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宣節(jié)副衛(wèi)段林在羽林衛(wèi)的職位很低守在外頭一圈, 他因而很容易就找到了人。段林見著京兆尹的官印，立刻說道：“方才有個小花子露頭喊了句, 是你的人吧？”

    衛(wèi)景英說是。

    段林道：“你隨我來。”

    說著立即把他引薦給了羽林衛(wèi)大將軍郝勝。

    羽林衛(wèi)大將軍郝勝是當朝太子妃的舅舅, 四十來歲的年紀，是個身材高大的……文人，沒錯，據(jù)衛(wèi)景英看來, 此人沒習過武, 或者就算練過, 也不過三腳貓的功夫, 他一個人就能干翻一群的那種。

    “有人要作亂？”郝勝盯著衛(wèi)景英看了一陣子：“他們真的以‘張貴人’為暗號？”

    果真如此就要防備起來了。

    “在下仔細辨別過, ”衛(wèi)景英沉穩(wěn)回道：“接頭的三五人是京城口音，錯不了?！?/br>
    郝勝沉思片刻后道：“你回去這樣回曾大人。”

    說完他悄聲吩咐了衛(wèi)景英兩句。

    管這小子說得到底靠不靠譜, 小心防著總是沒錯的。

    “是，將軍?！毙l(wèi)景英轉(zhuǎn)身就辦事去了。

    郝勝不動神色地調(diào)動了幾支羽林衛(wèi), 而后對段林說道：“找個人去跟裴將軍說一聲, 叫北衙六軍也打起精神, 千萬別有疏漏。”

    這次睿元帝秦韜率百官出行, 宮里頭的后妃、皇子、公主等一眾皇家眷屬也跟著來了，他們緊隨在百官之后, 由北衙六軍護衛(wèi)著，一路上有說有笑地走走停停。

    ……

    緊挨著十里禁街的長樂坊里，一人勾著手里的箭羽搭在弓上：“皇帝老兒走到哪兒了？”

    過了片刻，有人在窗外貓著腰回道：“頭兒，羽林衛(wèi)那姓郝的已經(jīng)帶著人到天壇了, 皇帝老兒的轎輦似乎還在后頭呢?！?/br>
    “咚！”那人將手里的弓一下子摔到了地上：“姓郝的這么早跑天壇去做……不對, 傳信兒給耗子, 去天壇殺皇帝老兒?！?/br>
    必是走漏了風聲，睿元帝由郝勝帶著羽林衛(wèi)的人先行護著棄輦騎馬趕到天壇去了。不然這么大的事情，羽林衛(wèi)的頭兒郝勝豈能離開御駕左右。

    他們守了個空！

    ……

    天壇的圜丘壇上，做了十四五年太平皇帝的睿元帝看著冷不丁冒出來喊打喊殺的賊人，掩在明黃色繡金龍的寬袖之中的手都在微微發(fā)抖。

    陸續(xù)趕來的百官乍然見有人行刺圣駕，帽子上簪的花掉了一地都無人去撿。

    郝勝護著他：“陛下請回祈年殿，臣在外頭剁了這群宵小再叩請陛下出來祭天?！?/br>
    “朕就在這里看著?！鳖Ｔ奂y絲不動地站著。

    他此次出行帶了一千名羽林衛(wèi)，此刻護在身邊的也有百來人，全是精挑細選的精銳，如何干不過一伙十來個人的流寇。

    要是這么一撮人就讓他逃進祈年殿避難，豈不讓天下人笑話。

    ……

    冒出來的賊人之中有人放了一道冷箭，“咻”地一聲射向護在皇帝身前的郝勝。

    急中出錯，郝勝拔劍去擋，劍是拔出來了，但他舉起的卻是劍鞘……

    千鈞一發(fā)的混亂之際，一人從圜丘壇的圍欄上躍下，他年輕的臉龐在一眾侍衛(wèi)中格外出眾，只見他輕提長戟，微微瞇眼于電光火石間就挑飛了那支冷箭，而后尋著時機從側(cè)面殺躍向那放冷箭的賊人，“噗”一道血腥氣如排山倒海般灌出來，竟一戟貫穿了賊人的胸膛。

    后繼撲上來的賊人愣神的功夫，被他單手從后面箍住脖頸擒住。

    緩過神來的郝勝從背后捅了這賊人一劍。

    擒下這兩個賊子頭目后，羽林衛(wèi)們找回了方才被嚇丟的膽子，提劍愈殺愈勇，很快就把余下的賊人給剁光了。

    ……

    睿元帝接過內(nèi)侍遞過來的手帕擦了擦漸到手上的血跡，瞟了一眼眉間染著血氣的衛(wèi)景英：“嗯，此子英武?！?/br>
    而后他深深地看了郝勝一眼。

    郝勝在心中應(yīng)道：是是是，臣明日就去京兆府挖人，要是他出身清白的，立刻給您挖過來放在御前做個帶刀侍衛(wèi)。

    未等睿元帝再開口，后面就有人跪地來報：“陛下，后頭還有一撮賊人?！?/br>
    是沖著皇子、公主們?nèi)サ摹?/br>
    睿元帝淡淡道：“傳下去，命裴將軍殺了就是。”

    最兇悍的都給干掉了，余下幾個小蟊賊讓北衙六軍練手去吧。

    他們坐等捷報就是了。

    結(jié)果，沒一炷香的功夫，北衙六軍“大捷”的消息沒遞上來，京兆尹曾文來了，一張口就是：“臣曾文有本要奏，奏揚武將軍裴駿臨陣膽怯指揮無章……”

    那么個粗大的個子，竟連個蟊賊都怕，還是他這個瘦弱文官擼起袖子指揮人干翻了那幾個蟊賊的。

    此孬種不罷官削爵，留著過年燒年夜飯吃嗎。

    睿元帝沒理會他，卻下了一道旨：“傳下去，命各州、府、縣明年開春舉行點兵春閱。”

    春閱。

    便是駐各地的兵營在初春排兵布陣，帥守銜帶節(jié)制軍馬之職校閱軍武，以備發(fā)起攻防。

    距離上一次，大概追溯到四十五年前，還是他初登基的那年了。

    ……

    暮雪飛花。

    上溪縣。

    好說歹說，最后晏升給他改了兩章話本子，后來徐泓又即興添了幾首艷詞，二人又答應(yīng)他秋闈之后再贈他一本自己寫的，衛(wèi)景平覺得收獲滿滿的了，才提出辭別歸家。

    “向東奔20里地就到上林縣，”徐泓說道：“急什么，不吃了晚飯，給他晏家省糧食嗎?！?/br>
    還想在晏家吃了第二天的早飯再走。

    衛(wèi)景平笑道：“我兄長此刻已經(jīng)路上迎我呢，不回去怕他死心眼在野外露宿一個晚上?！?/br>
    他在信中說好了今晚回家去的。

    就衛(wèi)景川那脾氣，說不定拎著大刀大半夜來晏家要人了，一家老小娘們的，別再給人嚇著了。

    “行，”徐泓還想跟衛(wèi)景平去上林縣轉(zhuǎn)悠一圈，于是道：“咱們走吧?！?/br>
    晏家不放心二人旁晚離開，就派了馬車去送他們，才走出去不到五里地，空中一聲嗥叫長鳴，一個巨大的陰影俯沖而下盤旋在二人頭頂，虎視眈眈。

    “金燦燦”

    徐泓比衛(wèi)景平還先叫出聲來。這大鳥他認得，就是衛(wèi)家養(yǎng)的金雕，先前在府學見過這東西去叼人。

    “金燦燦，我三哥呢？”衛(wèi)景平朝金雕揮手示意，讓它飛高一點兒別嚇著行人。

    他看著金燦燦從一只眼睛溜圓笨笨的經(jīng)常受氣的小雛鳥長成兇猛的不可一世的模樣，而且跟衛(wèi)景川那廝越來越相像了，一臉兇悍氣，弄不好就被它給嚇著了。

    “好了，人家腰纏十萬貫騎鶴下?lián)P州，你這手里五文錢，騎雕回上林?！毙煦蛉ち怂痪洌骸敖馉N燦來了，咱們趕緊走吧，一會兒惹了他可不好哄?！?/br>
    衛(wèi)景平吹了聲口哨：“走了?！?/br>
    金雕得知他的意思，扇動著翅膀飛到云層之上去了。

    金燦燦時而俯沖時而低空盤旋，一路護衛(wèi)著他們二人進了上林縣的邊界，剛一踏進去，就看見不遠處栓著馬，虎視眈眈盯著大路的衛(wèi)景川，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發(fā)育成了成年人的身形，虎背熊腰的跟一堵墻似的，在看見衛(wèi)景平的一瞬，他忽然就松了繃緊的背，眼睛彎成一條縫，笑了起來。

    衛(wèi)景平打馬上前拍了拍他的背：“這位壯士，你擋著我的道了?！?/br>
    “你你……小子這么晚回來還打趣兄兄長，”衛(wèi)景川作勢要給他個爆炒栗子，衛(wèi)景平拔腿就跑：“你不要過來呀。”

    衛(wèi)三這廝打人太疼了。

    “你倆別鬧了，”徐泓望了望天空，燕子壓著低空飛行：“說不定晚上有雨，咱們趕緊回吧?！?/br>
    就在還不知道能不能在下雨之前趕回家中呢。

    “糟糕……快快走，”衛(wèi)景川憐惜弟弟身子骨沒他強壯，狠狠地抽了馬屁股一鞭子：“老四你緊跟我跑。”

    “三哥，你怎么又結(jié)巴上了？”衛(wèi)景平翻身上馬，皺著眉頭道：“這毛病不是叫晁大夫給你治了嗎？”

    前一陣子衛(wèi)景平寫信回去，跟衛(wèi)長海說讓他去問問晁大夫，他三哥這結(jié)巴有沒的治。

    沒過多久衛(wèi)長海就回信了，說晁大夫看在金燦燦的面子上已經(jīng)在給衛(wèi)景川治結(jié)巴這毛病了，已經(jīng)小見成效。

    金燦燦在頭頂怪叫一聲，像是在嘲笑衛(wèi)景川的結(jié)巴。

    衛(wèi)景川豎起刀尖恫嚇大金雕：“看我不回去拔你的x毛。”

    “咳咳……”衛(wèi)景平和徐泓同時輕咳兩聲，衛(wèi)景川趕緊打住嘴里的臟話，兩腿一夾馬肚子，一騎絕塵而去。

    衛(wèi)景平奮力跟上，馬兒真的顛簸著跑起來，他以前還有些嘔吐吃力，現(xiàn)在已經(jīng)基本上適應(yīng)了，很快就不遠不近地跟上了衛(wèi)景川。

    只有徐泓氣喘吁吁地，一會兒喊著要從馬背上摔下來了，一會兒又喊著骨頭被顛散了，走一段路就得留下來等他，拖累了回城的速度。

    緊趕慢趕的，終于在城門關(guān)閉之前進了家門。

    等他泡了熱水澡躺下，累得幾乎沒來得及翻個身就睡著了。

    第二日，他把從廟會淘來并加工過的話本子帶上去找顧世安換畫：“夫子，是不是看這個話本的時候還得配上塊加了香菜的臭豆腐才夠味兒？”

    田螺姑娘、俊和尚、小尼姑……也不知道他磕不磕七仙女和俊書生的。

    作者有話說：

    衛(wèi)二：真的，這幫人太弱雞了。

    第96章 春閱

    ◎“這一家子是又娶媳婦兒又過年好事都讓他們家占了啊?！薄?/br>
    顧世安“嗯嗯”兩聲, 掏出50文錢放在衛(wèi)景平手里：“去跑一趟買兩份，為師一份你一份。”

    衛(wèi)景平：“……”

    等他吭哧吭哧買完臭豆腐跑回來, 顧世安已經(jīng)看完半本了：“這本寫得好, 就是不像一個秀才從頭寫到尾寫的。”

    至少出自兩個人的手筆。

    衛(wèi)景平：“……”

    那可不，您看的這本啊是晏升和徐泓兩位大才子修改潤色過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