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哪國的小王子誤入了這里。

    沈承安仰頭看眼木質(zhì)的招牌, 問：“請問是黑色郁金香酒館嗎？”

    “喲, 小伙子, 怎么找到這來了？看上我們哪個漂亮姑娘？”最中間的男人吐出一口煙，灰色的煙圈直沖沈承安的臉, 刺鼻煙氣嗆得他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

    沈承安：“不是，我來找一位叫老尤金的人?！?/br>
    男人斜眼看他，“找我家老板什么事？”

    沈承安：“有事，是獨眼兇鯊告訴我地址的?！?/br>
    他心里忍不住吐槽這個中二的名字。

    男人掐滅煙，這才正眼看他, “你是兇鯊的人？”

    沈承安正色道：“準確來說, 我是他的老板?！?/br>
    男人把煙丟在地上, 用腳踩滅煙頭，又看了眼少年，才一矮身鉆進酒館。沒一會，他就出來，對少年說：“進來吧?！?/br>
    沈承安沒有進去，而是轉(zhuǎn)過身，喊道：“老師，可以進來啦?！?/br>
    幾個男人抬頭，看見從暗色小巷里走出的女人，頓時眼睛一亮。

    秦奚丹微笑著對少年說：“都說了不要你探路，還怕我搞不定？”

    沈承安：“可是我要保護老師嘛?！彼D(zhuǎn)移話題，說道：“看來保安隊長真的很厲害的樣子，只報一個名字，他們就讓我們見老尤金了?！?/br>
    秦奚丹調(diào)侃：“保安隊伍嘛，總是臥虎藏龍?！?/br>
    憑著這一層身份，兩個人輕松進入郁金香酒館里。一進酒館，他們就被嗆人的煙氣嗆得止不住低咳。不大的空間里香煙繚繞，灰白色的霧氣彌漫整間酒館，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

    酒館里幾桌人在外面打牌，在往里一點，吧臺上的人手里端著啤酒，一邊看一臺老舊黑白電視上播出的馬賽，一邊發(fā)出驚呼聲。

    “六號！快沖啊六號！沖！”

    “九號我相信你，我的女神，我的寶貝，跑得快一點吧！”

    “女神保佑，這把一定是二號贏！”

    ……

    結(jié)果是四號馬跑得了冠軍。

    觀眾們垂頭喪氣，把錢交給了莊家。

    秦奚丹收回目光，心想，原來是賭馬。她對賭博了解得并不多，只在禁毒宣傳里的了解過一點，吧臺前的賭徒們一個個眼睛發(fā)紅，精神亢奮，似乎可以為了贏，賭上自己的靈魂。

    禁毒宣傳誠不欺我，賭博真不是什么好東西。

    吧臺前的那十幾個賭馬的男人也注意到她，扭過頭盯著她，朝她輕挑地吹口哨。

    “漂亮的女士，怎么來這里呀？”

    “一個晚上多少錢？小爺我有的是錢?！?/br>
    ……

    沈承安氣得嘴唇發(fā)白，擋在秦奚丹的面前，企圖擋住那些赤裸裸的惡心目光。

    “老板在里面?！眽褲h帶他們走進了一扇看起來通往后廚的小木門。

    一進木門，秦奚丹吃驚地挑了下眉。

    看起來窄小的木門里，是一個更大的空間，里面放著十來張賭桌，許多人在賭桌前賭博，玩一種她沒有見過的牌。

    這些人賭博更加專注，專心看著手里的牌，不像外面的人一樣喧鬧，也沒有幾個人抬頭來看他們。

    壯漢帶著他們走到最靠里面的一張賭桌前，對桌后的老者說了句什么。

    老者抬頭，看向秦奚丹。

    他的臉上溝壑縱橫，眼睛深邃明亮，紅色的頭發(fā)卷曲著垂下來，有與他這個年紀不相符的發(fā)量。

    秦奚丹微微笑了下打招呼。

    “你好，”老尤金的臉上帶上笑意，“美麗的女士，帥氣的少爺，請抽一張牌吧?！?/br>
    牌桌上是一副攤開的牌，一共十三張，牌的背面金光燦燦，仿佛是黃金鑄成的卡牌。

    秦奚丹：“我們不賭博。”

    老尤金用驚訝又夸張的語氣說：“奧，女神在上，居然有人來黑色郁金香不是為了賭博？”

    沈承安低聲說：“老師，我抽一張吧?！?/br>
    秦奚丹義正嚴詞，“未成年人不許賭博?！?/br>
    咋，這群人還想當著她的面，帶壞祖國的花朵？

    老尤金收起戲謔的笑，說：“女士，抽一張牌吧，這不是賭博，是女神的啟示，也是我們黑色郁金香的傳統(tǒng)?！?/br>
    秦奚丹掃了眼十三張牌，選了第三張牌，翻了過來。

    牌面是一本書和一支筆。

    秦奚丹好奇地問：“這是什么意思？”

    “命運之書?！崩嫌冉饞吡搜叟泼?，將十三張牌收攏，說：“看來你們來這里，是女神的指引，好了，你們想找我干什么？”

    秦奚丹把公司職工消失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老尤金一直在玩他那副特制金牌，牌合攏又攤開，撞在一起發(fā)出啪啪清脆的聲音。燈光照下來，金牌背后折射出熠熠的光澤，流光溢彩，看久了有種讓人目眩神迷的夢幻。

    “失蹤了嘛，”老尤金想了想，說：“我們不會綁架蘆國人的，綁架不綁蘆國和因斯的人，這是克科城的規(guī)矩。不過，”他垂下眼睛，再次將牌攤開，說：“女士，你可以抽一張牌，女神會告訴你，你的那些人是活著還是死去?！?/br>
    秦奚丹好奇道：“女神這都知道？”

    老尤金露出微笑：“女神無所不知。女士，你在腦中思考那些工人的樣子，女神會告訴你答案?！?/br>
    秦奚丹并不知道失蹤人員的相貌，于是這件事就由沈承安來完成。

    少年閉上眼睛，仔細想了想失蹤工人的樣子，然后選中了其中的一張牌。

    翻開牌面，上面畫著一個旋轉(zhuǎn)的骰子。

    老尤金奇怪地“咦”了一聲，“牌面是欺詐。”

    “欺詐？”

    老尤金微笑：“我聽說你們蘆國的公司挖開了一座古墓，很有可能是座欺詐師的墓xue，至于失蹤的人……欺詐師最喜歡欺騙命運，所以女神無法準備給出啟示，不過，按照我的經(jīng)驗，可以為他們準備葬禮了。”

    秦奚丹以前嘗試找過很多關(guān)于南洲的信息，可是在被因斯的殖民過程里，南洲本土很多歷史文化都被破壞，沒有被整理成書籍流傳下來。這是她第一次聽見“欺詐師”這個身份，不由感到十分好奇。

    她想到了自己的鋼筆。

    系統(tǒng)給鋼筆的描述是這樣的：

    艾爾希維之筆：從前有個喜歡欺詐、賭債纏身的賭徒，用精致絕倫無與倫比的騙術(shù)，竊取某位存在的一絲神格，封印于鋼筆之中。

    此后，這支鋼筆被視作奇跡之筆，被他的家族后代當成至寶流傳，只是所有人都忘記，這支鋼筆真正的用途……

    按照系統(tǒng)給出的這段話，艾爾希維，鋼筆的遠主人，顯然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欺詐師。

    “什么是欺詐師？”她問老尤金。

    老尤金微微笑道：“我們來玩一局吧，你贏了，我就回答你的問題。你輸了，你就回答我的問題?！?/br>
    秦奚丹：“我不懂賭博?！?/br>
    老尤金拿出兩顆骰子，“很簡單，只要丟骰子，比點數(shù)大小就好，這個只要有手就會的吧?！?/br>
    沈承安小聲說：“老師，他們肯定騙術(shù)很厲害，要不我們用別的方法吧?！?/br>
    秦奚丹：“沒事的?！?/br>
    老尤金將一個圓形的筒蓋住兩顆骰子，隨手一甩，圓筒順滑地滑到秦奚丹的面前。他很有風度地說：“女士，你先來吧?！?/br>
    秦奚丹隨便搖了搖圓筒，打開后，臉色微變。

    兩個骰子都是一點，整整齊齊，像是在嘲笑她的運氣。

    正常人很難有這種運氣了。

    沈承安扶了下臉，“老師，要不以后這種事，還是我來搖吧。”

    秦奚丹：“……想什么呢，未成年人不許賭博?！?/br>
    “看來女神不太喜歡你?！崩嫌冉鹱旖巧蠐P，拿過簽筒，搖了兩下，骰子撞擊聲噼里啪啦，他臉上露出賭徒快要勝利時特有的微笑，眼睛緊盯著秦奚丹，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一絲狼狽的模樣。

    但是長桌后的女士依舊優(yōu)雅地坐著，表情淡淡，讓他看不穿。

    賭博的樂趣，除了贏下的那一刻腎上激素狂飆的狂喜，還有觀察輸家惱羞成怒種種丑態(tài)，獲得一種難以言喻的美妙感覺，像一個獵手，看著獵物一步步被逼入絕境。

    對面的女士毫無反應(yīng)，讓老尤金感覺意興索然。

    和一位毫不懂賭術(shù)，運氣還這么差的人賭，就像成年人去欺負一個兩三歲的小朋友，實在沒什么意思。

    他意興闌珊地打開了圓筒，“好吧女士，回答我的問題……”

    秦奚丹嘴角彎了彎，“老板，請看一下你的點數(shù)。”

    “這件事還有什么必要嗎？”老尤金低頭，笑容頓時凝固在臉上，雙眼瞪大，不可置信地看著桌上。

    兩顆骰子疊在了一起，只露出一個點數(shù)，一。

    “我去，”沈承安忍不住驚呼，“這運氣也沒誰了?！?/br>
    秦奚丹微笑：“看來女神似乎更不喜歡你呢。”

    老尤金瞪得很大，看看骰子，又看了看秦奚丹。突然，他意識到什么，大聲笑了出來，“哈哈哈，算我看走了眼，沒想到你也是個欺詐師。”

    秦奚丹：“我可不是欺詐師，不要當著我學(xué)生的面誹謗我?！彼芽刂茣r間的懷表收進口袋，微微翹起嘴角。

    雖然自己手氣很差，可是她可以讓時間暫停，從容地走過去，把老尤金擲出來的點數(shù)給改了。

    這不叫作弊，只是一出關(guān)于時間的魔法。

    “我的問題是，欺詐師是什么？”

    老尤金還緊盯著骰子，似乎疑惑她剛才是怎么做到的，聽見她的問題，他頭也不抬地說道：“不就是你剛才那樣嘛，欺騙、狡詐，使出無法被人察覺的騙局?！?/br>
    秦奚丹：“就是騙子賭徒？”

    “不是每個騙子賭徒都有資格成為欺詐師，但所有的騙子都向往成為欺詐師?！?/br>
    沈承安撇了撇嘴，“不就是一群騙子，說得這么高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