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蓮花太醫(yī)求生指南 第202節(jié)
文清辭的聲音, 被夜風(fēng)吹散。 伴著屋檐下的驚鳥鈴的脆響,一道落在了謝不逢的心中。 ……清辭他,愿意留在這里? 謝不逢已經(jīng)習(xí)慣了被拋棄。 然而就在他不抱希望的這一刻, 文清辭卻……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 這一刻,覆在琥珀色眼瞳上的薄冰, 忽地碎裂開來。 本已麻木的心臟,也隨之重新跳動。 褪去平日里的冷靜自持。 此刻,謝不逢的眼中竟然生出了幾分迷茫。 他站在這里, 像一個孩子般不知所措了起來。 甚至忘記繼續(xù)將文清辭錮在懷中。 又一陣夜風(fēng)吹來,文清辭不由輕輕地咳了兩聲。 他拍了拍謝不逢的手背,柔聲說:“陛下, 走吧?!?/br> 語畢, 不等謝不逢反應(yīng)過來,文清辭便緩緩轉(zhuǎn)身, 提起了放在一邊屋檐下的燈籠。 并彎腰點燃, 向著后院而去。 熹微的燈火,在他手下燃起。 如星子落地墜在他手中。 見謝不逢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文清辭終于忍不住笑了一下, 轉(zhuǎn)身輕輕朝謝不逢問:“陛下, 還不走嗎?” 文清辭已經(jīng)走到了院門邊。 將要出門的那一刻,終有腳步聲在他背后響起。 謝不逢快步跟了上來, 并在走出院門的那一刻將文清辭垂在身側(cè)的左手牽在了掌心。 他的動作小心翼翼,甚至不敢用力, 唯恐將身旁的人驚動。 文清辭的手指, 輕輕地顫了一下。 然而這一次, 他并沒有將手松開。 而是緩緩用力, 將謝不逢回握。 燈火點亮了太醫(yī)署長長的宮道。 照亮了謝不逢的臉頰, 與唇角邊久久不曾落下的弧度。 …… 自文清辭“死后”,謝不逢便將太殊宮的政治中心,搬到了小小的太醫(yī)署內(nèi)。 原本的太醫(yī)署,則被迫搬了家。 新的太醫(yī)署面積雖大,但到底比不上舊的那個方便。 文清辭確定留在太殊宮的第二天,一向固執(zhí)己見,肆意妄為的謝不逢,便聽他的話,將奏章等物搬出了太醫(yī)署前院,把這里還給了太醫(yī)們。 沉寂了將近兩年,這座院落終于再一次熱鬧了起來。 太監(jiān)宮女們進進出出,將東西搬回原處、整齊排列。 他們終于不再像之前一樣,膽戰(zhàn)心驚、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樟松木制的藥柜,被填了個滿滿當(dāng)當(dāng)。 太醫(yī)們一邊儲放藥材,一邊忍不住朝著門外看去。 他們眼中既有難以掩蓋的興奮,還有一點淡淡的恐懼。 文清辭也來了。 此時他正站在樹下,與禹冠林輕聲說著話。 沒了帷帽的遮擋,那張清麗脫俗的面容,終于無遮無擋地露了出來。 長久不見光的皮膚變得愈發(fā)蒼白,襯得墨瞳愈深,朱砂痣愈艷。 身上的幾分懨態(tài)與病氣,更顯得他氣質(zhì)縹緲,好像下一秒便要羽化登仙一般…… 昨夜只有幾十人在此處。 晚上發(fā)生的事,在頃刻之間傳遍了整個太殊宮。 文清辭究竟是沒有死,還是……死而復(fù)生? 仔細觀察便能看到,今日太醫(yī)署中不少人,眼下都泛著烏青。 顯然他們是將這個問題,想了一整夜。 到了都沒有猜出答案。 尤其是整日來這里送藥的那名年輕太醫(yī),他更是完全不在狀態(tài)。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自松修府來的同僚,竟然會是文清辭! 光顧著偷瞄文清辭,身著明藍色官服的年輕太醫(yī)不留神,差一點被門檻絆倒。 雖然勉強維持住了平衡,但手中的東西,還是隨著他的動作,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砰——” 銅制的香爐,順著臺階滾了下去。 咕嚕咕嚕地轉(zhuǎn)了好幾圈,終于停在了文清辭的腳邊。 一身月白的他頓了一下,緩緩俯下身將東西撿了起來。 這個時候那名太醫(yī)終于緩過神來,快步走到了文清辭的面前。 “抱,抱歉文大人。” 文清辭輕地笑了一下,將香爐交還給他:“怎么如此客氣?” 溫柔又清澈的嗓音,將太醫(yī)的思緒拽了回來。 他先是一愣,忽然用手重重地在衣擺上蹭了兩下,接著無比鄭重地將香爐接了過來,終于向文清辭行了個大禮說:“下官霍一可,見過翰林大人!” 能到太醫(yī)署當(dāng)值,必定是有幾分本事與對醫(yī)學(xué)的執(zhí)著的。 從前不熟悉的時候,他對文清辭更多的是懼怕。 而此時,在不知道文清辭身份的情況下與他相處過一段時間的他,更多的則是敬佩與崇拜。 語畢,霍一可停頓了幾秒,又深吸一口氣低著頭一口氣道:“大人不記小人過,下官過去說的那些話,希望您都……呃,不要在意。那都是臣開玩笑的,真的,都是開玩笑的!” 他的臉上滿是悔恨,說完之后恨不得現(xiàn)在就“哐哐”給文清辭磕幾個響頭。 他不提還好,一提文清辭又想起了自己和謝不逢的傳聞種種…… 比如文清辭也是這幾日才聽霍一可說,自己“死后”,謝不逢曾經(jīng)他與自己的尸體一道關(guān)在臥房里,一夜未出。 彼時霍一可的描述,著實有些曖昧。 在文清辭忍不住反駁的時候,他還特意補充說,這是太殊宮里人人都知道的秘密。 習(xí)慣了帷帽遮擋的文清辭,面不改色的功力較以往來說差了一些。 他的臉上泛起了淺紅,同時裝作不在意地轉(zhuǎn)移話題:“無妨。不必與我客氣,往后有什么問題,還可以和從前一樣,拿到我這里與我一道商議?!?/br> “不不,”霍一可立刻搖頭,同時激動地說,“談不上商議,應(yīng)該是大人指點我們才對!” 兩人并未刻意壓低聲音。 聽到這番對話,不遠處幾個太醫(yī)也忍不住湊了上來。 并爭先恐后地和文清辭自我介紹與寒暄了起來。 尤其是一道去過漣和的那些,更是趁機和文清辭拉近距離。 ——漣和的鼠疫,是靠剖解尸體尋出緣由得到解決的。 通過此事,身為受益者的他們也逐漸放下了成見。 昨日太后與文清辭的對話,早傳了出去。 知道文清辭要留在太醫(yī)署的他們,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匾詾樗蛩阍谶@里收徒。 “……不知文大人可愿意收徒?” “您的醫(yī)理若是無人繼承豈不可惜至極!” 站在一邊的禹冠林,也緩緩地撫須,笑著朝文清辭問:“是啊,文大人既然決定留下,那不如找個徒弟,將自己的醫(yī)理傳承下去?!?/br> 聽到禹冠林的話,眾人立刻跟著點頭。 文清辭笑了一下,緩緩地將目光落在了人群之中。 太醫(yī)署內(nèi)等級分明,今日能到這里來的,都是正七品以上的醫(yī)士。 其中百分之九十人的年紀,都比文清辭大。 被這群人以敬仰的眼神盯著,文清辭著實有些不適應(yīng)…… 他將視線向一邊落去。 頓了頓說:“我并沒有收徒的打算。” “這……” 不收徒嗎? 周圍臉上的笑意,忽然一僵。 就連禹冠林都忍不住略帶疑惑地向文清辭看去。 在這個時代,醫(yī)學(xué)與百工一樣,都由師徒形式進行傳承。 拜師之后,師父將手把手的教授經(jīng)驗。 對于文清辭來說……這個體系到底是有些過于封閉和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