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蓮花太醫(yī)求生指南 第184節(jié)
這一瞬間,文清辭突然忘記了怎樣呼吸。 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眼圈也在頃刻間泛紅。 從醫(yī)一世,文清辭從未懼怕過“死亡”。 甚至曾日日與死亡相伴。 他以為自己早能坦然面對這個問題。 同時能坦然接受,包括自己在內(nèi)的,所有人“死亡”的結(jié)局。 可是這一刻。 在謝不逢話音落下的那個瞬間。 文清辭卻忽然想明白了今日的第一個問題。 ——自己不想讓謝不逢死。 哪怕他說了這些,自己也同樣不想他死。 第88章 復(fù)雜的情緒, 此時盡數(shù)掩藏在了漆黑的眼瞳之下。 只有文清辭知道,此刻自己心情究竟有多么的復(fù)雜。 殿內(nèi)闃然無聲。 謝不逢垂眸深深地注視著文清辭的眼睛,等待著他的答案。 時間在昏暗的燭火中停滯。 不知過去了多久, 文清辭也慢慢地垂下了眼眸。 謝不逢的呼吸在這一瞬停滯。 ……他在等待那個答案。 可還不等他反應(yīng)過來,文清辭便忽然轉(zhuǎn)過了身去。 謝不逢瞬間咬緊了牙關(guān), 心臟隨之傳來一陣鈍痛。 清辭還是要走嗎? 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下一秒他卻發(fā)現(xiàn)——文清辭并沒有向殿門而去。 ……而是轉(zhuǎn)過身,走向了殿邊的另一架燭臺, 接著從一旁取來火折,將燈燭點亮。 火苗瞬間燃起,將盤龍狀的燭臺璇繞。 不過眨眼間, 整間側(cè)殿都明亮了起來。 習(xí)慣了黑暗的眼瞳微微瞇起。 那道纖細(xì)的淡色身影, 在這一瞬間變得有了溫度。 清潤的聲音也隨之響了起來,謝不逢聽到, 文清辭淡淡地說:“‘望聞問切’四項缺一不可。將燈火點亮, 才好診病。” 語畢,便轉(zhuǎn)身將剛才放在一邊的藥箱提了上來。 他的動作還是記憶里的那般優(yōu)雅。 一點熟悉的苦香在鼻尖散開。 巨大的喜悅在剎那之間沖散了謝不逢心底的鈍痛。 ……文清辭沒有走。 至少今日他沒有走。 * 謝不逢所服藥物劑量不小,哪怕文清辭想, 身為一名“半路出家”的藥人, 他的血也完全不夠為謝不逢解毒。 能從哪個方面看,這位年輕的帝王, 的確沒有給自己留任何退路。 畢竟體內(nèi)還有毒未解,謝不逢的狀態(tài)并不好, 時常疲憊。 得到答案之后, 他便被回歸太醫(yī)身份的文清辭勒令休息。 這個時候他倒聽起了話來。 結(jié)束這一切, 文清辭終于穿過太醫(yī)署熟悉的宮道, 獨自一人向那間小院而去。 雖然知道了謝不逢服的是什么丹丸, 但是要想盡快解毒,必須先弄清楚丹藥的配比。 哪怕是文清辭,也不可能一直向它們的成分牢背于心。 不過如果沒有記錯的話,自己當(dāng)初帶到雍都來的醫(yī)書中似乎有所記錄。 那些書應(yīng)當(dāng)還放在過去的住處…… 文清辭的腳步聲回蕩在空曠的宮道上,聽上去尤其孤獨。 但腳下的陣陣回音,卻終于使得他的心情一點點平靜了下來。 一盞茶的工夫過去,文清辭緩緩?fù)O履_步,站在了熟悉的院門前,并仰頭向院內(nèi)高大的玉蘭看去。 成為翰林之后,文清辭在皇宮外也有了自己的府邸。 但是對他而言,太醫(yī)署的這間小院,才是自己那幾年的“家”。 停頓片刻,做好心理準(zhǔn)備的他終于小心推開院門走了進(jìn)去。 ……這里還保留著當(dāng)初的樣子。 夏末太陽依舊毒辣,空氣也有些干燥。 院角的竹籃上,滿是正在晾曬的藥材,甚至于……似乎不久之前,才被人翻動過一次。 文清辭猶豫了一下,他并沒有第一時間回自己的臥房,而是向耳房走去。 泥爐與當(dāng)年他用來熬玉蘭花粥的紫砂鍋,還好好地放在這里,甚至于一邊的瓷瓶中,還存著當(dāng)年的玉蘭花瓣。 文清辭忍不住伸出手去從爐上拂過,指腹之上,竟連半點灰塵都未沾。 此情此景,不由令他在這一刻生出錯覺——泥爐上的余溫,還未散盡。 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了,快點做正事! 意識到自己走神,文清辭連忙將思緒拉了回來。 他快步退出耳房,向臥房而去。 伴隨著一陣輕輕的摩擦聲,木門被文清辭緩緩地推了開來。 與院內(nèi)的一切一樣,這里仍保留著當(dāng)年的樣子…… 床單上的被褥整齊疊好,桌柜、椅凳通通一塵不染。 就像主人只是稍稍離開了一會,不過多時便會回來一般。 文清辭站在屋內(nèi),不由恍惚了一下。 這些都是謝不逢親手整理的嗎? 怎么可能,他已是一國之君,怎么會閑著沒事,天天來這里收拾房間? ——幾乎是在這念頭冒出的同一時間,就被文清辭自己否掉。 他的視線掠過小屋,最終落在了桌角的書案上。 文清辭終于想起正事,快步走到書案前翻找了起來。 那幾味毒,并沒有現(xiàn)成的解藥,只有解毒之方。 假如謝不逢只吃了一味的話,毒或許好解。 可是這么多混在一起,就必須要考慮相克和禁忌,仔細(xì)斟酌才可以。 燭火映亮了不大的臥房,將文清辭的五官照得格外柔和。 他只要一看醫(yī)書,便會入迷。 尋找到記載那幾味丹藥的醫(yī)書后,文清辭便在紙張上寫寫畫畫,思考起了解毒的方法。 等他意識過來,已是月掛中天之時。 文清辭緩緩擱筆,起身活動了活動手腕。 時間已晚,還是早一點休息吧。 正在此時,夏末微涼的夜風(fēng)忽然順著窗吹了進(jìn)來,輕輕撫過文清辭沒有帷帽遮擋的面頰,吹得墨發(fā)于背后輕舞。 文清辭的視線不由自主向窗外落去。 他原本只是隨意一瞥,沒想到竟看見——一身玄衣的謝不逢,提著盞燈籠,穿過宮道緩緩踏入了院中。 兩人的視線,在這一刻相對。 “……陛下?”文清辭不由一驚,接著立刻向目光移了開來。 等等,謝不逢大半夜的,跑到這里來做什么? 這間院子并不大,謝不逢身高腿長,不過幾步就穿過小院走到了門邊。 不給文清辭任何思考的時間,等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謝不逢已經(jīng)將燈籠吹滅,輕輕地懸在了屋外。 這個時候文清辭終于想起,在漣和縣的時候,那名年輕太醫(yī)曾對自己說——謝不逢至今仍住在自己的舊宅中。 所以說……他到這里,自然是來睡覺的了! 他的確曾和謝不逢當(dāng)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室友。 但那哪能和今日相比? 彼時謝不逢還是個少年,而如今的他……早已長大成人,且還同自己說過那樣的話。 注意力在書本上移開后,謝不逢不久前于他耳邊輕喃的話語,再一次回蕩在了文清辭的心底。 如一顆石子,墜入了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