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對顧時謙那么好, 可卻還是這樣死在荒郊野嶺，可見黑暗信徒們都喪失人性。她后背發(fā)涼, 為謝老難過的同時，又忍不住想, 如果當(dāng)時自己答應(yīng)了顧時謙, 現(xiàn)在會不會和謝老他們一樣曝尸荒野？

    “升龍儀式……”她低聲道：“他們是為了升龍儀式去的嗎？現(xiàn)在既然知道他們?nèi)チ四? 能不能抓到他們？”

    章南露：“小丹……”

    他喊了聲秦奚丹, 又停了下來，望向外面滂沱的雨幕, 靠在窗戶邊，默默看著陰沉的天空。他聽見那邊傳來同伴清淺的呼吸聲，像四月的春風(fēng)，淺淺拂過耳畔。

    秦奚丹望著崩騰的江水，感受到他的沉默, 慢慢問：“是發(fā)生什么事了嘛?！?/br>
    章南露呼出口白汽, 低聲說：“已經(jīng)遲了?！?/br>
    在霰城舉辦升龍儀式時, 隱藏在升龍山脈的古老家族，也會舉行一場秘密的儀式。古老家族大部分都避世不出，與外界聯(lián)系很少，執(zhí)火人內(nèi)部也不清楚謝家的詳細(xì)情況。

    但是就在剛才，他們收到消息，謝家似乎在舉行儀式的時候，遭到了一場偷襲。

    一場，不止一個天使參與的襲擊。

    秦奚丹掛斷電話后，還有些茫然。她眨了眨眼睛，浪里幾個少年騰地一下從水面鉆出來，捧著一大捆水草，獻(xiàn)寶一樣捧到她面前。

    顏逸：“老師看，這下我們又能做好多丹藥了。”

    還有人扛著一些水鬼回來，“老師，我們要不試著飼養(yǎng)水鬼吧，總好過下次過來撈?！?/br>
    秦奚丹拿手機(jī)給明夷發(fā)了條消息后，收回手機(jī)，朝他們點(diǎn)了點(diǎn)頭。

    神墮日對于少年們而言，可是個瘋狂薅材料的時候。

    這天黑暗能量非常強(qiáng)大，江水中的水鬼不斷涌現(xiàn)，就相當(dāng)于一個不停的刷怪點(diǎn)，還有執(zhí)火人用盡心力維持編造的陣法，遏制住水底狂亂的怪物，保證他們的安全。

    所以他們到處蹦跶，恨不得把神墮日里的鬼都給薅完。

    如果沒有收到剛才那通電話，秦奚丹也會很高興地跟著他們一起去抓鬼。但她現(xiàn)在握著手機(jī)，焦急地等待明夷的回信。

    她抿緊了唇，在河畔走來走去，直到黑夜降臨，夜幕在天空緩慢鋪開。

    快到十二點(diǎn)的時候，秦奚丹才將學(xué)生們送回家，心神不寧地回到了四仙廟。今天這里沒有游客，大家都在官方的一次次洪汛災(zāi)害的科普和通告中，選擇了在今天留在家中。

    她站在神像面前，順著春姑娘，慢慢走到夏夫人的神像前。

    夏季神的泥塑依舊美麗端莊，艷紅的裙擺揚(yáng)起，腳畔蓮花亭亭。秦奚丹對上祂的眼睛，心中一攝，恍惚中好像看見那天渦卷河底遭逢的怪物。

    巨大的水蛇腦袋從神女飄若浮云的衣裙中鉆出，冰冷地看著她。

    她手足冰涼，在無比恐怖的威壓中，幾乎一動也不能動。

    “滴答?！?/br>
    時鐘轉(zhuǎn)過十二點(diǎn)，那只氣息恐怖的怪物，轉(zhuǎn)身變成原來娉婷美麗的神女。神女勾起嘴角，朝她笑了一下。

    祂俯下身，從身邊的蓮花池中折下一枝蓮花，走向了神座，遞給秦奚丹。

    “謝謝。”她好像聽見一道飄渺空靈的女聲。

    秦奚丹再一眨眼，剛才的幻象消失不見，神像依舊高坐蓮臺。她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上依舊空空，沒有蓮花。

    難道剛才只是幻覺？

    她眸光一凝，突然注意到，在雕塑腳邊的大簇荷花中，有一朵只剩花?；ㄈ~。

    像被誰折去了花。

    秦奚丹再次觀察自己的身體，抬手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背上多了一朵蓮花的圖案。青色的蓮花若隱若現(xiàn)，藏于雪白的皮膚之下。

    她點(diǎn)開系統(tǒng)，在狀態(tài)中，發(fā)現(xiàn)自己又多了一項(xiàng)。

    【夏季神的贈予】：恭喜你，收到夏季神的贈予，獲得能力：雷云。

    某種程度上，你能借用夏季神驅(qū)使雷電的能力。

    秦奚丹歪歪頭，伸手一指，一道雷電從天而降，落在四仙廟的院落里。她扯了扯嘴角，輕聲說：“謝謝?！?/br>
    回到小院，畢阿婆不在這里，安德烈趴在屋檐下看雨，聽見她的腳步聲，早早就撲過來歡迎。

    秦奚丹摸摸安德烈，給它倒完水和糧后，回到自己的房間。她看了眼手機(jī)，明夷依舊沒有回復(fù)她，看來謝家遭遇了一場非常嚴(yán)重的危機(jī)。

    但是，她想到了一個或許能聯(lián)系上人的辦法。

    秦奚丹盤腿坐在床上，回憶明夷交給自己的功法，讓自己神游出體，回到那片飄渺無極的空間。

    她想要再獲得龍神的一瞥，去溝通龍神。

    秦奚丹在這片空間中飄蕩，按照她的猜想，這片空間是介于現(xiàn)實(shí)世界和門后世界之間，應(yīng)該就是“天門”與現(xiàn)實(shí)相交的部分，而明夷教她的功法，實(shí)際上是一套和龍神有所溝通的辦法。

    和上次一樣，空中又傳來一聲龍鳴。

    她仰起頭，看天空中一條巨龍飛過，但是這次，在巨龍身邊，還有一條白色的小龍。小龍身上鱗片斑駁，血跡斑斑，與巨龍一起飛向那扇巨大的天門。

    它似乎感受到秦奚丹的目光，低頭看了她一眼。

    在對視的瞬間，秦奚丹渾身微震，一股熟悉感躥上心頭。她跟在龍神的后面，看著它們飛向天門，心想，這又是一位要沖擊天門成神的修煉者嗎？

    而且，這位是在龍神的指引和帶領(lǐng)下進(jìn)入天門的，白龍得到了龍神的認(rèn)可，可它似乎受了重傷，不一定能夠沖擊天門成功。

    龍神率先進(jìn)入天門，巨大的眼睛在門后，靜靜地望著后輩。

    細(xì)小的白龍撞向天門，染血的鱗片片片掉落。

    秦奚丹這是第二次目睹有人沖擊天門，她嘗試往那邊靠攏，去幫一幫白龍，但剛靠近，就被強(qiáng)烈的旋風(fēng)吹得東歪西倒，無法靠攏，只能眼睜睜看著白龍幾次嘗試后脫力，從半空摔了下來，往下墜落。

    但也許是龍神在其中守護(hù)的緣故，這次天門中沒有伸出一只巨手，將白龍吞噬。

    秦奚丹控制自己的魂體，趕緊飄了過去，費(fèi)力抓住白龍的尾巴。手底下的鱗片冰涼，上面帶著黏膩的血跡，這次她離得近，看清楚了白龍的情況。

    它的鱗片脫落了很多，露出血紅的rou，而在鱗片之中，插著無數(shù)雪白和烏黑的羽毛，這些羽毛像刀一樣深深地順著鱗片，插入它的rou里，不斷腐蝕它的血rou。

    白龍回頭看她。

    不知道為什么，秦奚丹從那雙眼睛中讀出了一絲悲傷。對視幾秒，她輕輕道：“……明夷？”

    羽毛的數(shù)量還在增長，替代了鱗片，爬滿白龍的身體。它在空中痛苦地扭動，帶血的羽毛和鱗片一片片落了下來。

    這應(yīng)該是因斯那邊屬于天使的詛咒。

    秦奚丹忽然眼前一亮，拿出了那枚融合【瀆神者之心】的徽章，將徽章高舉，徽章的光照在白龍的身上，讓羽毛的擴(kuò)散速度有所停滯。

    白龍的身體在龍神的襯托下十分嬌小，但比起秦奚丹，還是非常巨大。它轉(zhuǎn)過身，巨大的瞳孔里映出纖細(xì)的人影。

    它低下頭，鱗片輕柔地劃過秦奚丹的手掌。

    秦奚丹將徽章放在它的身上，暫時遏制住羽毛的擴(kuò)散，她回頭看了眼，天門在緩緩閉門，龍神一直在門后看著他們，直到天門閉合。

    “明夷，”她低聲道：“你是明夷嗎？不行啊，得想個辦法把你帶回去?！?/br>
    總不能讓白龍一直留在這里。她現(xiàn)在是處于神游的狀態(tài)，而明夷看起來是重傷強(qiáng)行飛升，說不定身體已經(jīng)被毀壞掉了。

    她抿唇想了想，拿出了那塊窟中子那得到的龍石。龍石里原來的那絲神魂被窟中子升仙的時候用掉，也許能夠空出一個位置給白龍用。

    白龍望著她，低吟一聲，身體飛入龍石中。而龍石中間那片透明的位置，多了一條游龍的白龍。

    ……

    “恭喜你，獲得被詛咒的龍石：這塊石頭已經(jīng)被真龍?zhí)顫M，但在不斷被詛咒侵蝕。”

    秦奚丹睜開眼睛，松開手，打量這塊容納了一條新龍的龍石。石頭上出現(xiàn)很多道裂縫，似乎隨時都會碎成碎片。

    她將徽章和龍石放在一起，讓徽章的光繼續(xù)抵御天使留下的詛咒。

    然后她想了想，拿出黑色手機(jī)，打通了章南露的電話。

    “老板，我記得，上次顧時謙離開后，不是留下了一個石膏雕像嗎？我記得你說過，那是天使的分11身？”

    ——————

    章南露來到四仙廟的時候，雨已經(jīng)停了下來，地上有層油潑般的水光。

    他接過龍石，看見里面游動的白龍，忍不住看了眼秦奚丹，“你還真的把它裝滿了？”

    秦奚丹：“?。俊?/br>
    章南露：“之前龍石被窟中子試圖飛升，取走中間那一抹神格，只留下來這一塊容器，現(xiàn)在它重新被填滿，如果以后你拿著有用……”

    秦奚丹打斷他，“我拿著沒用，老大，你再看看，這不是普通的一條龍。”

    “龍哪有普通的？”章南露聽完，又看了眼透明石頭中封印的小龍，這次，他注意到了龍身上的一片片羽毛，不自覺蹙起眉頭，“謝家……龍女？”

    秦奚丹把自己的構(gòu)想說給他，“我在想，那個石膏像是天使用過的一個化身，如果可以，是不是也能拿來給別的人用？”

    章南露偏頭，黑眸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你的意思是？”

    秦奚丹：“我們可以拿化身過來，給自己人用?！?/br>
    章南露看她幾秒，笑了下，“理論上可以，不過，神像作為一個重要的戰(zhàn)利品，已經(jīng)在運(yùn)往都城的路上了?！?/br>
    秦奚丹“啊”了一聲，“那怎么辦呢？”

    章南露：“搶吧?！?/br>
    秦奚丹張大了嘴，震驚地看著他。

    …………

    夜幕深沉，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在高速上疾馳，秦奚丹坐在副駕駛，心中惴惴：“我們真要去搶啊？”

    坐在后座的簡飛揚(yáng)笑了，“等送到都城，就要被放入倉庫，等到下次拿貢獻(xiàn)才能兌換，還不一定能換出來，多麻煩啊。”

    姜紅葉：“就算能換，也得說明用處，很麻煩。既然還沒收進(jìn)倉庫，那就容易多了嘛?！?/br>
    白梨梨坐在姜紅葉的腿上，有點(diǎn)激動又有點(diǎn)緊張，“會不會不太好……”

    秦奚丹點(diǎn)頭，她覺得如果說明情況，也許可以用更緩和的情況解決問題——搶劫這種事，他們是官方的執(zhí)火人，不是對同僚下手的法外狂徒??！

    姜紅葉笑笑，“梨梨你不懂，成年人處理問題就是什么簡單干脆?！?/br>
    秦奚丹：……原來我還是個寶寶。

    不管怎么說，他們還是追上了前方那輛暗藍(lán)的轎車。簡飛揚(yáng)發(fā)揮自己的美妝手法，拉上口罩換上身治安官的制服，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他率先下車，敲了敲車窗，“查酒駕的?！?/br>
    車?yán)锏膬蓚€人聽了后，沒有起疑心，走下了車。秦奚丹認(rèn)出來，這是都城來的兩位執(zhí)火人，她心里默念聲對不起，用了催眠技能，兩個人馬上就感到昏昏欲睡，搖晃了下腦袋。

    簡飛揚(yáng)趁機(jī)跳到后座，看見石膏像后，眼睛一亮，扛起石膏像就跑。

    那兩人馬上從昏沉的狀態(tài)從擺脫，準(zhǔn)備出手之際，像是認(rèn)出了什么，硬生生停下來。

    “簡飛揚(yáng)你這個臭小子！”年長的那個人破口大罵，“你又這樣！等著下次開會，看我不罵死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