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奚丹認(rèn)出那輛車, 小跑下臺階, 安德烈跟在她的后面

    她站在臺階前，纖細(xì)的身影被照得蒙上層朦朧的光，腳邊蹲著條黑色的大狗。

    車燈驟然熄滅，一道高挑人影走下車, 靜靜看著她。

    秦奚丹是有點(diǎn)做賊心虛, 尤其是看見章南露半夜過來, 就怕他發(fā)現(xiàn)了新狀況。她和章南露對視了會, 眼神透著疑惑。

    章南露：“沒事……只是過來看看?！?/br>
    秦奚丹不解地看著他, 柔軟的唇抿了一下，然后問：“看什么呀？看我？”

    章南露點(diǎn)了下頭。

    秦奚丹眨了眨眼, 倒是不太好意思了，把碎發(fā)往耳后攏了攏。

    章南露看眼蹲在她腳邊的大狗, 說：“這件事, 關(guān)于天門、天道的那些事, 我本來想遲點(diǎn)告訴你。以前有人知道這些事后, 想不開，就做了傻事, 所以我想來看一眼?！?/br>
    秦奚丹了然，原來對方是怕她承受不住這個世界的真相，想不開自殺啊。最開始她知道天道瘋了、世界壞掉，確實(shí)感到震驚和迷茫，但其實(shí)也還好, 沒特別絕望——

    畢竟她不是這個世界的土著, 只是一個外來者, 還有回家的念頭支撐自己。

    她微笑道：“我也沒這么脆弱吧，老板，你別擔(dān)心，我的心挺大的。對了，上樓來喝杯茶嗎？”

    她其實(shí)只是隨口邀請一句，沒想到青年點(diǎn)了點(diǎn)頭，自然地走了過來。

    秦奚丹只好帶他上樓，邁上這棟危房。

    破敗黑暗的公寓樓，兩個人的影子在灰黃斑駁的墻壁滑過，每走過一樓，都要重重跺腳，才能喊亮下一層樓的聲控?zé)簟?/br>
    她忐忑地在前面走，擔(dān)心章南露開口就問出年紀(jì)輕輕怎么住危房之類的話，好在她的上司話很少，從邁上樓一直到她家，沒有再說一句話。

    秦奚丹把門打開，黑狗先躥了過去。

    章南露走入其中，看見客廳中間被劈成兩半的沙發(fā)時，臉上的表情有點(diǎn)古怪。

    秦奚丹笑笑，“之前我不是撞鬼了嘛，雙人沙發(fā)被劈成兩個單人沙發(fā)，想想我還挺賺的?！?/br>
    章南露坐到“單人沙發(fā)”上，說：“看見你心態(tài)這么好，我就放心了?！?/br>
    秦奚丹走到廚房，從冰箱里拿出自己自制的奶茶，倒出一杯遞給他。

    章南露接過茶，接的時候，指尖不經(jīng)意碰到她袖口的徽章。

    他目光微凝，抬起臉，正好對上秦奚丹秀麗的眼睛。

    秦奚丹彎了彎眉眼，坐回另一個沙發(fā)上，靠在軟枕上，手撐住臉，看著章南露。住了一周后，她早就把房間收拾好了，還加上很多自己喜歡的小裝飾。

    淡綠色桌布流蘇垂落，木制窗臺旁的花瓶里向日葵橙黃溫暖，千紙鶴風(fēng)鈴在門口輕輕搖晃，頭頂暖黃色的燈照下來，把原來破舊冰冷的客廳，增加了很多生氣與活力。

    章南露坐在燈下，清冷五官被暖光添上幾分柔和，黑黢黢的眼里，似乎多了點(diǎn)光。他捧著茶杯，望向秦奚丹，“……你有什么話想說嗎？”

    秦奚丹笑了，“不是，老板你半夜跑過來，我還以為你有重要的事想說呢。”

    章南露點(diǎn)頭，“我想起我忘記告訴你一件事了?！?/br>
    “什么？”

    章南露：“昨天夜里，你們上被詛咒的鬼車，僥幸存活，當(dāng)天晚上，有十二個人在水庫被淹死?！?/br>
    秦奚丹臉上的笑意消失，慢慢坐直，不自覺皺起眉。

    她當(dāng)即想到，肯定是混沌信徒那幫邪11教徒干的。他們之前湊在游樂園集會，說不定也談了這件事，可惜她湊近的時候太遲，什么都沒聽到。

    “死十二個人……這是在湊人數(shù)嗎？祭祀？”

    在閃回的記憶碎片里，原主也說過，會在那天帶十二個祭品上車，這幫黑暗信徒們，似乎是想搞什么大事情，進(jìn)行一個黑暗儀式。

    章南露頷首，“像是獻(xiàn)祭，如果沒有你們的事，水庫里的事只會被當(dāng)成意外事故?！?/br>
    秦奚丹正色道：“如果那天詛咒生效，按照原來的發(fā)展，我們班應(yīng)該也被鬼校車帶著，掉到水里淹死，我們這兩起詭異事件有共同點(diǎn)，都是十二個人，死因都是被水淹死?！?/br>
    和水有關(guān)的獻(xiàn)祭……

    她緊皺著眉，站了起來，在客廳里走了幾步，突然想到一件事，“哎，老板，上次鬼屋的事調(diào)查得怎么樣了？”

    章南露搖頭，“線索斷得很干凈。你懷疑有聯(lián)系？”

    秦奚丹托住下巴，邊走邊說：“上次你說，神有兩相，鬼屋那群人在祭祀的就是春姑娘的惡相，如果……”

    她不自覺蹙眉，停了下來。

    章南露：“如果什么？”

    秦奚丹猶豫了一兩分鐘，才輕聲說：“如果，神也會像修煉者一樣，有失控的風(fēng)險呢？”

    章南露抿緊唇，不言不發(fā)。

    秦奚丹為了緩解尷尬，搓搓手，笑道：“這只是我的猜測啦，神肯定不會像我們這種苦逼的修煉者一樣?！?/br>
    章南露看她一眼，低聲說：“這件事你不用再查了?！?/br>
    秦奚丹：“哎？”

    “很危險?！?/br>
    秦奚丹站直，認(rèn)真地回：“你放心，我肯定不查！”

    章南露“嗯”一聲，表情沉凝，蒼白的臉轉(zhuǎn)而望向窗口的向日葵，似乎陷入沉思。秦奚丹有點(diǎn)困倦，也不好意思催人走，把手捂住嘴巴，悄悄打個哈欠。

    “那個嬰兒木雕的腹部，發(fā)現(xiàn)一具完整的骸骨?！?/br>
    秦奚丹一下子就不困了，坐了起來，“??？”

    章南露：“小鬼運(yùn)財(cái)，難怪這個游樂園事故頻發(fā)，但生意照樣興隆，后來游樂園老板怎么樣了？”

    秦奚丹想想，說：“意外事故，死了?！?/br>
    章南露點(diǎn)了點(diǎn)頭，“被邪法反噬，橫死。你就去調(diào)查這件事吧?！?/br>
    秦奚丹微怔，這件事不是已經(jīng)很明顯，游樂園老板想要用邪法招財(cái)，結(jié)果反被邪法反噬，當(dāng)事人已經(jīng)死了，她還有什么可以再追查的？

    可以去調(diào)查下游樂園老板的人際關(guān)系，去查查是哪個邪修教他這個陰損的辦法。不過，如果她沒有猜錯，章南露是故意把她支出前面的兩起黑暗信徒的案子。

    她倚靠在窗邊，目送青年離開，借著【銳利視線】，她看著章南露一步步邁下臺階，腳步遲緩而沉重。到中間時，他踉蹌一下，站穩(wěn)后，沒有再繼續(xù)往下走，而是坐了下來，扶住額頭。

    秦奚丹注視他的背影，覺得挺不是滋味。

    這時，章南露回頭，望向公寓頂樓。

    其他所有的房間都黑漆一團(tuán)，公寓像匍匐在夜色里的恐怖巨獸，只有頂樓的一盞燈亮著，窗框透出融融暖意，好似畫框，映出副色調(diào)溫暖的油畫。

    畫上美人倚窗而立，畫框的一邊開滿金黃向陽的葵花。

    秦奚丹轉(zhuǎn)身從窗框前跑開，蹬蹬蹬跑下樓，一直跑下長長臺階，來到章南露面前。

    章南露站起來，問：“還有什么事嗎？”

    秦奚丹彎起眼睛，從身后拿出那捧向日葵，朝他送過去，笑著說：“送給你！”

    章南露怔了幾秒，接過向日葵，捧在懷里。

    他垂眸看著燦爛如陽的花朵，嘴角微微往上翹了一下，“謝謝?！?/br>
    秦奚丹朝他擺擺手，在安德烈的汪汪聲催促中，跑上去給狗子煮rou。等她煮完rou回到窗口，發(fā)現(xiàn)青年還站在原來的位置，懷里捧著大簇漂亮的向日葵。

    ————

    第二天學(xué)校放假，秦奚丹沒有接到系統(tǒng)給的任務(wù)，就早早來到了公司。客廳的茶幾上多了一個玻璃花瓶，花瓶里放著向日葵，讓工整到冰冷的辦公室，多了一點(diǎn)人氣。

    辦公室沒其他人，她靠在沙發(fā)上，打開手機(jī)，開始查關(guān)于游樂園的事。

    查來查去，也沒發(fā)現(xiàn)多少線索，可能時間隔得久遠(yuǎn)，絕扈市“民風(fēng)淳樸”，各種怪談詭異又不少，原來的游樂園沒多少人討論。

    秦奚丹看了會，起身從茶幾抽屜里拿出幾支香，走到外面的土地廟前。修繕一新的土地廟現(xiàn)在香火鼎盛，前方香爐里插滿了游客上的香，上面的樹上還用紅帶系上很多許愿牌。

    清風(fēng)迎面，紅帶飄逸，許愿牌輕輕搖晃。

    石頭砌成的小廟里，土地的雕像泰然坐在，嘴角上翹，神情慈祥。

    后來把土地廟修繕的時候，秦奚丹也特意請人重塑了一尊神像，可是雕像一進(jìn)廟里，沒過幾天，石像的左手就會裂開，摔到地上。

    按照章南露說，這是因?yàn)樵诠砦堇飵瓦^她的那個“靈”，現(xiàn)在附著在雕像上，靈體的缺損也會影響雕像。等過段時間，靈體慢慢長好，再為它重塑一尊神像，就沒什么事了。

    秦奚丹拿出香，對著土地廟認(rèn)真拜了兩拜，插在香爐里，然后打開系統(tǒng)的無敵抽獎輪，摩拳擦掌準(zhǔn)備抽個好東西出來。上次完成游樂園的任務(wù)，她拿到了一次抽獎機(jī)會，現(xiàn)在正好用掉。

    “保佑我好運(yùn)吧！”

    秦奚丹緊張地看著轉(zhuǎn)盤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最后——

    “恭喜你！抽到《八段錦》，好好鍛煉，身強(qiáng)體??！每日練習(xí)八段錦，可以幫助你擁有一副快速恢復(fù)的健康身體！”

    秦奚丹回到公司，按照八段錦展示的動作，開始平舉雙手跟著運(yùn)動起來。

    “仰托一度理三焦；左肝右肺如射雕；東肝單托西通腎；五勞回顧七傷調(diào)；

    游魚擺尾通心臟；手攀雙足理于腰；次鳴天鼓三十六；兩手掩耳后頭敲?！?/br>
    等做完一套，她雙手緩緩從頭頂放下，長吐出一口氣，感覺身體舒暢了不少。這個可以和明目訣放在一起，替代眼保健cao和廣播體cao，加入每天鍛煉的計(jì)劃。

    擁有強(qiáng)健的體魄，不管是不是在黑暗紀(jì)元，都非常重要。

    秦奚丹想著，轉(zhuǎn)過身，走了兩步，一抬頭，冷不丁撞上雙漆黑的眼睛。

    她嚇得退了半步，“老板？你什么時候來的？”

    章南露推門而入，“剛剛?！?/br>
    他的身后還跟著一個女人和一個小孩。

    女人漂亮而性感，五官深邃，紅色的卷發(fā)如瀑垂到腰間，她長得很高，比章南露還高一個個頭，秦奚丹站在她面前，就像個小雞仔站在女巨人面前。

    而小孩就是正常的小孩樣子，只是眼睛圓鈍，五官緊湊，長得很可愛，又有點(diǎn)……說不出來的違和。

    秦奚丹想到自己剛才跳cao，可能被大家都看完全程，腳趾就忍不住摳地。她臉上發(fā)燙，假裝無事發(fā)生，笑笑：“我今天不用上課，就想著早點(diǎn)過來幫忙了，這兩位是？”

    章南露：“執(zhí)火人?！?/br>
    女人朝秦奚丹甜甜笑起來，伸出手和她握了握，“八段錦跳得真好。”

    秦奚丹被漂亮jiejie這么一說，更加不好意思了，轉(zhuǎn)身給他們?nèi)サ共琛Ｉ砗筮@兩個人應(yīng)該算是她的同事，身材高大如巨人的jiejie叫姜紅葉，而另一個小女孩是白梨梨。

    “這就是剛招進(jìn)來的小姑娘嘛?！苯t葉坐在沙發(fā)上，看眼茶幾的向日葵，翹起嘴角笑：“眼光不錯嘛。小丹，你是怎么被這家伙拐進(jìn)來的？”

    秦奚丹把茶水遞給他們，笑道：“遇到了點(diǎn)詭異事件，多虧遇到老板?！?/br>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