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色太過落寞，助理將蘇晚這幾個月的變化看在眼里，知道她難得真心喜歡一個人，咬了咬牙勸道：“蘇蘇姐，要不你跟賀老師說清楚吧，說不定還有機會，也算是給自己一個交代了。”

    “沒用的。你沒和他接觸過，你不知道。”

    向賀逾景示好、獻(xiàn)殷勤的人不計其數(shù)，什么樣的他沒見過。就算她表了白，對他來說也沒什么區(qū)別。

    “賀逾景那個愛恨分明的性子，不想要就是不想要?！碧K晚自嘲一笑，“我早該放下了。要是放不下，我……我就默默喜歡他，不往他跟前湊了。”

    再這樣下去，只會招人厭煩。

    今天晚上，他連一句話都沒主動跟她說過。

    助理被她失落的情緒感染，忍不住問：“那他想要的呢？”

    “賀逾景想要的？”蘇晚喃喃重復(fù)，像是說給自己聽，“他想要的，還沒有他得不到的?！?/br>
    -

    距離先行曲發(fā)布的日期越來越近，因先前更換導(dǎo)演耗費了一周多時間，拍攝到后期越發(fā)緊張。殺青日當(dāng)天上午拍攝賀逾景的單人戲份，姜留歲難得睡了個懶覺，悠閑地在家吃過午飯才讓丁言來接。不料到片場時，遠(yuǎn)遠(yuǎn)就聽見了黃致誠的訓(xùn)話聲。

    大半天不見，黃導(dǎo)似乎被賀逾景氣得不輕，往日樂呵呵的臉龐激動得通紅：“你現(xiàn)在是失意的畫家，能別一副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模樣嗎？咱們拍mv不求多少演技，但也稍微講點道理吧！”

    黃致誠罵完，又鼓勵道：“算了，急沒用……再來一次一定更好。至少比起之前，你的進(jìn)步是rou眼可見的?！?/br>
    “不要灰心，加油！就差這一場了?！?/br>
    賀逾景生無可戀：“……加油，我們一定能行?！?/br>
    姜留歲實在沒忍住笑了一聲，在場的人將目光轉(zhuǎn)向他。黃致誠終于感覺來了個省心的：“小姜來了？去做造型吧，逾景單人的戲份基本拍好了，今天就差一場你倆的壓軸戲?！?/br>
    等姜留歲做完妝造，賀逾景這邊的拍攝也接近尾聲。黃致誠和賀逾景相互折磨了一上午，黃導(dǎo)好不容易順了口氣，仔仔細(xì)細(xì)講解起壓軸戲，末了，猶不放心道：“這場戲是開章，也是全片的要點之一。等會兒加把勁，拍好了咱們就順利殺青，劇本都記在腦子里了？”

    姜留歲應(yīng)了一聲，黃致誠倒是不擔(dān)心他，目光轉(zhuǎn)向旁邊那個，被這么盯著賀逾景也沒心思喝水了，將插著吸管的玻璃杯放在一旁：“您放心，都記著的?！?/br>
    黃致誠點點頭：“你最好是?！?/br>
    “……”

    為了追求浪漫濃烈的光線效果，今天最后一場戲特意放在傍晚之前。拍攝地點位于小洋樓后山的花海，工作人員忙著對花圃做調(diào)整、檢查稍后會用到降雨設(shè)備。

    今天壓軸的重頭戲是兩人的初遇，小有名氣的畫家陷入創(chuàng)作瓶頸，煩悶之下出門散心，對偶然遇見的美麗少年一見鐘情。

    初遇這段作為mv開篇只有短短不到半分鐘，要想將氣氛完全烘托出來，每一處都得精雕細(xì)琢。

    純白的畫室內(nèi)立著無數(shù)未完成的畫作，中央的畫家緊緊蹙眉，在又一筆落下后，臉上流露出顯而易見的焦躁。

    他一把扔掉畫筆拉開門，雙手都還沾染著未洗凈的顏料，卻沒有多余的精力處理，只漫無目的順著畫室后山的花海向前走。燦爛的陽光從上方落下，卻照不進(jìn)畫家對一切都興致缺缺的眼睛。

    像是故意跟他做對一般，稀稀拉拉的雨滴自天幕毫無征兆降落，很快變得密集。前來花海玩樂的游人匆匆忙忙離開。畫家的心情差到了極點，自暴自棄站在雨中一動不動。

    不遠(yuǎn)處油畫般的月見草花叢突然微微顫動，有人撐起身體坐了起來。

    那是一個陌生的少年。

    他似乎是在這里睡著了，被雨淋醒的面容上還帶著茫然，從花枝頭滾落的花瓣順著他的面頰滑落，兩人對上目光的一剎，少年睫毛上掛著的水滴再也承受不住重量倏忽落下。像是覺得彼此都被淋成落湯雞的畫面很有趣，那張白皙美麗的臉龐綻開了笑容。

    少年笑起來時微微睜大眼睛，讓原本惑人的微勾眼尾變得圓鈍，顯得天真又甜蜜。

    在冰涼透明的雨水中，畫家清晰地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前所未有的感受讓心臟變得空空蕩蕩，失重一般下墜再下墜，卻又被綺麗的色彩迅速填滿。

    ……

    ……

    “卡——！”黃致誠眉開眼笑，“很好，這條過了！”

    場記的聲音隨即傳來：“恭喜殺青??！”

    安靜的片場頓時變得喧囂，工作人員連忙停掉降雨。黃致誠實在沒想到殺青戲如此順利，嗔怪地說：“你上午要是拿出這樣的表現(xiàn)，還用得著我cao心嗎？”

    拍mv畢竟和拍戲不一樣，黃致誠適當(dāng)降低了標(biāo)準(zhǔn)，只想著不出戲就行，不料這一場竟完美得挑不出一絲差錯。

    尤其是最后那一幕，賀逾景看姜留歲那眼神，演得像是真的心動了一樣。

    被責(zé)備那人卻沒有回答，似乎還沒從情緒中抽離。等賀逾景回過神，便看見姜留歲朝自己露出笑容。

    “收工了。”姜留歲舉起手，一副等待和他擊掌慶祝的架勢。

    和他不同，姜留歲出戲入戲都非?？?。明知道這是演員的優(yōu)勢，賀逾景卻莫名不太高興。就好像只有他一個人受了影響、情緒恍惚似的。

    他伸出手，和姜留歲敷衍地碰了一下掌心，連林崇沖進(jìn)花圃給他送毛巾都沒注意。

    “殺青戲一次過可是好兆頭，這次的mv——”

    本來擔(dān)心因為吳歧的事情耽誤進(jìn)度，最終結(jié)束得比預(yù)計中還要早，姜留歲心情很不錯，他正想說這支mv說不定會大火，便被一張潔白干燥的大毛巾劈頭蓋臉罩住。

    眼前的世界變成了一片白，姜留歲聽見身旁的人道：“擦擦，雨水都快流進(jìn)眼睛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從賀逾景的聲音里聽出了一絲不爽。

    就像想讓他閉嘴一般。

    “……”姜留歲丟掉這個惡意揣測他人的念頭，取下遮住臉的毛巾，看見林崇同樣滿臉疑惑，忍不住問，“你把你毛巾給我，你用什么？”

    路過的場記見狀笑道：“賀老師對姜老師這么照顧，是還沒出戲呢？”

    丁言原本也拿著毛巾跑了過來，一時進(jìn)退為難，不知道自己手里這個還該不該給。姜留歲索性從自己的助理手里拿過還沒用的干毛巾，遞給賀逾景：“那你用我的吧，我們換換。”

    脖頸上的水珠隨著姜留歲的動作一路滑下，淌過纖瘦平直的鎖骨，再沒入胸口。那場人為的降雨讓姜留歲身上的襯衣幾乎像半透明的，愈發(fā)顯得肌膚白皙細(xì)膩，挑不出一點瑕疵。

    賀逾景喉結(jié)微微滾動，接過他手里的毛巾。

    姜留歲想起了什么：“我有東西給你，一會兒去你化妝間行嗎？”

    “行啊?！辟R逾景答應(yīng)一聲，又提醒道，“換件衣服，把頭發(fā)吹干再過來?！?/br>
    -

    等姜留歲收拾好自己卸過妝，太陽已然西沉，小洋樓內(nèi)燈火通明，工作人員正忙著整理這些天拍攝用到的道具。

    他抬手敲了敲賀逾景的化妝間門，里邊傳來聲音。

    “進(jìn)?！?/br>
    姜留歲推門而入，賀逾景已經(jīng)換上了自己的私服。漸漸步入盛夏，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涂鴉t恤，下面是藍(lán)色工裝褲，身上還戴著剛才拍攝時的首飾。姜留歲注意到他左右兩邊都打了好幾個耳洞，全戴著亮晶晶的耳釘和耳鏈。

    賀逾景百無聊賴坐著，像是已經(jīng)在這里等了好一會兒。他手長腿長，肩膀又平又寬，即使穿著簡單休閑的衣服，也能看出其下蘊藏爆發(fā)力的肌rou線條。

    姜留歲瞄了眼他結(jié)實漂亮的小臂，又看了看自己纖瘦的胳膊，一時有些羨慕。他的視線落到賀逾景臉上，忍不住在心里感慨：無論身材還是臉，賀逾景這副樣貌真是沒話說。

    難怪有那么多人喜歡他……

    看見他進(jìn)來，賀逾景放下手機，視線也落到姜留歲身上。

    “之前你借我的衣服，已經(jīng)干洗過了。”姜留歲把裝衣服的袋子放在化妝臺上，而后將另一個小一些的禮品袋遞過去，“殺青禮物。不知道你喜歡什么，問了朋友，她說送這個給歌手還不錯?！?/br>
    賀逾景的目光隨之移動，模樣讓人聯(lián)想到某種懶洋洋休憩的大型貓科動物，他饒有興致問：“現(xiàn)在能拆嗎？”

    姜留歲點頭，賀逾景拆開包裝精美的盒子，看見里邊放著一對嶄新的耳返。

    純白色，是他常用的牌子。

    賀逾景大概清楚這個牌子的價位，半開玩笑道：“你送我這么貴的東西啊，怎么辦？我只給你準(zhǔn)備了花。”

    他側(cè)過身，讓出被擋住的位置，姜留歲這才發(fā)現(xiàn)化妝鏡邊擺放著一捧顏色夢幻的粉藍(lán)色系花束。開得正盛的繡球和大花飛燕草重重疊疊，嬌艷欲滴的白色暖玉玫瑰穿插其中。

    “下次給你補回來?！彼匝宰哉Z，“正好……要不了多久。”

    “不用了，我——”姜留歲沒聽清他后面說了什么，正想說自己送的東西不僅慶祝順利殺青，也是想感謝這些日子以來的幫助。對方卻忽然湊近，用說悄悄話一樣的口吻問他：“拍了這么久mv，想不想聽一下歌？”

    他只參加了mv的劇情部分，拍攝時從來不曾播放歌曲原聲帶。姜留歲下意識追問：“真的？我可以聽嗎？”

    畢竟沒到公開的時間，盡管這些天十分好奇，他也不曾多問一句。

    賀逾景被他的反應(yīng)逗笑：“有什么不能的。很早以前就有熟悉的朋友聽過了，黃導(dǎo)和編劇也都聽過?！?/br>
    他邊說邊解鎖了桌上另一部手機，連接上放在一旁的耳機：“來我旁邊坐?！?/br>
    姜留歲不再顧慮，坐下戴上耳機。輕快的前奏鉆入耳膜，一組慵懶的和弦后，耳機里傳來賀逾景的歌聲。

    他的嗓音不偏高也不偏低，獨特而磁性的音色模糊了少年和男人的界限，只聽過一次就令人難忘。如果讓姜留歲來形容，賀逾景的嗓音會讓他聯(lián)想到花。

    并不是那種纖細(xì)柔弱的花朵，而是美得極具侵略性、足以刺激感官的事物。

    出乎意料，拍了這么一個完整的愛情故事，這首先行曲卻并不是抒情慢歌，反而是一首節(jié)奏抓耳的曲子。

    賀逾景唱得看似深情撩撥，歌詞卻掩藏著卑劣。

    -[一眨眼便催生余熱，一相擁比誰都獨特，像還能牽扯。]

    -[每天說著你最難得，最難得到手里也漸漸敗色。]

    “最后調(diào)好的伴奏和手機里存的有些微不同，但大致就是這樣?！笨唇魵q的反應(yīng)，賀逾景心里便有了數(shù)。明明聽過無數(shù)的夸獎，卻莫名想聽他親口夸一句，于是裝模作樣問，“怎么樣？”

    姜留歲毫不猶豫：“好聽?！?/br>
    -[就讓他們來來往往，而你永遠(yuǎn)是月亮，]

    -[無法駐留才耀眼，越遙遠(yuǎn)越漂亮。]

    不知不覺到了副歌，極具感染力的旋律灌入耳中，姜留歲越聽越喜歡：“真的很好聽，是只聽一次就有印象的歌，一定會很受歡迎?！?/br>
    賀逾景眸光流轉(zhuǎn)，隨后沒個正形似的說：“那就借姜老師吉言了。要是不受歡迎，我來找你負(fù)責(zé)?！?/br>
    “……”姜留歲無言以對，干脆吹捧了句，“不至于，你可是賀逾景。”

    他聽過各式各樣的夸贊，還鮮少遇見這么直白的，不由得笑了出來。姜留歲原本沒覺得有什么，見他笑成這樣，也跟著彎起眼睛

    “一直沒有跟你說，謝謝你當(dāng)初選了我，能拍這支mv我很開心?！?/br>
    和歌里唱得惡劣又自私的情愫不同，賀逾景看著他的模樣，嗓音放輕，流露出難得的溫柔。

    “我也很開心?！?/br>
    第13章 畢業(yè)典禮

    國藝的畢業(yè)典禮于七月初舉行，每年都會邀請往屆的優(yōu)秀畢業(yè)生返校演講。

    今年的邀請名單上，池連溪的名字赫然在列，不僅國藝的學(xué)生充滿期待，有粉絲甚至想方設(shè)法結(jié)識畢業(yè)生，表示能幫忙提行李送花束，就希望能把自己帶進(jìn)演講的禮堂。

    前往大禮堂的路上，姜留歲聽見后面幾個女生討論：“你們聽說了嗎？今天一大清早便有人蹲在禮堂外面，就為了搶前排的位置。好像我們這屆還有畢業(yè)生扛大炮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