真的與文清辭關(guān)系不錯似的。 “二十七年清明……廢帝身體不適,幾番托臣去宮外尋文先生??沙紖s發(fā)現(xiàn),文先生他,他自始至終都不在府中,甚至不在雍都……” “而后,廢帝又叫人強(qiáng)行將文先生帶進(jìn)宮,來來去去折騰了好幾日。臣也是因在此事上過度偏袒他,從此被廢帝忌憚。” “……對了。臣雖未親眼見到,但聽人說天初二十七年那個清明后,文先生是帶著一身的傷和病回到太殊宮的,他元氣大傷,像是丟了半條命。廢帝也是自此,將他軟禁在太殊宮里?!?/br> 直到死,都未能出宮。 聽到這里,謝不逢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站在原地一言不發(fā)。 賢公公也看不出此時謝不逢的心情究竟如何。 他突然抖著手深入了衣袖中,用力扯了一下,將自己留著保命的東西揪了出來:“陛,陛下,您請看。臣真的一直與文先生有聯(lián)系……” 士兵將他手中的東西接來,交到了謝不逢的手中。 這是一張已經(jīng)泛了黃的字條,上面仔細(xì)寫滿了各類傷藥的藥效與用法用量。 ……謝不逢曾在送往北地的藥瓶上,看到過一模一樣的內(nèi)容。 只不過,他看到的那一版本字跡陌生。 可是眼前這張紙上的每一個字,都是出自文清辭手。 少年冰冷的眼眸中,終于透出了幾絲暖意。 賢公公不由長舒一口氣…… 文清辭每回都會寫好說明,換人謄抄后貼在藥瓶上送往北地。 第一次,他是自己找的人。 而后,賢公公便留了一個心眼,讓文清辭直接將說明拿來,自己找人謄抄。 同時借此機(jī)會,將底本留了下來。 現(xiàn)下謝不逢手中拿的這張,便是當(dāng)初被賢公公留下的底本之一。 ……少年看到,密密麻麻的藥效介紹之下,落著幾個自己從沒見過的字。 “殿下,望安?!?/br> 文清辭親手寫下這幾個字,又輕輕將它劃掉。 一瞬間,謝不逢手中的紙條,好像有千斤重,叫他拿都拿不住。 ——天初二十七年清明,自己重傷之時,文清辭離開了雍都,過了好幾日才帶著一身的傷病回來。 本該被淡忘的夢,在剎那之間清晰了起來。 綴滿了琉璃碎片的色床幔。 還有顫抖著的冰冷的唇瓣…… 記憶里那個旖旎的夢境,并非假。 答案已近在眼前。 當(dāng)日睡夢中的那個人,的的確確就是文清辭。 蒼白的脖頸,曖昧的啃咬、撫摸,放肆的觸碰……還有強(qiáng)壓著的喘息。 自己竟然真的在睡夢中,碰了那個清醒時吻都不敢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