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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寡婦峰前是非多在線閱讀 - 第56節(jié)

第56節(jié)

    唯有游聞羽極快地掠過許嬌河昏厥的面孔,目光隱墜一絲了然。

    明澹無心觀察眾人的神情,他頎身長立在主座的盡處,瞳孔深邃四海。

    一道靈力自指尖而綻,化作一片光暈將許嬌河從冰涼的地磚上舉了起來。

    他逆著殿內(nèi)光線,寂然視下,口中繼續(xù)對葉流裳說道:“承命者何其神秘,千萬年間也難出一二,許多事無跡可尋。若曇雖已滅道,但他未曾潰散的靈息依然守護著嬌河君……若葉尊主執(zhí)意這么做,也許還未等到得出一個結(jié)果,嬌河君便會先橫死當場?!?/br>
    他的話提醒了葉流裳。

    有些事情她作為如夢世之主,可以一意孤行。

    但有些事,她卻是賭不起。

    畢竟許嬌河死了,這線索就會斷裂,她亦要承擔撒野于清思殿的后果。

    葉流裳沒有阻止明澹的行徑,她望著懸浮在半空中的許嬌河,沉吟良久。

    而后道:“可你我難道能想出更好的辦法來?”

    “就算魔族得到媧皇像,轉(zhuǎn)換成另外一面尚需時日,欲海的封印不會那么快被沖破,我們還有機會——若實在不行,我云銜宗自會承擔起應(yīng)盡的責任,給九州和小洞天一個交代。”

    明澹從不隨意許諾。

    他的諾言一出,便代表著必會達成。

    葉流裳焦慮的心緒稍稍平息,可她仍舊看著無知無覺的許嬌河,沒有做出應(yīng)有的決定。

    明澹亦不催促她給出答案,他與葉流裳的目光共同落在許嬌河的身上,逡巡著不肯轉(zhuǎn)移。

    良久,他的口中溢出輕輕的嘆息:“流裳,多少故人已逝,我們身畔的友人又剩幾何……嬌河君她終究是阿棠的兒媳,也是若曇的妻子,若你執(zhí)意絕情到底,來日又將如何面對媧皇像里的阿棠殘魂?”

    流裳、阿棠。

    青年模樣的明澹輕聲喚出這兩個稱呼,眸光終于有了歲月更迭、須臾千年的滄桑。

    葉流裳以為對于桀驁明艷、事事出挑,始終壓人一頭的葉棠,自己應(yīng)該是痛恨的。

    然而當明澹寂寥的話音響起,她的腦海里卻猛地浮現(xiàn)出葉棠昔年幫扶自己的畫面。

    葉流裳無言了很久,終是松口道:“好吧,那就寬限一些時日?!?/br>
    ……

    許嬌河再次醒來,身邊的環(huán)境已是天翻地覆。

    沒有了寬敞舒適的拔步床,也失去了錦繡堆簇的裝飾。

    她似乎置身在牢房之內(nèi),西邊樹立著根根似中指般粗細的玄鐵欄桿,上面雕刻著晦澀難懂的篆文,在靈力的運轉(zhuǎn)之下,散發(fā)出既灼且烈的光芒。

    除此之外,唯一的照明便是南北墻壁上的幽微燈火。

    許嬌河捂著頭痛欲裂的腦袋,呻/吟一聲,值得慶幸的是,盡管映進眼中的場景甚是簡陋,她的身體下方卻是軟綿綿的,不似尋常牢房里只鋪墊著干枯粗糙的稻草。

    她在清思殿內(nèi)身受葉流裳的一擊,臟腑悶痛難忍,喉嚨干澀得又麻又癢。

    而四肢肌膚卻又像長時間封凍在冰層之中一般,毫無知覺,極為沉重。

    雙重夾擊之下,她猛地抬起身體,對著旁邊的空地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嬌河君,您還好嗎?”

    熟悉的擔憂聲傳來,許嬌河才發(fā)現(xiàn)這牢房之內(nèi),尚有另外一人。

    她捂住心口,勉強向聲源望去,卻是蘭賦。

    對方的雙手做治愈印記,指尖光華流轉(zhuǎn),而響應(yīng)這道光芒的,是許嬌河身體之下浮動的治愈陣法。

    “蘭、蘭賦,我在哪里……?”

    許嬌河的嗓音沙啞得可怕,奇怪的是,吐出這口血,她渾身上下的不舒服卻是減輕了一些。

    蘭賦道:“快別亂動,您被葉尊主的法術(shù)擊中受了內(nèi)傷,幸好傷勢不重,宗主特命我為您治療?!?/br>
    是了。

    自己被葉流裳打倒在地。

    又被她的女衛(wèi)強行抓了起來,使用攫念術(shù)。

    那靈力沖進腦海過于霸道,仿佛要將腦漿汲取干凈。

    許嬌河記得自己似乎發(fā)出了一聲慘叫。

    接著意識一空,對于后續(xù)之事再也沒有印象。

    攫念術(shù)三個字鉆進腦海,許嬌河由衷地感覺到一股隱隱的痛楚,但伴隨著痛楚的,還有一些隨同畫面產(chǎn)生的,一直以來被她忽略的的記憶。

    她使出所有的力量抓住蘭賦的手,由于喉嚨疼痛,說話有些斷斷續(xù)續(xù),時而上氣不接下氣:“蘭賦,蘭賦,你、去告訴宗主,這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如果血液和記憶,都、都指向我,那我懷疑,我是被、那團黑霧給cao控了?!?/br>
    “黑霧、cao控?”

    蘭賦挑起眉,面上的表情頗為吃驚,“這又是什么?女婢分明記得觀渺君將您救回來時,宗主已經(jīng)命人替您上上下下做了一番細致的檢察,怎么會被黑霧cao控呢?”

    “蘭賦,你相信、我會做、這種事嗎?”

    許嬌河死死地望著蘭賦,揚起脖頸拼命問道。

    蘭賦沉默,轉(zhuǎn)眼又很快答道:“奴婢當然知道嬌河君不是這種人,只是現(xiàn)在的證據(jù)都指向您?!?/br>
    她的話音剛落,門外的看守道:“蘭賦管事,治療的時間到了,你該出來了!”

    眼下云銜宗的牢房內(nèi),不只是本家弟子在看管,亦有如夢世的人安插在內(nèi)。

    蘭賦聞聽催促,也不好繼續(xù)逗留。

    她努力安慰著許嬌河,又把自己的手從對方的桎梏中抽出:“奴婢每日都會來為您治療一次,但是有固定的時辰,不能在此久留……這牢房的種種,宗主亦是暗地下了命令好好布置的,請您先寬心住在這里,宗主一定會想辦法救您出去?!?/br>
    許嬌河對這些蒼白的安慰充耳不聞。

    她深知眼下能救自己的,唯有這一種方法。

    于是一瞬不瞬地望著蘭賦,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凄然地請求道:“你一定要、把我的話帶給宗主,求求他、求求他幫我查一查……魔族有沒有什么秘術(shù),可以、躲過修仙之人的術(shù)法,神不知鬼不覺地cao控一個人?!?/br>
    第53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五十三天

    許嬌河所受的內(nèi)傷想要徹底恢復(fù), 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

    蘭賦前后又來為她治療了三次,每次都會偷偷向她說明外界的情況。

    第一次,蘭賦告訴她, 自己已經(jīng)將她所懷疑之事盡數(shù)稟告給了明澹, 明澹亦十分重視,連夜進入了云銜宗的藏書閣, 翻找有關(guān)魔族的所有書籍, 希望能有所收獲。

    第二次, 蘭賦又來安慰她道, 雖然藏書室沒有魔族秘術(shù)的記載, 但明澹并沒有放棄。

    他同葉流裳提出了這種假設(shè), 請求如夢世一同幫忙——如夢世煉制魂靈,有時在戰(zhàn)場上連魔族也不放過,料想他們擁有的典籍資料,應(yīng)該更加細致詳實, 說不定能夠找到證據(jù), 洗刷許嬌河的冤情。

    ……

    暗無天日的牢籠里,每日到來、停留時辰不得超過半刻的蘭賦,成為了許嬌河期盼的一道光。

    只是到了第三次, 蘭賦再也控制不住面上的為難, 囁嚅著對許嬌河說道:“葉尊主倒是答應(yīng)了迷宗主的請求……只是不知為何, 最近留守在云銜宗的如夢世弟子中流言四起, 有人疑惑宗主前端才求借媧皇像而去, 不到幾天媧皇像就在云銜宗最為穩(wěn)妥牢固的藏寶庫中消失——”

    她的言語未盡, 卻聽得許嬌河心頭發(fā)涼。

    “他們皆道也許魔族潛伏在云銜宗中的內(nèi)應(yīng)并非一人, 而是……”

    許嬌河擺手打斷了蘭賦的話,她輕聲詢問道:“所以宗主不方便插手此事對不對?”

    “也不是方不方便的問題, 云銜宗目前內(nèi)憂外患,宗主亦是焦頭爛額……我們擔心如果繼續(xù)在拿不出證據(jù)的猜測上面多番糾纏,萬一如夢世惱羞成怒,將媧皇像在云銜宗丟失,且證據(jù)指向您與魔族勾結(jié)的秘密散播出去,屆時眾口鑠金……縱使云銜宗乃當世第一門派,也敵不過所有修仙宗門的問責。”

    許嬌河想,大約換成任何一個宗主的擁躉者,聽見他的兩難之處,都不會再強行懇求。

    ……可她不同,她想活下去。

    好不容易才從十五年的噩夢中脫離出來。

    ……她怎么甘心背負著不白的冤情就此死去?

    “我知道宗主很為難也很辛苦,可是蘭賦你一定要幫幫我?!?/br>
    許嬌河跪坐在地牢潮濕的地磚之上,雙手握住蘭賦的衣袖,哀哀注視著對方。

    絕望的情緒如同攀附大樹的藤蔓,一縷一縷蔓延在她的面孔之上。

    偏偏瞳孔卻又熱得發(fā)燙,透出對于求生的無限渴望。

    “我是紀若曇的道侶,云銜宗能到今日,有我夫君在人魔戰(zhàn)場奮勇殺敵的一番功勞……宗主不可以隨便放棄我,若我、若我真的被定為通敵之罪,哪怕云銜宗真的與我撇清關(guān)系,名聲也會一落千丈?!?/br>
    許嬌河從來不以言語擅長,此刻這番叫蘭賦目光隱隱閃爍的言辭,是她三日來深思熟慮的結(jié)果。

    治療的時辰已至,地牢外又響起了看守漸近的腳步聲。

    蘭賦迅速思忖完畢,保證道:“奴婢會再試著勸一勸宗主。”

    “還有那個在大庭廣眾之下污蔑我的女婢舞蘊……她會不會也是魔族的內(nèi)應(yīng)?或是被魔族cao控了心智,在此混淆視聽,好幫助自己的同黨轉(zhuǎn)移……你們不能放過她,一定要將她作為重點調(diào)查!”

    許嬌河趁著最后的間隙,發(fā)狠盯著蘭賦的眼睛,言至情切處隱約可聞破音。

    蘭賦不忍,應(yīng)下且去。

    ……

    然而到了第四日,她并沒有如同往常一般身入地牢為許嬌河治療。

    許嬌河心下急切,試圖與守衛(wèi)搭話。

    輪崗的守衛(wèi)卻是如夢世的人,聞言厭惡地瞥了她一眼,連半個字都欠奉。

    蘭賦不來,許嬌河了解外界情況的途徑等同于沒有。

    她強撐身體,拖著長時間久坐而發(fā)麻發(fā)刺的雙腿在牢籠內(nèi)踱步。

    直面瀕死的境地,一些蟄伏多年的、如野草般的堅韌和不屈在許嬌河的血脈中覺醒。

    她一面時不時揩去因為害怕和絕望而流出的熱淚,一面在心里拼命告誡自己:

    眼淚沒用,膽怯慌張也沒有用……今時不同往日,過去嫡母非要將自己嫁給老頭做填房,若想得開一點,充其量不過是成日面對一個垂垂老矣的男人,度過可悲無趣的后半生。

    可現(xiàn)在發(fā)生的事,時刻都會要了她的性命。

    若自己依舊在地牢內(nèi)戰(zhàn)戰(zhàn)兢兢、坐以待斃,那么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死。

    許嬌河想了很多,在內(nèi)心稍稍冷靜些許過后,她又開始回憶從在神風空行舫上遭遇魔族襲擊,再到藏寶庫中的媧皇像不翼而飛,這期間究竟還有什么值得思量的細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