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蓮花太醫(yī)求生指南 第145節(jié)
文清辭小的時(shí)候?qū)⑺械臅r(shí)間都用來讀書,從不踏出神醫(yī)谷半步。 因此,老谷主便命外出的藥仆, 回來的時(shí)候要給他帶些外界的新鮮玩意瞧瞧。 穿書之后, 文清辭去過的地方不多,好巧不巧“登誠府”便是一處。 接來青梅謝過之后, 文清辭一邊用泉水淘洗,一邊如閑聊般問道:“不知外界近來如何?” 藥仆沒有多想, 笑著回答道:“和往常沒什么兩樣, 嗯……非說有什么大事的話, 就在我離開那里的時(shí)候, 皇帝忽然到了登誠府——” 他的話戛然而止。 ……龍舫纏著紅綢一路北上, 鸞鳳引響徹殷川大運(yùn)河兩岸。 所經(jīng)之處,人人皆知謝不逢從松修府,娶了一口木棺,向雍都而去。 甚至于現(xiàn)在眾人都說,那口木棺的主人就是文清辭。 想到這里,藥仆忍不住偷偷看了文清辭一眼。 所以二谷主和皇帝,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 二谷主知道皇帝對他……嗎? 如今各式各樣的傳聞,已經(jīng)流遍了整個(gè)衛(wèi)朝,成為眾人日日談?wù)摰脑掝}。 旁人尚且撓心撓肺,更別提他這個(gè)每天都能見到文清辭的人了…… 他一邊覺得自己不能胡思亂想,這是在褻瀆二谷主。 一邊又無法控制地感到好奇。 但宋君然說過,不得在谷內(nèi)提這些事。 冰冷的泉水滑過青梅,又順著蒼白的指尖墜了下去。 文清辭瀝干竹籃里的水,隨口問道:“之后怎么了?” 他的語氣非常平靜,似乎只是隨口一提。 仲春的泉水,還帶著滲骨的寒意。 文清辭淘洗青梅的左手,一陣一陣地發(fā)痛。 但哪怕站在他對面的藥仆,也沒能從文清辭的臉上看出一絲半點(diǎn)的異常來。 他是故意這么問的。 ……雖已告訴自己就此永別,可是松修府最后一瞥,卻始終徘徊在文清辭的心間,揮之不去。 文清辭忍不住想要知道,謝不逢現(xiàn)在好不好。 聽到文清辭問,本就被外界流傳的故事逼得撓心撓肺的藥仆,忍不住悄悄回頭看了一眼。 確定宋君然沒有在這里之后,他終于壓低了聲音,試探著說:“他去了一座寺里……以血祭天地?!?/br> “什么?” 這一次,文清辭終于蹙眉抬起了頭。 那雙如墨一般漆黑的眼瞳中,難得露出了些許震驚的情緒。 竹籃里的青梅咕嚕滾落,墜在地上,文清辭也未能察覺。 ……如果他沒有記錯(cuò)的話,謝不逢不是對所謂的鬼神之說,半點(diǎn)也不感興趣嗎? 他怎么會(huì)去寺廟之中,甚至于血祭天地? “此話當(dāng)真?” “當(dāng)真!” 藥仆慌忙點(diǎn)頭,委婉將自己從登誠府附近聽到的故事講了出來。 ------------------------------ 謝不逢此次并非南巡,因此在來的路上,一站也未停留。 可是回去的時(shí)候,巨大的龍舫,卻停在了登誠府外。 皇帝臨時(shí)改變行程,住進(jìn)了登誠府的行宮里。 突然收到這個(gè)消息,登誠府的大小官員莫不誠惶誠恐,慌忙安排了起來。 然沒有想到,謝不逢到了登誠府,卻連搭理都沒搭理那群官員一下。 他一直待在行宮之中。 或者說,待在行宮后山的寺廟里。 仲春,山間梧桐一片翠綠。 將陽光切得細(xì)碎,灑在了謝不逢的身上。 一切亦如當(dāng)年。 聽聞謝不逢來,山寺里的僧眾想來陪同,卻也被他回絕。 最終只留下數(shù)十官兵,將此地環(huán)繞。 山寺內(nèi)一片寂靜,謝不逢耳邊僅剩風(fēng)吹過樹葉的沙沙聲,與他自己的腳步聲。 謝不逢站在一棵纏滿了紅綢的樹下,緩緩閉上了眼睛。 當(dāng)日文清辭就是在這里告訴自己,鬼神之說或許是假,但是寄托與留在這里的念想,卻是真的…… 他過往絕不相信這些虛無縹緲之事。 但是今日,謝不逢卻從一邊的石桌上,小心取來了紅綢與筆墨。 那幾名士兵離船前往松修府已有好幾日,謝不逢的心里雖已有了猜測,可是一日收不到肯定的答復(fù),他便一日寢食難安、夜不能寐。 ……一定要活著,一定還活著。 一定還能再見,一定再不分離。 謝不逢不由攥緊了石桌上的毛筆。 放在石桌上供香客隨意使用的筆上,沾滿了墨汁。 頃刻間便弄臟了謝不逢的手指。 但他卻像是沒有察覺到一般,無比鄭重地用筆在紅綢上,寫下了文清辭的名字。 接著小心拿起,將它系在了那棵古樹的最高處。 這是古樹上,離天地神佛最近的位置。 生如逆旅,謝不逢這一路走得并不平順,甚至堪稱坎坷。 他自認(rèn)妖物,被上蒼拋棄。 同時(shí)也厭恨鬼神。 可是今日……謝不逢卻無比鄭重地站在此處,祈求神佛垂憐。 山寺的庭院間,只有謝不逢一人。 九只暗線繡成的五爪金龍,盤踞在玄衣之上,發(fā)出隱隱光亮。 山風(fēng)吹亂了微卷的黑發(fā),掠過了桀驁的眉眼,與緊抿的薄唇。 權(quán)傾天下的年輕帝王,緩步走向空地正中。 接著,他將衣擺撩至一旁,朝著天地所在,無比鄭重地長跪了下去。 這似乎是謝不逢人生中,第一次虔誠跪地。 山間的冷氣,通通順著石板傳至謝不逢膝間。 不過片刻,他便渾身發(fā)寒。 謝不逢從未有過求神拜佛的經(jīng)驗(yàn)。 他只大概知曉要燒香下跪,具體怎么做,便一概不通。 但謝不逢知道北地戰(zhàn)前,有以人、牲血祭祀天地,祈求戰(zhàn)勝的習(xí)俗。 他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將懸在身側(cè)的短刃抽了出來,朝著手心刺去。 謝不逢毫不手軟,他的手心上瞬間生出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疤。 十指連心。 下一刻,鮮血伴著劇痛,從傷口處汩汩冒了出來。 并在剎那之間,打濕了謝不逢的衣袖。 他卻只垂眸笑了一下,并于剎那之間攥緊了手心,用力將猩紅的血液擠了出來,緩緩揚(yáng)手向天地拋灑而去。 鮮血如雨。 這如一場最原始的祭祀。 謝不逢既是祭司,又是祭品。 血液在空地上積成小灘。 還有些被風(fēng)吹散,濺落臉頰,染紅了薄唇。 謝不逢終于起身,回頭深深地望向拈花而笑的神佛。 北地之戰(zhàn),百戰(zhàn)百捷。 謝不逢想這一場,他也必不會(huì)輸。 鮮血順著石板的間隙滲入了土地之中。 幾場大雨,都未能沖洗干凈。 凡是到此地之人,均一眼看到青石板上的一片猩紅。 而謝不逢所作所為,還有山寺上駭人的場景,就這樣口耳相傳,以隱秘的方式傳遍了整個(gè)登誠府。 謝不逢知曉,卻并不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