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許嬌河很想多問一句,但紀若曇不想回答的事情,誰也不能強迫他開口。 她只好耐著性子等著。 足足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紀若曇才像是下了什么重大決定一般,緩緩點頭道:“我有辦法?!?/br> 許嬌河紓出口氣,臉上也再度恢復了笑意盈盈的模樣。 她問道:“那我們什么時候出發(fā)?” “為了掩人耳目,還是夜半時分?!?/br> 紀若曇道出這句話,忽而轉頭對她道,“既要去極雪境,除了扶?;ㄒ酝?,還需準備一些防身之物,你把手上的靈寶戒打開,我替你挑選一些,以免屆時發(fā)生情況手忙腳亂。” 許嬌河的靈寶戒中藏著許多東西,大部分都是紀若曇派人送來的,她看也不看一股腦存入了其中。 只是若想在危急時刻立刻找到需要之物,許嬌河的心中必須知曉對應符篆靈寶的名稱模樣,如此靈寶戒才能將其順利吐出,否則只能打開整枚戒指,費勁地一樣一樣尋找。 事關自己的安危,許嬌河忙不迭地照做。 她取下戒指,放在紀若曇的掌心,然后看紀若曇手指一動,解開了靈寶戒的封印。 淡淡的結界之光,照亮了光線不甚明晰的室內。 紀若曇向來沉穩(wěn)的雙眸,亦被結界的光亮輝映得增添了幾分昳麗的華光。 許嬌河靠在灶臺的旁邊,安靜等待著紀若曇從中取出極雪境一行需要的符篆和靈寶。 只是她等著等著,驀地想起那里頭還有不少她拿來消遣的話本雜書。 萬一被紀若曇看到……免不了一頓說教。 許嬌河連忙撲了過去,按住開啟的靈寶戒,另手挽住紀若曇的胳膊,對他討好地仰著面孔笑道:“夫君,你需要什么東西,吩咐我去找就是了,怎好勞煩你呢?” “不用了,我已經(jīng)找到了?!?/br> 紀若曇收回專注的視線,轉而將目光落在了許嬌河纏著自己胳膊的手臂上。 他攤開另一只手掌,掌心憑空而生一疊厚厚的符篆,“這些給你。” 心底發(fā)虛的許嬌河趕緊將它們接了過來,說道:“這些都是極雪境里頭用得到的嗎?” “不是。” 紀若曇極黑的瞳孔與她對視,“這些是斂息和暗攻的符篆,你去將它們貼在木屋的墻壁和院落的籬笆上,我再在屋內布置一個劍陣,想來這樣也便能安全不少?!?/br> “哦好……?。坎粚?,不是出發(fā)去極雪境需要的東西嗎,怎么又變成了貼在屋子里?” “極雪境的準備工作簡單,這是控火珠,驅動它便能幫助你融化雪片和冰層,也能夠驅趕極雪境中成群結隊的雪梟,這是明視鏡,戴上它就不會在茫茫雪原中被一塵不變的白色灼傷眼睛?!?/br> 紀若曇抬起被許嬌河挽著的右手,將兩樣東西遞到她的眼皮底下,“我觀那木屋的衣柜里,也有過厚實的冬衣和裘裳,你出發(fā)前再穿上就是。” 紀若曇沒提起話本的事情,也不知是沒看到,還是看到了裝作不知道。 但不管怎么樣,不說教總是值得謝天謝地的。 許嬌河略帶心虛地松開了手,不再像是牛皮糖一般黏在紀若曇身畔不肯放。 她接過對方手中的控火珠和明視鏡,認認真真地記起了它們的模樣,又順勢揚起掌心厚厚的符篆,歪頭等待紀若曇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紀若曇道:“今日你出街回來時,有人在尾隨你?!?/br> 幾刻之前的直覺成真,許嬌河呼吸一滯,下意識放低了聲音問道:“你當時怎么不給我提醒?” “提醒也沒有用,這里是浮云渡?!?/br> “想要安身立命,每個人都要經(jīng)歷一遭。” …… 紀若曇對于欲海的熟悉程度,超過了許嬌河的想象。 到了夜半,出發(fā)去往極雪境的前夕,她也終于明白了紀若曇為何會做出如此布置。 窸窸窣窣的聲音圍繞籬笆邊緣響起,仔細聽能夠辨認出是腳步的動靜。 若是人在熟睡當中,恐怕并不能夠被驚醒。 許嬌河聽從紀若曇的安排,刻意放緩了呼吸,坐在他設下的劍陣中央,而半空中,一柄鋒利無匹的長劍對準某個聲源的方向,蓄勢待發(fā)。 腳步聲越來越近,幾瞬后消失,籬笆上傳來物體摩擦的動靜。 而與此同時,許嬌河一張一張、貼滿整個內墻的符篆術法被立刻觸發(fā)。 砰砰砰?。?/br> 無數(shù)道靈力爆炸聲響起后,受傷的偷襲者壓抑不住痛楚,發(fā)出沉悶的痛哼聲。 為首的力量最強大者,則在同伴的以身掩護之下,闖入了更深處的院落內。 如此大的動靜,哪怕許嬌河處于深眠狀態(tài),也應當被驚醒。 偷襲者索性不管不顧,用妖力撞破了上了兩道拴的大門。 緊閉的門扉再也抵擋不住野蠻沖入的月色,兩只碩大的利爪猝不及防出現(xiàn)在許嬌河的眼簾中。 來者交映在夜幕之下,霍然一張尖嘴長臉的惡狼面孔。 “不想死就交出你身上所有的黃金!” 他身上帶著傷,血液滴落在木質的地板上,步步破近,惡狠狠地對著許嬌河發(fā)起最后通牒。 但他等到的,卻是潛伏在暗處呼嘯而至的雪亮劍光。 靈體的紀若曇懸在劍陣中央,衣袍和黑發(fā)無風自浮。 他的意志化作了柳夭行動的軌跡,緊貼狼族的身體,每一次閃爍,都割出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無論是利爪、尖牙,還是釋放到極致的妖氣,均被堪比月光冷冽的劍鋒盡數(shù)斬斷。 這場暗襲的過程驚悚而又血腥,結果卻在許嬌河的意料之內。 她看著紀若曇cao縱柳夭,不費吹灰之力,將進犯木屋的五個妖族的手腳,一截一截砍斷,直至變成血rou模糊、翻轉困難的人棍,而后用靈力捆綁著他們的身體,扔在了浮云鎮(zhèn)白日里最繁華的主道中央。 做完這一切,他旋身而返,示意許嬌河掏出隨身攜帶的手帕,細致擦干了柳夭表面的鮮血。 接著把恢復光潔的長劍奉到她掌心。 許嬌河的瞳孔之中,似乎仍然殘留著方才的場景。 黑發(fā)雪膚的青年,鋒刃之上反射出他棱角峻漠、目空一切的側顏——他即是柳夭,長劍揮處,斬斷敵人的肢體,猶似劃破柔韌的絲綢,鮮血傾灑如雨,沐月凌厲而舞的劍影,將他襯托得如同殺星在世。 可他遞劍而來,語氣又是那樣溫柔。 他說:“別怕,妖族擁有手腳再生之力,他們并不會死。” 第60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六十天 許嬌河發(fā)現(xiàn), 有些事情,雖然自己經(jīng)歷第一次會被嚇得魂飛魄散。 但只要經(jīng)歷果第二次、第三次……第無數(shù)次,心里的承受能力就會慢慢高起來。 她目睹了整個紀若曇砍斷妖族手腳的血腥過程, 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然而等到紀若曇擦干凈柳夭,重新把劍遞到她手里時, 她已經(jīng)逐漸平靜了下來, 只是呼吸略顯急促, 心跳還有些快。 她問紀若曇:“為什么夫君要斬去他們的手腳, 再丟到大街上?” 紀若曇道:“要是死了, 恐怕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但若不給一個教訓,今日的險情此后多半還要繼續(xù)發(fā)生。妖族長出手腳,需要一定的時間,我把他們扔到街上, 能夠起到震懾的作用?!?/br> “震懾?難道他們還有別的同伙?” 許嬌河下意識抱住肩膀, 抖了兩抖。 幸好離開前游聞羽把柳夭還給了自己,否則有沒有命度過第一天夜晚也未可知。 “不一定是同伙?!?/br> 紀若曇言簡意賅道,“財不外露, 下次不要在外面隨意泄露你有黃金之事?!?/br> “哦……我可沒想到這么點財物, 也會引起其他人的覬覦之心?!?/br> 許嬌河撅著唇瓣, 小聲嘟囔著。 “黃金對于妖魔兩族而言, 不僅僅是一種流通的錢幣?!?/br> 面對自己的這位小道侶時不時說出的、不學無術的言語, 紀若曇已然習以為常。 他淡定地修復起被妖族破壞的大門, 一邊解釋道, “將它們煉入符篆法器,能夠大幅度提升妖魔的實力, 最重要的是,和修士提升境界一樣,妖魔若想更上一層樓,也需經(jīng)過真身蛻變的萬般磨煉。而蛻變之時,將融化的黃金嵌入流動的陣法之中,能夠幫助穩(wěn)定魔息,增加蛻變的成功率?!?/br> “???妖魔需要的黃金,真的是我記憶里的那種黃金嗎?” 許嬌河聽得瞪大眼睛,“不過是普普通通的錢幣而已,還能發(fā)揮出這么大的作用?” “所以這也是欲??偸窍肱c九州開戰(zhàn)的原因——妖魔二族對于黃金有著迫切的需求,可欲海地廣人稀、物質貧瘠,根本產(chǎn)出不了那么多黃金以供他們修煉。” 說話間,紀若曇將大門安了回去。 奈何封門的木拴已經(jīng)碎成粉末無法復原,他便隨手畫了道符篆貼在門框上,臨時充當門鎖的作用。 做完這些,他抱臂轉過身體,意會神領的柳夭亦化作絳帶,柔柔圍住許嬌河的腰肢:“現(xiàn)在你能夠明白,為什么那么點黃金可以換到那么多魔貝,以及這點財物也會遭到賊人覬覦的原因了嗎?” “那、那還不是因為你沒有提前跟我說!” 許嬌河叉著腰,理直氣壯道,“我又沒來過欲海,我怎么知道呀!” “……” 紀若曇無言。 干脆轉移話題:“快點把衣服換好,極雪境的事情不能耽擱太久,我們該走了?!?/br> …… 在許嬌河沒有來到極雪境之前,她總是在腦海中反復想象這個地方到底有多冷。 可當她真的進入其中,才發(fā)現(xiàn)這種冷,遠遠超過了她的預料,且難以用言語描述。 一望無際的純白,無縫不入的罡風。 極雪境內,沒有四季和晝夜的劃分,仿佛一處為死寂而存在的異度空間。 抬頭仰望蒼穹,整副天幕也被連綿不斷的落雪填滿,連一絲額外的色彩都捕捉不到。 許嬌河將與裘絨斗篷相連的兜帽拉起,蓋在了頭頂,也遮住佩戴于發(fā)髻之上的扶?;āT诤駥嵉牟剂虾蛽踝〈蟀霃埫婵椎拿饕曠R的包圍之下,她才感覺自己被風吹僵的面部肌rou稍稍好受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