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蓮花太醫(yī)求生指南 第143節(jié)
可如今這一幕卻在提醒著他, 謝不逢沒有忘記。 甚至于他被時間帶著, 越陷越深。 剎那間,文清辭的心也亂了一下。 “師弟, 你怎么什么臟東西都往嘴里面放?”罵完人的宋君然轉(zhuǎn)頭就看到,文清辭將廖花糖放到了嘴里, 他不由大吃一驚, “那可是地上撿的!” 師弟不是一向很愛干凈嗎? 而且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 文清辭并不喜歡吃甜食, 更別說什么糖果了。 背后的小棕馬打了一個響鼻。 宋君然愣在了這里。 文清辭緩緩搖了搖頭, 沒有回答師兄的話。 甚至轉(zhuǎn)身從馬背上取來布兜,將懷里撿到的所有廖花糖全裝了進(jìn)去。 最后他又回頭看了一眼那艘龍舫,并輕輕于心中說了一聲“再見”。 文清辭忍不住想,自己或許再也不會見到謝不逢了。 他們一個高坐廟堂,一個遠(yuǎn)在江湖,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今日渡口一別,或許就是永別。 看到謝不逢如今的模樣,說不后悔定是假的。 自己當(dāng)初,或許不該與他走得那么近…… 但無論如何,“文清辭”早就已經(jīng)是一個死人了。 人死不能復(fù)生。 “走吧,師兄?!?/br> “……好?!?/br> 文清辭不喜歡出風(fēng)頭,更不喜歡隆重的場面,上一世的時候,被點(diǎn)名起來回答問題,他都會感到不自在。 可是今天,卻只有酸澀感,徘徊于他的心尖。 晨風(fēng)輕輕吹起了文清辭的面紗,帶來了幾點(diǎn)水腥味。 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終于加快腳步,向著運(yùn)河之南,青青的山林中而去。 …… 作為河道邊的唯一知情者,認(rèn)得那口棺木的宋君然,對謝不逢的戒備,在一瞬之間就沖上了頂點(diǎn)。 他干脆帶著文清辭抄近道,早早回到了谷內(nèi)。 剛到目的地,那只小小的白蛇,便從文清辭的衣袖里游了出來。 下一秒,它就被宋君然掐著七寸捏了到了眼前。 宋君然看了那蛇一眼,接著意味深長地悠悠道:“我怎么覺得,這蛇肥了不少?” 語畢,趁著文清辭不注意,將他的手腕拉了起來。 宋君然看到——文清辭手腕上的咬痕,竟在短短時間多了三四成。 他不知在何時,給自己的手腕纏上了繃帶。 可隔著紗布仍能看到,此刻還有幾個血洞,在向外沁血。 這一切落在蒼白的皮膚上,顯得格外刺眼。 文清辭給自己加快了療程。 見師兄發(fā)現(xiàn)自己的秘密,文清辭有些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 他用右手推了推宋君然,試圖將對方的手從腕上推開。 幾次嘗試無果后,只得淡淡地說:“之前一直不能動也就罷了,現(xiàn)在稍能活動,我便有些心急,想著趕緊恢復(fù)過來,這樣日常活動也方便一些。” 他的聲音溫柔又冷靜。 文清辭的話,有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 他的確是近日才想著加快療程,但并非為了日常生活, 隨著山萸澗記憶一道被喚醒的,還有深藏于這個身體里的,對“醫(yī)”的執(zhí)著、渴望。 手對醫(yī)生而言太過重要,此時文清辭迫不及待想讓它恢復(fù),想要再一次握起銀刀。 殊不知他剛剛的話,還是惹毛了宋君然:“著什么急啊,手上那么多疤不疼嗎?” 話音落下之后,宋君然嘟囔著將小白蛇收了回去:“往后每日,我只給你一個時辰時間,免得讓它把你的左手咬得無法見人?!?/br> 接著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此處。 回谷后,宋君然反復(fù)叮囑負(fù)責(zé)采買的藥仆謹(jǐn)言慎行,不許讓任何一個人知道,神醫(yī)谷究竟在何處。 更不能讓謝不逢知道,文清辭還活著。 如今這小皇帝在他眼中,可是一個危險人物。 宋君然甚至難以想象,要是知道文清辭活著,謝不逢還會干出什么可怕的事來。 謝不逢的瘋,與他老子謝釗臨完全不同。 廢帝是渾渾噩噩,稀里糊涂的瘋。 可謝不逢卻比誰都要清醒…… * 龍舫所過之處,眾人紛紛駐足回眸,向船上看去。 不過轉(zhuǎn)眼,殷川大運(yùn)河上這一幕奇景,便一傳十十傳百,傳遍了整座松修府。 接著,是江南其他府鎮(zhèn)。 殷川大運(yùn)河上下起了雨。 木棺終于被小心翼翼地暫移入艙。 與方才的熱鬧圖景不同,這里只有謝不逢一個人。 沒了鸞鳳引,謝不逢的耳邊只剩浪花不斷撞擊船艙,發(fā)出的巨大聲響。 他的目光,有些空洞。 過了許久,謝不逢終于緩緩張開掌心,朝手中的廖花糖看去。 擔(dān)心雨點(diǎn)打濕披風(fēng),他早已將其脫下。 此時謝不逢穿著件玄色窄袖長袍,帶著一身的肅殺之氣。 他站在木棺邊,慢慢展開糖紙,將那顆糖放入了口中。 謝不逢又想起了初遇那天,文清辭塞給自己的蜜糖……他從未吃過那樣甜的東西。 “來人——” 艙外傳來一陣兵甲輕擊的聲音,士兵快步走了進(jìn)來向他行禮。 謝不逢垂眸疊好手中的糖紙,淡淡吩咐道:“把朕的劍拿來?!?/br> 他說的那把劍,是他從北地帶回來的玄鐵重劍。 此劍不便佩戴,有專人負(fù)責(zé)保管。 不過多時,便有人雙手將它捧到了謝不逢的面前。 削鐵如泥的重劍,被燭火照著泛起了寒光。 謝不逢單手便將它接了過來。 一瞬間肌rou緊繃,被窄袖袍勾出虬扎的線條。 不等那人反應(yīng)過來,耳邊忽然傳來“呼”的一聲巨響。 那是重劍劃破空氣發(fā)出的聲音。 下一刻,重劍便直直地朝著棺木砸了上去。 “??!”士兵都未能忍住,下意識驚呼出聲,他差一點(diǎn)就摔坐在了地上,并泛起一背的冷汗。 謝不逢自始至終都沒有多看他一眼。 一身玄衣的帝王,緊握著手中的重劍,死死地盯著眼前那口木棺。 他像是即將困死的野獸,尋找到了獵物。 重劍一下接一下地朝著裹滿了紅綢、早被釘死的棺材砸去,剎那間木屑翻飛。 他動作狠厲,可那雙淺淺的琥珀色眼瞳里,卻沒有一絲半點(diǎn)的恨意,甚至于連戾氣都消失不見。 只剩下了無以言喻的溫柔與期待。 聽到這聲巨響,守在艙外的士兵全部涌了進(jìn)來。 看到眼前一幕后,卻又齊齊愣在了這里。 “咔嚓——” 隨著又一陣巨響,棺蓋上生出了長長的裂隙。 像一道閃電從這里劈過。 又是一劍落下。 棺蓋徹底翹起、變形。 謝不逢的動作終于停了下來。 他緩緩松手,將那把玄鐵重劍丟在了地上。 接著一步一步,走到了木棺之前。 “退下?!?/br> 帝王冷冷的聲音,一遍遍在船艙內(nèi)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