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可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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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綠薔薇街是克科城最為繁華的一條街道。

    街道兩側(cè)布滿各種上流的店鋪，附近住的都是金發(fā)藍眸的因斯人，在街道盡頭，一座灰白色莊嚴建筑巍然而立。

    教堂高兩百米，是整片南德拉大陸最高的建筑。

    兩座尖聳的高塔穹頂尖銳，如同寶劍直插云霄。峻峭的屋頂沉沉壓在彩色玻璃窗上，陽光透過鑲嵌有天使真容的彩色玻璃窗，將教堂照得絢麗多彩，冷峻而威嚴。

    現(xiàn)在是早晨，朝陽照在教堂上，整座教堂都被染成金色，好像只屬于天國。

    就算是不信神明的人來到教堂前，有那么一瞬間，都會產(chǎn)生一種錯覺，自己仿佛沐浴在圣主的榮光之下。

    曾有人在教堂前感慨：“眼見天國如此，如何不信仰真主榮光?！?/br>
    早上八點。

    一位身披黑色披風(fēng)，面容嚴峻，頭發(fā)灰白的老紳士走進了教堂。

    神甫戴維·布魯斯早早地在天使噴泉前等候，神色謙恭，好像只是一位謙卑的仆人。

    他雙手合十，朝老紳士行禮，說：“主教大人?！?/br>
    老紳士點了下頭，提著一個黑色的提包，走入教堂之中。晨曦的陽光透過五彩玻璃照在教堂中，白玉光潔的地面上，一片又一片彩色的光斑流轉(zhuǎn)。

    教堂內(nèi)部更加宏偉莊嚴，走入其中，會情不自禁地感到自身的渺小。天使張開潔白羽翼，在兩側(cè)的立柱上垂眸看著進來的信徒，墻壁和天花板上，工筆精心描繪的壁畫，宣揚主的無上榮光。

    戴維·布魯斯有條不紊地向主教匯報工作，以及今天的工作內(nèi)容，“今天幾位死刑犯會來到教堂，向圣主懺悔自己的罪過，祈禱得到救贖?！?/br>
    老紳士冷哼一聲，“死刑犯還想要救贖？他應(yīng)該下地獄?！?/br>
    戴維低下頭。

    他早就聽說，這位叫奧古斯塔斯的主教大人嚴峻冷漠，不近人情，嚴苛執(zhí)行主的旨意，現(xiàn)在看來，果然是這樣。

    奧古斯塔斯問：“那座修道院飛到哪里了？”

    戴維回答：“不知道為什么，現(xiàn)在祂已經(jīng)離開了大海，進入陸地之中。按照它的路線，可能會路過苦棘。那兒剛發(fā)生叛亂，反叛軍占領(lǐng)了國邦。”

    奧古斯塔斯點頭，“我馬上就要離開這里，為我準備好車?！?/br>
    戴維皺了下眉，為難地說：“主教大人，那片地區(qū)正在發(fā)生戰(zhàn)爭，恐怕會有危險?！?/br>
    奧古斯塔斯看了他一眼，煙藍色的眼睛十分冷漠，他的輪廓深邃，線條凌厲，像一尊冷峻無比的雕像。

    戴維低下頭，“聽您的教誨，主教大人。還有一件事，一位蘆國的信徒遇到了黑暗事件，需要我們的幫忙。”

    主教灰色的眉毛動了一下，“蘆國的信徒？”

    戴維點頭，“他們公司開采出了一座古墓，遭到了古墓的詛咒。柏特倫和賈索前去古墓中解除詛咒，他們身上帶有圣水、銀符和燭臺，已經(jīng)起身前往公司?！?/br>
    主教的注意力放在了另外一件事上，“我們居然有蘆國的信徒？”

    戴維的表情頓時變得有點奇怪。

    他想起了那位把教堂當作午睡圣地，每周堅持來打卡的蘆國信徒，心頭漫起一絲苦澀。一分鐘后，他才說：“那位信徒……很虔誠，說圣主讓他感到很安寧。”

    一種讓人昏昏欲睡的安寧。

    主教：“我經(jīng)常聽安德烈抱怨，說蘆國是片沒有信仰的土地，那邊的人就算來聽傳道，對圣主也并不虔誠。他們好像把神明當成一種實現(xiàn)他們愿望的工具，如果神明顯靈，他們就信神，如果神明沒有實現(xiàn)愿望，他們不僅不信，還敢反過來指責(zé)幾句?！?/br>
    戴維神甫震驚地瞪大雙眼，“他們居然敢這么不敬嗎？”

    奧古斯塔斯表情冷峻，輕點了下頭，“他們是一群無信仰的人，一切以自我實用為上，這些人是無法去天國的?！?/br>
    戴維神甫想到那位窩在教堂午睡打卡睡覺的信徒，緩緩?fù)鲁隹跐釟狻?/br>
    奧古斯塔斯問：“古墓的詛咒，是什么詛咒？”

    戴維神甫在克科城十多年了，于本地的風(fēng)俗歷史略有知曉，說道：“破壞逝者長眠之人，將被時間吞噬。南洲的居民信仰命運女神，女神之下有一位掌管時間的屬神，古墓里的逝者，應(yīng)該是這位屬神的信徒?！?/br>
    奧古斯塔斯并沒有放在心上，“一些不入流的野神罷了?！?/br>
    戴維神甫笑了一下，“南洲的野神，就算是命運女神，也無法抵擋圣主的榮光?！?/br>
    兩個人來到告解廳。

    在信徒們的口中，這里也叫懺悔室，信徒們向圣職人員懺悔，告述平生罪過，而圣職人員將他們的話傳遞給圣主，由圣主赦免他們的罪過。

    死刑犯在行刑前，可以來到教堂懺悔罪過，是教會的古老傳統(tǒng)，彰顯圣主的仁慈。

    奧古斯塔斯并不覺得這種傳統(tǒng)有存在的必要性。

    罪惡的死刑犯，并不需要被圣主赦免，他們只應(yīng)該去一個地方，那就是地獄。如果非需要一個臨終關(guān)懷，他并不介意送這群惡徒去地獄。

    “我們的圣主還是過于仁慈，”主教冷著臉，站在告解廳之后，透過小窗，看著一個犯下數(shù)起入室殺人案的惡徒誠懇請求救贖，只覺一陣惡心，“這些人就不該進入教堂，玷污神圣之地，他們就應(yīng)該下地獄，去被禿鷲啃食身體，啃至可見白骨，再長出新的血rou，日復(fù)一日忍受這樣的痛楚。不然，怎么能慰藉被他殺害的可憐靈魂？”

    戴維神甫不知道說什么，只好雙手合起，低念：“仁慈圣主?！?/br>
    奧古斯塔斯闔上煙藍色的冷酷雙眸，蒼白的唇動了動，無比虔誠地向?qū)γ媸ブ鞯裣裥卸Y，說：“感謝仁慈圣主?！?/br>
    那位jian·殺數(shù)人的死刑犯被押下去，另外一位死刑犯走了進來。

    看到少年火紅的頭發(fā)，奧古斯塔斯不由嗤了一聲。紅色的頭發(fā)，是罪孽、不潔、骯臟的象征。在過去的因斯大陸上，只有女巫、罪惡的黑暗生物，才會擁有一頭鮮血一樣的紅發(fā)。

    少年頭發(fā)火紅，眼睛碧藍，抿緊了嘴，看著圣主的雕像，一言不發(fā)。

    戴維神甫輕咳一聲，聲音經(jīng)過特殊布置的告解廳，顯得虛渺而仁慈，仿佛來自天國，莊嚴神圣。他問道：“你有什么罪想求仁慈圣主寬恕嗎？無論何種罪行，都可在此地懺悔，等待圣主寬恕?！?/br>
    少年遽然抬起綠色的眼睛，透過黑色的紗幔，直勾勾看向隔窗之后。他表情倔強，高聲說：“為什么要懺悔？我一點罪都沒有！”

    戴維神甫見識過很多反叛軍和異教徒，對這個反應(yīng)并不陌生，只是偏頭看了旁邊人一眼。如他所擔心的，這位冷峻虔誠的主教，臉色已經(jīng)變得陰沉。

    少年大聲囔囔：“我為什么要求你們狗屁主的寬恕？就算是祈禱，我也會向我們女神祈禱，你們的主就是一坨狗屎！”鄉(xiāng)下長大的少年，臟話儲備量極高，罵起神來也毫不畏懼，噼里啪啦說了一大段。

    戴維神甫掏出一塊雪白的絲質(zhì)手帕，擦了擦額角的冷汗。主教一眼不發(fā)地站在他旁邊，臉上冷得幾乎結(jié)了層厚厚的冰霜。

    “圣主啊，饒恕他吧?！贝骶S神甫心中默默祈禱：“請原諒他，也請澆滅主教心中的怒火，他看起來真是太可怕了?！?/br>
    圣主似乎沒有接收到他的祈禱。

    隔窗后，傳來另外一道聲音：“你快要上絞刑架了，你的女神在哪里？”

    紅發(fā)少年聲音一頓，沉默了幾秒，梗著脖子說：“你們口口聲聲讓我信什么主，你們的主又在哪？”

    那人似乎冷笑了聲，“我會讓你死前，得窺圣主榮光?！?/br>
    ******

    早上九點，押送死刑犯的囚車離開教堂，開向翠綠薔薇街上的絞刑架。

    路上擠滿了人，行人好奇張望。

    秦奚丹站在絞刑架對面的公寓二樓，換了身行頭，用沌神面具將自己變成一位紅發(fā)南洲少女的模樣。

    她用新形象出現(xiàn)在命運墓林面前時，大家瞪大眼睛，幾乎不敢認。

    秦奚丹隨便找了個借口：“化妝，化妝而已?！?/br>
    阿普微微張大嘴，好半天才說：“太神奇了！比邪術(shù)還神奇！”

    她隨意靠在窗臺上，假裝自己也是一位看客，隨手撥弄花瓶里的三枝海棠花。這是她和命運墓林成員的暗號，她在上面觀察，如果情況正常，花瓶里花數(shù)量不變，依舊是三枝，如果情況有異，她會拿掉其中的一枝，讓大家行動更加小心。

    而情況緊急，需要撤離時，她會把所有的花都拿走。

    當然，還有一種情況，就是花還在，靠窗的人不見了。那就說明，什么都別管了，趕緊跑吧。

    不過后面這種情況出現(xiàn)的概率不大。

    秦奚丹心想，我已經(jīng)是個成熟的執(zhí)火人了，不至于看見一點異常，就要扭頭逃跑了。

    她漫不經(jīng)心撥弄海棠花，手指一頓，看見底下一道熟悉的身影。

    ……想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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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第 121 章

    秦奚丹默默移開視線, 假裝沒有看見站在一家中古玩具店門口的青年，繼續(xù)撥弄花瓶里的海棠花。

    她垂著眼睛, 用余光觀察底下。

    在人群中, 命運墓林的成員偽裝成路人，在一邊等候著。希蒂娜圍巾遮住半邊臉，靠在商店前的石柱上，一頭火紅的頭發(fā)沒入陰影中。

    幾縷從玻璃窗上反射的光線照在她的頭發(fā)上, 讓那紅發(fā)如火焰耀眼。

    秦奚丹多欣賞了幾眼。

    她是很喜歡南德拉洲土著們的紅發(fā)和碧眸, 紅色的頭發(fā)有種勃勃的生命力, 綠色眼睛顯得神秘高貴。土著們的性格也像火焰一樣, 熱情直率。

    秦奚丹本身是個中庸的人, 做事中規(guī)中矩，說好聽點是脾氣好不容易生氣, 說得不好聽就是沒有生命力。所以，她喜歡這些熱情的人們。

    目光掃過路人們, 最后不經(jīng)意在中古玩具店前停留一瞬。

    那家店上掛著刻意做舊的招牌, 花體字用因斯語寫就“命運屋”三個字, 里面擺放各種從南洲本地收集來的娃娃和各種特色工藝品。

    價格也足夠美麗。

    一位穿著墨綠色連衣裙的年輕小姐從命運屋里走出, 手里拿著兩個草扎的娃娃，娃娃做工很粗糙, 眼睛是紐扣縫成的，其中一個娃娃的眼睛是紅色的紐扣，另一個是黑色的紐扣，借此來區(qū)分男女。

    “林，店主說這個是幸運娃娃哦, ”貝蒂小姐的聲音輕柔歡快, 笑著說：“我們可以一人拿一個, 帶在身邊當幸運符?！?/br>
    青年掃了眼，直接拒絕，“我不要。”

    “咦？為什么呀？”

    “太丑了。”

    貝蒂抿了下唇，把娃娃還給店主，“好吧，確實不怎么好看，可這不是南洲的風(fēng)情嘛，在我們因斯，見不到這么丑的娃娃。”

    她說完這話，青年的嘴角微微往上扯了一下，勾出個譏誚而冰冷的微笑。他偏頭看了這位小姐一眼，幽綠的眼睛里掠過一絲莫名的情緒。

    “幸運娃娃？我看是一種詛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