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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南風(fēng)霧里在線閱讀 - 南風(fēng)霧里 第32節(jié)

南風(fēng)霧里 第32節(jié)

    他身上周正的襯衣被卷起,白慘慘的醫(yī)院光里,時針一步一步地從半夜走到凌晨。

    他的手掌很大,微微用下力的時候,陳粥能感覺到她胃里的蠕動慢慢緩下來,隨著那起伏的力量,逐漸安靜。

    直到夜色濃郁到成為一團化不開的霧。

    陳粥才在燈光閃爍的寒夜里,握住他還捂著自己的手,辨析著那些真實又粗糙的紋路,強撐著自己乏力的眼皮想著:

    在人人都如此的這個圈子。

    哪有他們這樣,當(dāng)露水情緣的。

    哪有他這樣,陪她在這里,坐一夜的。

    作者有話說:

    今天加更一張,明早依舊九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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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第 30 章

    ◎“不如你搬過來,住在這里?!薄?/br>
    那天從醫(yī)院回來后, 沈方易把陳粥帶回了他落腳的那個酒店。

    那晚多風(fēng)雪,他也一夜未睡,陪著她等那鹽水掛完。

    陳粥后來好像有些過敏, 被扎針過后的手有些發(fā)腫, 她有氣無力地抬著自己的手臂,皺著眉頭說:“沈方易,我的手好丑?!?/br>
    沈方易幾次把她伸出去的手塞進被窩里, 安慰她說,明天就好了。

    他的床比宿舍里的軟和,體感的溫度也比宿舍里高。她真的困得要死, 抱怨了幾句后, 后躲在被窩里沉沉睡去。

    沈方易見陳粥睡覺時候還把自己剛剛嫌棄掛鹽水掛腫的手枕在枕頭底下, 迷糊地閉著眼, 怎么叫也叫不醒。

    他把她的手拿出來, 放平。

    陳粥嘟囔了一句想翻身過去睡, 沈方易卻低頭下來,吻她的額頭。

    她睜開自己困意連連的眼睛,對上沈方易在夜里柔情的眼, 她只得伸出自己的手, 觸碰到他的臉龐,像是急著去睡著安慰他一樣輕聲說到到:“沈方易,我不疼了?!?/br>
    “傻瓜?!彼牭剿@樣叫她。

    “你這樣我怎么放心讓你住在學(xué)校里?!?/br>
    “不如你搬過來, 住在這里。”

    那是她入睡前聽到的最后一句話。

    *

    陳粥承認,沈方易說的極具有誘惑力。

    他把自己“住所”移到離她們學(xué)校夠近的地方, 她要是去上課, 步行的距離就能到達, 平日里一日三餐, 都有阿姨照顧,不管他多晚到家,她都能等到她。同樣,她也可以拿著那不用背負任何賬單的副卡,去購買所有她愿意且喜歡的東西。

    生活是如此閑適和慵懶,那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因為物欲造成的困擾近乎消失。

    畢竟人庸碌一生,大多數(shù)的目的都是擺脫物欲不滿足帶來的自我否定,實現(xiàn)不同程度上的財富自由。

    但這里面唯一讓陳粥向往的,卻是不論他多晚到家,她都能等到她。

    或者是酒氣熏天的把等睡著的她從沙發(fā)上撈起來,或者是深夜躺在她身側(cè)伸出手來攬過她揉碎在懷里,或者是出差前哄著戀戀不舍的她……怎么樣都好。

    但她一頭扎進去了后,又同樣會害怕哪一天,當(dāng)她拿著那房卡,卻發(fā)現(xiàn)再也刷不進那熟悉的屋子,那充斥著她第一次努力去愛一個人記憶的地方,換成了下一位與她無關(guān)的房客。從此山高水遠,沈方易卻像是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一樣,從她生命中像一顆流星一樣,消失不見了。

    然而,消失不見,才是正常。

    那是像她一樣的聚在這個圈子里的姑娘們,都明白的道理。

    于是陳粥的病好得特別快,快到沈方易都來不及再跟她提讓她搬過來的想法。

    *

    阿商是后來才知道陳粥那天去了醫(yī)院。

    她再約她的時候,只帶她去了一個小粥鋪,喝了點寡淡的小米粥。

    陳粥甚少在白日里看到阿商。

    她從來都像一只窈窕的黑貓,白日里不見蹤影。

    “那事怎么樣了?”陳粥小心翼翼的問。

    “就那樣吧,你別擔(dān)心,我在聯(lián)系人?!卑⑸逃昧艘粋€小碗,給陳粥舀了一碗,像是方便它變涼,遞給陳粥。

    “也對?!标愔帱c點頭,“對方這么大的名氣,這事,怕的應(yīng)該是他才對?!?/br>
    “是啊,我們怕什么。”

    “那俊子他們,有沒有再找你鬧啊。”

    “你也知道俊子這個人,就是直腸子,他說兩句就說兩句,這事,的確是我著急了,小譯那邊等著用錢,我就沒多想,他怪我,也是應(yīng)該的?!?/br>
    “錯不在你,你是受害者,要怪就怪那個黑心的制片人,我詛咒他生孩子沒□□?!标愔啻林曜?,義憤填膺。

    阿商噗嗤一聲笑了,“吃飯呢,什么□□不□□的?!?/br>
    未了,阿商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樣,說到,“小粥,那天,是不是沈老板陪你去的醫(yī)院?”

    “你怎么知道?!标愔嘤行@訝,她沒跟別人說過這事。

    “我阿姐說的,她聽吳老板說的,說那晚上他們陪著一個高人吃飯,挺關(guān)鍵一場合的,但沈老板接到一個電話后就急急忙忙的走了,聽說是他家姑娘病了,那我一對,不就是你么,除非他的姑娘另有其人?!?/br>
    “你阿姐?你阿姐是誰?”

    “哦,我阿姐,你見過,她叫阿茵,跟著吳老板的。我之前是看我阿姐吃苦,知道這個圈子不好混,才勸你別跟他們來往的。”

    陳粥想起來,是她見過的那個五官深邃,長得有張揚美貌的jiejie。

    “你阿姐,長得竟然這樣好看?!?/br>
    “當(dāng)然拉,我阿姐,從小就是草原上最漂亮的姑娘,就是命生的不好,我阿爸阿媽走的早,她沒上過什么學(xué),為了小譯和我,奔波到這兒來,她原先也在地下樂隊唱歌。”

    “她也會唱歌???”

    “你別說,我阿姐,比我有才華多了,人又長得漂亮,那個時候地下樂隊演出的時候好多人慕名而來呢?!?/br>
    說起阿茵,阿商的話顯然就多了一些。

    “那她現(xiàn)在……”

    阿商有半刻的語塞,而后才緩緩說到:“那樣來錢快點。”

    陳粥點點頭,不好再問了。

    阿商進一步解釋道:“阿姐說,那個男人出手還挺闊綽的。她就跟一段時間,等小譯的病好了,她就抽出來?!?/br>
    陳粥捧著已經(jīng)有些涼的粥,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瞧你那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阿商還打趣她,“你情我愿的,到時候兩不相歉的,沒啥的,我阿姐也不虧心,那吳老板也不是什么好貨色,倒是你——”

    阿商拍了拍陳粥的肩膀,“你說你一個無所圖求真愛的人,一頭扎到這個圈子里,到時候要怎么出來?!?/br>
    陳粥眨巴眨巴眼睛,低下眉眼,淡淡的抿著眼前的粥。

    “不過我現(xiàn)在覺得,沈方易,可能有些不一樣。”阿商又補充道。

    陳粥抬頭看她。

    “因為阿姐的事情,我對他們的圈子是那樣的判斷,我覺得沈方易是比吳老板還難以夠到的月,自然就認為,他的薄情一定更有過之而不見,但是這段時間我聽你說起沈方易,包括你從前跟我說過的你們兩個的事情,我覺得,他對你,總也有些不一樣。至少我阿姐當(dāng)年車禍住院的時候,吳老板沒來見過一面,更別說,會拋開這種一人一句話就掉落機會讓人飛黃騰達的局,陪著去看胃病了。”

    陳粥怔怔的看著阿商,她覺得有一點點不可思議,“阿商你從前不會說沈方易的好話的?!?/br>
    阿商抬抬眉眼,“我只是說句公道話而已?!?/br>
    繼而她收拾自己的包,“我走了,那曲子的事,我還得找找人幫忙呢,你自己照顧自己,這幾天別去看我唱歌了,我也暫時不去?!?/br>
    “知道了?!标愔帱c點頭。

    “哦對了?!卑⑸滔肫鹗裁?,轉(zhuǎn)過來,從寬松的牛仔褲里拿出一疊零散的、紅綠相間的一疊錢,“你上次借我的錢,差點忘了?!?/br>
    陳粥知道阿商缺錢都來不及,哪里來的錢還給她。

    她連忙站起來,著急的說到,“我又不著急用,你哪里來的錢——”

    “我找人周轉(zhuǎn)了一下?!卑⑸棠闷鹱烂嫔系囊化B錢,塞進陳粥的牛仔褲袋子里,還跟她開著玩笑:“你不是說,要把你奶奶給的錢存起來嗎,以后再見面的時候,丟給她心高氣傲的說一句,誰要你的鬼錢嗎,這么爽的情節(jié),沒錢可怎么做的出來?!?/br>
    陳粥著急追問:“你去哪里周轉(zhuǎn)啊,靠譜嗎?”

    “靠譜。別忘了,那制作人,還欠我一大筆錢呢?!彼D(zhuǎn)過身去,揮著手說著拜拜,“別擔(dān)心,小粥,life is always hard.”

    這是這個《殺手不太冷》里的經(jīng)典臺詞,這電影是當(dāng)年陳粥和阿商去影像店租影像一起看的。

    陳粥最后為里昂的死哭的稀里嘩啦,阿商卻拍拍她的頭說,她想跟電影里那個植物一樣,被種在草原里,長成牛群羊群剛剛能夠到的高度,最后被消化系統(tǒng)消化成糞便,在泥土里湮滅,重新歸于大地。

    life is always hard.

    仿佛預(yù)告著某種結(jié)局一般。

    一個月以后,一個騰空出道的女歌手憑借一首“自作”的民族風(fēng)的新潮音樂,一舉拿下了新勢力音樂榜的第一名。樂評人紛紛給予很高的評價,并稱她的聲音來自天堂。

    阿商卻因詐騙罪、誹謗罪、威脅恐嚇罪陷入風(fēng)口浪尖。

    而陳粥,卻在一次陪同沈方易出席的場合里,意外看到了被捧紅的那個有自編自唱才華的作曲人、新歌聲。

    她還給自己取了個名字,叫做箜箜,是跟一個娛樂投資人來的。

    她背后的金主,是沈方易他們?nèi)ψ永锏娜?,陳粥見過兩次,沉默寡言,不茍言笑。

    她友好的、謙卑地分享著獲獎感言,這個局里所有人在向她慶賀,贊嘆她的才能,羨慕她優(yōu)秀的成績。

    鮮花和掌聲變成了這個圈子的東西。

    而在那些高樓底下,在他們所望不到也不屑看到的地方,在城市邊緣的危樓里,一個女孩的苦心創(chuàng)作,卻不值一提。

    陳粥在觥籌交錯見從玻璃鏡子里看到自己,她現(xiàn)在,就是混跡在這樣的輕易能獲取成功的圈子里,呼吸著與他們一般的空氣。

    她突然,開始對這個圈子,有了一絲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