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去宮里都得盛裝打扮，一整套的頭面壓得她脖子痛了。

    盛兮顏揉了揉后頸，向盛興安和劉氏福過禮后，就回了院子，洗漱完直接睡了一個回籠覺，一覺醒來，才覺神清氣爽。

    這大過年也沒有什么好忙的，等到初二出嫁女回娘家，盛氏也帶著趙元柔來了。

    盛兮顏懶得出去應(yīng)酬，她和趙元柔也沒什么可說的，兩看相厭，又何必為難彼此呢。

    與其去浪費(fèi)時間，還不如擺擺棋盤玩。

    她打著棋譜，擺了個殘局，正仔細(xì)琢磨著要怎么破局，忽然，小書房的窗被敲響了。

    一聽到這“咚咚咚”三下的敲窗聲，盛兮顏就知來的是誰，她放下棋子去了窗邊。

    推開窗，楚元辰面帶憂色地說道：“太夫人發(fā)燒了。”

    “發(fā)燒？”盛兮顏微微一怔，立刻就反應(yīng)了過來，緊張道，“是高燒嗎？”

    “高燒?！背秸f道，“昨日還好好的，夜里三更時突然就燒了起來的，一直到現(xiàn)在還沒有退?！?/br>
    現(xiàn)在已經(jīng)巳時過半了。

    “王府的良醫(yī)也來瞧過了，吃過藥，沒有用?！?/br>
    要不是實(shí)在沒有辦法，楚元辰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過來找她。

    盛兮顏想也不想道：“我過去看看?！?/br>
    她立刻讓人去備馬車，帶上昔歸，直奔鎮(zhèn)北王府。

    太夫人燒得很重，盛兮顏見到人時，她已經(jīng)半昏半醒，整個人迷迷糊糊的。

    太夫人在回了鎮(zhèn)北王府后，從敷藥到湯藥，雙管其下，其實(shí)已經(jīng)有些好轉(zhuǎn)了，傷口雖還沒有愈和，也不再潰爛流膿，每日下午的發(fā)燒始終都只是低燒，精神也一直還不錯，本來連盛兮顏也以為不會再有大礙，沒想到會突然就急轉(zhuǎn)直下。

    盛兮顏拿出針包，先用銀針給她暫時降了溫，然后說道：“只能試試陳芥菜鹵了?！?/br>
    傷口外感毒邪引起的高燒不退，用其他的辦法都是沒用的。

    只得冒險一試。

    楚元辰吩咐了下去，不一會兒，紀(jì)明揚(yáng)親自捧著一壇陳芥菜鹵過來。

    這是他當(dāng)日用剩下的。

    后來他們另外找到的陳芥菜鹵年份都不相同，紀(jì)明揚(yáng)說道：“不知道別的年份的效果好不好，太夫人的病經(jīng)不起反復(fù)折騰?！?/br>
    這壇是他用過的，效果肯定好！

    靜樂說道：“紀(jì)明揚(yáng)。你有心了。”

    紀(jì)明揚(yáng)笑了笑，見靜樂略顯疲憊灰暗的臉色，他不禁皺攏眉心，眼底沉沉的。

    盛兮顏?zhàn)屓四昧藗€小勺來，舀了一些，小心地喂給了太夫人。

    太夫人的喉嚨還有吞咽的動作，慢慢地就咽了下去。

    盛兮顏略松一口氣，一勺一勺地喂著，一共喂了十小勺，才把勺子放下。

    銀針的效果，這會兒也起來了，太夫人很快就沉沉地睡著了。

    驕陽在太夫人的身邊坐下，捏住了她的手。

    “阿辰?！笔①忸伹那睦死降囊滦?，低聲道，“要不要讓人去告訴大哥一聲?！?/br>
    太夫人的情況真得很不好，要是連陳芥菜鹵都沒有用的話，怕是……

    楚元辰心知肚明，軍中但凡出現(xiàn)因?yàn)槭軅碌母邿?，一般也就能撐個三五天，太夫人年紀(jì)又大了。

    若真熬不過去……

    他遲疑了一下，說道：“我去一趟吧?！?/br>
    楚元辰匆匆出去了，等到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半個時辰，太夫人依然沒有醒，燒倒是退了下去，但這是銀針的作用，盛兮顏也不知道陳芥菜鹵到底有沒有起效。

    “娘，您帶驕陽回去先歇一會兒，從昨夜起您就沒合過眼?！背絼竦溃斑@里有我和阿顏在。”

    盛兮顏心領(lǐng)神會，也跟著道：“是啊?？ぶ鳎@兒人多，屋里悶得慌，太夫人也不舒坦。您放心吧，太夫人至少還得再過一兩個時辰才會醒，您睡上一兩個時辰再過來也一樣。晚上，說不定還要您熬夜呢?！?/br>
    靜樂遲疑了一下，她想了想，晚上確實(shí)得熬夜，到時候撐不住就不好了，就應(yīng)了下來，叮囑了幾句就帶著同樣一晚上沒睡的驕陽走了。

    靜樂一走，盛兮顏就問道：“大哥來了嗎？”

    楚元辰點(diǎn)點(diǎn)頭：“就在外頭呢，我去領(lǐng)他過來?！?/br>
    盛兮顏遲疑了一下：“郡主……你們想瞞多久？”

    楚元辰發(fā)出微不可聞的嘆息，無奈道：“我娘可能已經(jīng)有些懷疑了。算了，能瞞多少就瞞多久吧。我去去就來。”

    不多時，楚元辰就領(lǐng)著蕭朔進(jìn)來了，蕭朔一身普普遍遍的玄色衣袍，衣袍還沾了一些雪，他在門外輕撣了一下，把雪斗開。

    一進(jìn)屋，他就徑直走向了太夫人。

    太夫人沉睡著，似乎是因?yàn)殡y受，口中發(fā)出含糊不清的聲響。

    蕭朔的鳳眸一眨不眨地盯著太夫人的臉龐，眼底漆黑幽深。

    盛兮顏本是坐在太夫人身邊的圓凳上的，這會兒她起身讓開了位置。

    蕭朔沖她微微頜首，就坐了下來，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太夫人。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道：“現(xiàn)在怎么樣了？”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更有些沉悶。

    “已經(jīng)不燒了?！笔①忸佌f道，“就看一會兒，太夫人還會不會再燒起來?！?/br>
    若是等銀針的效果退了，還沒有再燒，或者燒得不嚴(yán)重，就說明陳芥菜鹵有效，不然的話……

    蕭朔聽懂了她的意思，他輕輕拉住了太夫人的手，沒有再說話。

    沉睡中的太夫人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了什么，她的頭朝蕭朔的方向輕輕地動了一下，嘴唇噏了噏。

    蕭朔湊了過去，就聽到太夫人在喊著：“曜哥兒……”

    蕭朔：“……”

    他的尾指顫了一下，素來掩飾的極好情緒，在這一刻快要撐不住了。

    明明已經(jīng)過去這么久了，久到恍若隔世，為什么外祖母還牽掛著呢……

    第97章

    薛曜這個名字，對于蕭朔而言，仿若是上一世的事了。

    他早就把六歲以前，只當(dāng)作是一場夢，夢總是要醒的，既然要醒，何須掛念不忘。

    若非如此，他又如何活得下來，怕是早就萬念俱灰，郁郁而終了。

    太夫人翻了個身，似乎有些難安，嘴里也難受地發(fā)出了呻吟。

    “好燙……”蕭朔突然開口了。

    他趕緊用另一只手搭上了太夫人的額頭，掌心guntang，似是要燒起來了。

    他臉色大變，忙道：“又燒了?！?/br>
    向來都是泰然自若的一個人，如今已經(jīng)完全無法掩住眼底的焦慮和慌張。

    盛兮顏趕緊過去，她先是試了一下額頭的溫度，又探了一會兒脈，一雙秀眉緊緊地蹙了起來。

    又燒了。

    “是陳芥菜鹵沒用？”楚元辰問道。

    盛兮顏沒有回答，她繼續(xù)探脈，這一次她用了更長的時間，楚元辰和蕭朔都沒有開口打擾她。

    兩人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終于她放開了手，面上露出了一絲喜色，說道：“有用。脈像比剛剛平穩(wěn)了不少。”

    方才太夫人的脈象將斷未斷，她都生怕?lián)尾贿^去。

    現(xiàn)在，從脈象來看，命算是暫且拉住了。

    蕭朔沙啞道：“那為什么……”

    “太夫人年紀(jì)大了?！笔①忸佪p嘆道，“陳芥菜鹵起效還是太慢。”

    太夫人也快七十歲的人了，年老加本就虛弱，正如謂病來如山倒。

    也正為這此，盛兮顏?zhàn)畛醪艣]有第一時間用陳芥菜鹵，她本來是想用更加溫和的法子，慢慢去除太夫人體內(nèi)的毒邪。而如今，陳芥菜鹵是有用，只是對于外傷，它的效果太慢，太夫人又過于虛弱，不一定能熬到它徹底起效。

    只能兵行險招了。

    盛兮顏沉思片刻，斷然道：“阿辰，你叫人去找些長毛的漿糊。”

    楚元辰：“漿糊？”

    盛兮顏點(diǎn)點(diǎn)頭，強(qiáng)調(diào)道：“一定要是長了綠毛的?！?/br>
    漿糊是用江米磨碎后，熬制出來的，若是放得時間久了，表面會長出一層綠毛。

    盛兮顏想要的就是這種生了綠毛的漿糊。

    前些日子，盛兮顏陪程初瑜去逛書鋪買話本子的時候，也給自己挑了好幾本醫(yī)書，甚至過年前還運(yùn)氣很好地挑到了一本孤本，這是前朝一位軍醫(yī)寫的，上頭就有用長毛的漿糊治療外傷潰爛的病例，而且還不止一例。

    盛兮顏當(dāng)時就想到了陳芥菜鹵。

    陳芥菜鹵也是需要等到腌好的芥菜上頭長出綠色的毛再沉淀放置數(shù)年才能用，這孤本上提到漿糊，同樣也強(qiáng)調(diào)了是長了毛的。

    這兩者間應(yīng)該有一種異曲同工之處。

    盛兮顏本來就打算跟楚元辰說說，或許可以用在軍中治療外傷，只是還沒來得及。

    太夫人現(xiàn)在的情況，光有陳芥菜鹵是不夠的，盛兮顏剛剛糾結(jié)了半天，還是決定多用個法子，雙管其下試一下。

    “就是大過年的，不一定能夠找到的?！?/br>
    這才正月初二，商家都還沒有開門呢，普通百姓家里不一定能存有這么久的漿糊，而且大過年的，一家家去敲門，到底不太妥當(dāng)。

    “我讓人去找，莊子上也可以去問……”

    楚元辰話說到一半，就讓蕭朔打斷了：“烏寧。你去傳令。”

    烏寧自進(jìn)來后就老老實(shí)實(shí)地候在一旁，盛兮顏幾乎都沒注意到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