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蓮花太醫(yī)求生指南 第154節(jié)
更加沒有想到的是,皇帝他竟然會派遣巡官前來,協(xié)助處理此事。 如此看來當(dāng)今圣上果然是個明君! 想到這里,縣令不由肅然起敬。 馬車入院剛剛停穩(wěn),謝不逢便走了下來。 不等看清來人的模樣,縣令便連忙走上前去行了個禮,接著誠惶誠恐地安排人卸藥,還有帶舟車勞頓的太醫(yī)、侍從休息。 “大人,下官已經(jīng)備好了房間,請您這邊走,稍事休息。”他彎腰指路。 聞言,身邊人腳步一頓。 縣令沒有想到,被派到漣和處理癘疾的巡官大人,竟然不等休整,便要開始忙碌。 “不必,”謝不逢停頓片刻說道,“直接說正事?!?/br> “好好!”縣令慌忙轉(zhuǎn)身,“您請這邊走——” 謝不逢直接走入了堂內(nèi)。 漣和縣縣令為此地父母官,與門口那些官兵一樣,他的家人親朋也均在此處。 因此他更是不敢怠慢,直接站在堂下,將自己所知的所有情況,一口氣說了個干凈。 說話間,他始終低著頭,不敢去用正眼觀察這自雍都來的大官。 只等話音落下后,漣和縣令這才忍不住,偷偷地瞄了謝不逢一眼。 下一瞬他便就愣在了此地,一時間竟連后面的話都忘了說。 堂內(nèi)忽然安靜起來。 謝不逢于凝眉沉思中,將視線落在了他的身上:“怎么?” 這聲音中,透著凜凜的寒意。 “沒,沒有……”縣令愣了一下,他被謝不逢這一眼看得頭皮發(fā)麻,只得一邊調(diào)整呼吸,一邊慌忙說,“大人可真是年少有為?。 ?/br> 此話他發(fā)自肺腑。 剛才聽聲音,他便覺得這位巡官年紀(jì)不大,不料抬眼才發(fā)現(xiàn),對方看上去竟然只有二十出頭的樣子。 他衣著雖然簡單,但氣質(zhì)卻貴不可言。 尤其是那眉宇之間,竟還帶著幾分殺意…… 舉手投足,不怒自威。 站在堂下的縣令,身上并不厚重的夏衣,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完全被冷汗打濕。 見對方不言,且蹙眉露出了一點不悅的樣子,縣令立刻回過神來,打算繼續(xù)談?wù)隆?/br> 同時他的余光瞄見……原本應(yīng)當(dāng)在守門的官兵,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了堂前。 他們一臉糾結(jié),正猶豫著要不要進來。 顯然是想要找自己說些什么。 為了緩解剛才緊張的氣氛,縣令不由提高了聲音,向著外面那幾個人問道:“你們幾個,可有事要說?” 被點到名的幾人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走了進來。 謝不逢終于在這個時候,輕輕地端起了放在桌上茶盞。 劣質(zhì)茶葉的苦香,隨之傳至鼻尖。 他將茶盞放在唇邊,卻始終未飲一口。 謝不逢的心,并不平靜。 漣和縣內(nèi)外流民失所,尸橫遍野。 人間地獄不外如是。 雖然曾上過戰(zhàn)場,可是沉默與哭泣中的死亡,卻與戰(zhàn)場上的刀光劍影完全不同。 他已有一整日沒有闔眼。 ……一路上的所見所聞,都令謝不逢忍不住去想,文清辭兒時居住的山萸澗,是否也曾如此? 他是否也曾像自己沿途看到的孩童一般,抱著親人的尸首哭泣不止,又無能為力? 這一程,謝不逢仿佛窺見了文清辭童年的一角。 親眼看到了他的痛苦與孤獨。 明白了他為何如此執(zhí)著。 謝不逢原以為自己來到這里后,會迫不及待去尋找文清辭的蹤影,但是城內(nèi)外看到的一幕幕場景,竟催使著謝不逢,在來到這里后第一時間,將全部的精力放在了癘疾之事上。 謝不逢忍不住反復(fù)回想縣令剛說的話,還有方才親眼看到的一幕幕場景。 …… 有親人陷入癘疾的官兵,可不管現(xiàn)在堂上坐的人究竟是幾品大員。 得了縣令的允許之后,幾人上前先行一禮,接著便急匆匆地說了起來:“是有一事。剛才我等在縣衙署外,遇到了兩個自松修府來的郎中。其中一人稱,他們有應(yīng)對此事的經(jīng)驗,甚至還帶了一些藥材。但在治療之前,想見我們這里主事的官員一面?!?/br> 那人的聲音極快,如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說了一通,話里還帶著nongnong的漣和口音。 可是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地傳到了謝不逢的耳邊。 松修府。 這三個字如一道驚雷,在一瞬之間劈開了謝不逢心中的陰云。 他猛地抬眸,朝那幾名官兵看去。 手指也隨之重重一顫,將guntang的茶湯灑了下來。 他失態(tài)了。 痛意順著神經(jīng),傳向四肢百骸。 手上的皮膚也紅了一大片。 可是謝不逢卻連頭都未低一下。 他的心臟在此刻瘋狂跳動,其間一片燒燙。 仿佛此時血管中流淌著的,已經(jīng)不是血液,而是巖漿。 松修府,郎中。 此時此刻,謝不逢的腦海之中,只剩下了這兩個詞在不斷回蕩。 ……會是文清辭嗎? 除了他以外,還會有誰冒死來到這里? 這兩個詞如只鎬。 不費吹灰之力,就在謝不逢心間的堤壩上,刺出了一個缺口來。 不等阻止,潮水便自缺口奔涌而出。 不過瞬息,就憑移山之力,將那從前還在頑抗的堤壩徹底掀倒。 山洪海嘯,在謝不逢的心底奔涌尖叫。 “哦哦,好,我知道了……” 縣令正說話,坐在堂上的謝不逢,便于突然之間站了起來。 長椅劃過地面,發(fā)出“呲啦——”一陣巨響。 下一刻謝不逢便邁開腳步,快步朝著府衙外而去。 直接將這一屋子的人拋到了腦后。 巡官大人是想親自去見郎中? 縣令愣了一下,慌忙帶著人遠遠地跟了上去。 也對,他是皇帝親派至此的大臣,說話可比自己頂用的多了。 漣和縣四面環(huán)山,交通不便,百姓均事農(nóng)桑,就連官府也沒什么大錢。 朱漆大門早已斑駁破朽,甚至有開裂之處,隱約透著風(fēng),看上去有一點酸。 謝不逢的腳步,忽然停在了此處。 他緩緩抬手,小心翼翼地貼在了朱紅的木板上。 卻遲遲都不敢推門出去。 謝不逢從未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如此膽小。 他伸出右手,顫抖著一遍又一遍撫向左腕上的羊毛手繩。 接著又觸向手心深可見底的傷痕。 ——這是當(dāng)初祈求神佛時,留下的痕跡。 ……一定是他,一定要是他。 謝不逢竟在此時,再一次祈求了起來。 他的眼底隨之泛起一圈赤紅。 微風(fēng)穿過朱門的縫隙,吹向謝不逢的臉頰。 帶來了一陣若有似無的苦香…… 謝不逢肌rou在此時緊繃,幾乎耗盡全身力氣,方才推開了眼前這扇破朽、單薄的朱門。 ------------------------------ 官兵們回府后,漣和縣衙署外的病患,就再一次將文清辭和宋君然團團圍住。 不知不覺,兩人被人群擠到了空地的角落。 “大夫,大夫救救我們,救救我們吧!” “給我號個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