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歲沒有給他答案。

    返回的路途，誰都沒有說話。

    或許冥冥中有了預感，這會是兩？個人最后？的相見吧。

    我們緣分已盡。

    祁鶴想，他坐在？最靠角落的車窗邊，慢慢地抬起頭，只敢望后？視鏡里的她。

    再多一眼？，再多一眼？。

    “溫歲?！?/br>
    后？視鏡里的女孩瞥過眼？，和他在？鏡中相望。

    代表虛假的鏡，呈出不可能的結(jié)局。

    她看見他眼？含熱淚地對她笑，一如少年意氣？風發(fā)，是她最初愛他的模樣。

    “我不后？悔遇見你。”

    下一秒，對面轉(zhuǎn)彎疾馳而來的車輛帶極強目的性地欲與其對碰相撞。

    在？那瞬間？溫歲猛打方向盤，車子右沖摔進公路的草叢。

    “艸！給她躲了?！惫室庵圃焓鹿实能囕v上下來十幾個人，為首的黑衣男示意他們?nèi)ツ眉一铩?/br>
    車子雖然摔進草叢，但所幸兩？人并未受傷，祁鶴踹開車門，立馬去拉溫歲。

    “故意的，他們故意不避?！彼鰜?，正好一群男的跳下公路圍欄，團團將兩？人圍住。

    帶頭的看見溫歲旁邊還？有個男人，不認得他，有點疑惑。

    “不是說她今天一個人來掃墓么?！?/br>
    “上家給的消息不會有錯。”另一人道：“管他呢，收錢辦事，就當買一送一了。”

    “尋仇?！逼铤Q異常冷靜道，慢慢拉著女孩往自己身后？：“你被人盯上了?！?/br>
    樹大招風，并不奇怪，尤其是他們這種背景。

    溫歲眼？見他們有十多個人，說不害怕那肯定是騙人，她去摸手機要報警，被對方?。繌P眼？尖識破。

    “溫?。拷?，怪只怪你擋了人財路，車撞不死你，那接下來可受罪咯。”打頭的玩起花刀。

    他一聲黑哨，手下都沖上來。

    赤手空拳的兩？人對十幾個人，領(lǐng)頭的黑大哥覺得他們勝算不要太大。

    但祁鶴的確強悍。

    他只有一根粗木條，卻打得沒人敢近他的身。掰斷之前，溫歲也要了一根。

    “可以？”他問。

    “可以?！彼?，“眠眠還？等著我回家?！?/br>
    是啊，有人還？在？等你回家。

    祁鶴握緊木條。

    “家伙都抄起來啊?！?/br>
    他們很？多人都是業(yè)余，眼？紅錢才入伙，但說真要殺人，每個人都沒底，哆哆嗦嗦地舉刀。

    祁鶴看穿了他們的生疏，很？快一個人撂倒一片。

    只要那個女的只要那個女的。

    黑大哥給自己鼓氣？，他捏了捏刀柄，從暗處摸過去。

    溫歲不如那個男的有力氣？，她體力不支地躬下腰喘氣？。

    而那個男的在？專注眼？前。

    黑大哥就站在？溫歲身后？不遠處，眼？中劃過一道兇光。

    刀鋒插進她的身體咫尺之距，他的錢就要入賬了。

    可是，那個人反應太快。

    白刀子還？是如愿插進柔軟的腰間？，他對上的是如鷹隼銳利堅韌的目光。

    甚至自己加了力，刀在？血rou里旋轉(zhuǎn)發(fā)出攪動？的聲音，他一聲不吭。

    在？溫歲回頭的剎那翻手打落刀，小？廝瞅準時機騰起一腳。

    溫歲摔進他懷里，男人抱著她受慣性而倒，翻滾進更深處的草叢。

    “快找！”

    腳步淅淅瀝瀝，溫歲渾身都沾上了草，費力地睜開眼？。

    祁鶴墊在？自己的身下，面上的血色在？逐漸消退。

    他們滾進了一個草洞，那里隱蔽，外？面搜尋的人暫時找不到。

    手機摔壞了打不開，但溫歲告訴他，自己剛才撥了便捷號碼，警車很？快就會到。

    “我厲不厲害?！迸⒌难郏烤Ρ彻?，很？亮。

    祁鶴笑了。

    “我們快找到公路，”溫歲沒發(fā)現(xiàn)，他說話的聲音開始變得慢吞吞，“我要，送你回家?！?/br>
    對對。溫歲爬起來，他也跟著爬起來。

    “你沒事吧?！?/br>
    “沒事。”

    他擺擺手，示意她朝前走，不要回頭。

    不要回頭了。

    對不起，這是我騙你的最后？一次。

    我保證。

    山林很？大，溫歲是路癡，她找不到方向，無論朝哪里走，都是茫茫的林海，望不到頭。

    長長的一條路，草片被血珠壓彎了腰。

    而天也在？此？時下起?。坑?。

    “找個地方躲雨吧?！睖貧q說完這句話，祁鶴也摔坐在？地上。

    他靠著樹干，仰頭望天空的蒙蒙雨，進氣？多出氣？少，手捂著腰。

    溫歲看著看著，那里滲出了血。

    她睜大眼？睛。

    “祁鶴……”

    三步遠的聲音傳進耳中仿佛有了回音，空靈極了。

    他無力地松開手，余光看見溫歲跪坐在？自己身邊。

    眼？皮很？沉重，外？圍的黑暗在？緩緩地向視線中心聚攏。

    所有的聲音都在？極速流走，只有雨聲。

    滴答滴答，寂靜地陪伴他。

    他感覺到溫歲撕下衣服的一角，拼命在？給自己止血，嘴巴一張一合在？說什么，聽不大清。

    他自認為命還？是挺硬的，車禍、火災，他突破一切不可能的極限。

    可是，這次的感覺跟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

    溫歲的父親走前也是這樣的感覺嗎。

    他居然沒有不甘心，他只有慶幸。

    慶幸他終于也給出了東西。

    面前朦朧的曙光中，白衣少女朝他走來。

    她就站在？真正的溫歲身邊。

    “祁鶴！看著我?！?/br>
    他目光的焦點不知放在？哪兒，體表的溫度在？慢慢地下降。

    溫歲咬牙，用盡全身的力氣？背起他。

    比想象得輕，女孩一步一蹣跚帶著他往前走。

    男人的頭沒有生氣？地依偎著她的肩，但溫歲喊他他還？會應。

    “我不想死?！彼f。

    溫歲的嘴唇止不住發(fā)顫，她在？控制自己不許哭，“誰說你要死了，祁鶴你要是敢死我一輩子都不會記得你，你虧欠我這么多你要還？一輩子?！?/br>
    “你敢死……”她真的也快堅持不住了，完全僅存一絲絲的意志在？支撐她走路，“你敢死我馬上帶著頌眠改嫁，我嫁給阿貓阿狗我再也……”

    “再也不喜歡你了。”

    臨到此？時，溫歲想不出別的話。

    “不想死就給我好好活，你想想你的錢?！?/br>
    “你想想我?！?/br>
    他強撐開眼？皮。

    不知走了多久，遠方終于傳來警車的聲音，溫歲沒有聽錯，她欣喜的也一瞬間？xiele力氣？。

    兩？個人摔進泥坑。

    祁鶴的臉蒼白的嚇人，就那樣軟綿綿地歪著樹。

    可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仍舊望著她，風情、繾綣。

    “救護車就快來了?！睖貧q捧著他的臉，逼他打起精神？，“你不許睡，撐到救護車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