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至謙的手停頓了一下，他收起碗筷走到灶臺前：“沒有，好婆還在為他發(fā)愁。我爸媽還是那個意思，你爸媽和好婆搬到我家去，把你家那點兒房子給讓出來，給你哥哥一個人，這樣二十來個平方也夠結婚了。否則老少三代住一起，哪個姑娘肯嫁給阿哥？”

    原主記憶里，他們住在老石庫門房子里，上上下下好幾家人，以前他們三代六口人住一起，床鋪是早收晚搭，桌子是早搭晚收，公用廚房，還要倒馬桶很不方便。

    陳家夫妻摘帽回來，政府認定了陳至謙的奶奶和太爺爺都是愛國商人，把陳家花園還到了他們手里，陳家夫妻感激樊家一家在那樣的年代里護住他們家的獨苗，一直邀請一家子過去住，畢竟陳家花園一棟洋房要六百多平米。

    偏偏樊家是很拎得清的人家，陳家家的房子再大，樊家一家子也不貪半分。

    想到這里，從小缺少親情的樊琪，越發(fā)敬重樊家一家子，她問：“對了，你給我爸媽和奶奶錢了沒有，給了多少？我給你?！?/br>
    以后自己這里多掙錢，想來自己給家人買房子，爸媽應該不會拒絕。

    “他們不肯拿錢。我在日本機場給他們買了點東西，說是你囑咐我買的，沒多少錢。你不用給我了?！?/br>
    他們拿了全部積蓄出來，自己想回饋一點，都不肯收，她想了想：“等春節(jié)的時候，我回去一趟，那時候我手里也該有點錢了，我自己去給?！?/br>
    聽見她這么說，陳至謙有些欣慰：“這樣最好。我也跟他們說了，你找了股票經(jīng)紀行做事。我說你的職位就像是銀行里坐在柜臺里，辦手續(xù)的那種。你爸聽了，很開心?！?/br>
    “謝謝！”

    “你先去洗澡，我剛好洗碗，洗好碗，我還要整理一些資料。地面不用清理了，我洗的時候，還會濕的，沒必要?！?/br>
    “好的?！狈髯哌M房間拿衣服，轉念那他上次清理難道不是脫褲子放屁？

    原主記憶又提醒她，之前原主洗澡后她從不清理，但是，有一次陳至謙因為出來接了個電話，沒及時清理，原主要上廁所，她大呼小叫，發(fā)了好大一頓脾氣。

    原主在外又美又嬌又溫柔，為什么回到家里就不能對他禮貌點兒呢？

    樊琪進去洗澡，洗完澡穿衣服，才發(fā)現(xiàn)一件事，她又忘記拿文胸了。

    這么多年養(yǎng)成的習慣，又只跟他住了一天，之后他就出差去了，也沒機會改這個習慣。唉！

    樊琪推門，探出了一個腦袋，正從行李箱里拿東西出來的陳至謙抬起頭看她，樊琪：“你能低下頭嗎？”

    “干嘛？”

    “讓我進房間拿點兒東西。”樊琪搖頭，“誰叫我是金魚腦子呢？”

    陳至謙似乎領悟了她說什么，低下頭，樊琪飛快地從衛(wèi)生間跑了出來，進了房間。

    她拍自己的腦袋，都說股民是金魚腦子，只有七秒記憶，她還真是。

    戴上文胸，她又低頭，這么白天戴著晚上還戴著，不會憋出乳腺疾病吧？早點買房，到時候一人一間屋就好了。

    啊呸！什么腦子？還一人一間屋呢？他們怎么可能一直住一起，早晚要獨立門戶，各過各的。

    樊琪套上t恤出去，回衛(wèi)生間把衣服放進洗衣機，出來跟陳至謙說：“我在房間里看書?！?/br>
    對上陳至謙略帶疑惑的眼神，反正他總會知道自己炒股的事，她說：“我報名考股票經(jīng)紀牌照，所以要復習。”

    “哦？”陳至謙的聲音帶著點疑問，之后又補，“好?！?/br>
    樊琪進房間坐在床上，拿出卷一，繼續(xù)背書。

    大約個把小時后，門被敲響，樊琪連忙把書塞在枕頭底下，陳至謙把放著她洗過衣服的塑料盆遞給她：“已經(jīng)好了，我來拿衣服去洗澡。”

    “哦，哦！你進來?！狈鹘舆^塑料盆進了屋子。

    陳至謙進來掃了一眼，進里面的衣櫥找衣服，樊琪把衣服掛進烘干機。

    見他還在翻，樊琪拿過他的睡衣遞給他：“你的睡衣?！?/br>
    “不是這套。”陳至謙繼續(xù)翻找，找了另外一套出來，走了出去。

    等陳至謙出去，樊琪拿出枕頭底下的書繼續(xù)。

    她就復習點兒資料，用得著這么緊張兮兮嗎？又怨自己為什么貪方便，要拿英文版的，要是用中文版的，不就沒事兒了嗎？

    看了個把小時，今天晚上因為有應酬，回來其實已經(jīng)不早了，已經(jīng)十一點多了。

    她放好書，拉開門：“陳至謙，你不睡嗎？”

    穿著長袖長褲的陳至謙頭都沒抬說：“馬上，你先睡吧！”

    樊琪走出去，倒了一杯水，經(jīng)過陳至謙身邊，問：“你不熱嗎？”

    “還好?！?/br>
    樊琪喝了一口水：“嘖嘖嘖！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美人哪里會熱呢？只有吾等俗人才會熱吧？”

    陳至謙一雙眼對上了她，這一刻要是目光帶激光功能，她此刻已經(jīng)臉上被燒出了窟窿，樊琪干巴巴地說：“不要那么嚴肅，開個玩笑?！?/br>
    話說完，她再次暗罵自己嘴賤，嘴真的賤！沒事兒為什么要調侃陳至謙呢？

    惡習，這都是上輩子膨脹之后帶來的惡習。

    第18章

    ◎掉馬◎

    樊琪進房間， 開了這個窗式空調，這幾天她想了個辦法，上半夜開空調， 下半夜外頭氣溫降低，可以開窗， 高層風挺大， 吹進來也清涼些，縱然也有噪音，總比空調一直嗚嗚嗚的聲音要強。今天已經(jīng)很晚了， 就不開空調了，樊琪關燈后開窗。

    陳至謙推門進來， 打開燈見樊琪已經(jīng)躺著了，窗打開著，他還想進來涼快一下，這跟外頭有區(qū)別？

    “你怎么沒開冷氣？”

    “你都穿長袖長褲了。應該不太熱吧？這個空調實在太吵了。”樊琪閉著眼睛說道。

    “空調？”空調是內地的說法，陳至謙知道樊琪一直想要融入這里， 平時用詞就隨著這里叫“冷氣機”。

    “上海不是叫空調嗎？”樊琪將錯就錯，她已經(jīng)習慣了那么多年，這些用語改起來很麻煩， 冷不丁地就搞錯了。

    現(xiàn)實里只有宛平南路600號逃出來的才會相信穿越， 只要自己不露出大馬腳， 這些小細節(jié)無關緊要。

    “對?！标愔林t關燈躺下。

    “晚安。”樊琪說。

    “晚安?！标愔林t回她。

    樊琪今天一大早出門，拍廣告一個動作要擺很多遍，又吃飯應酬， 還背了會兒書， 這不沾上枕頭， 就跟貓咪一樣的輕微的呼嚕聲就出來了。

    沒一會兒， 她翻了個身，一條胳膊壓在了陳至謙的身上。

    穿著長袖上衣和長褲的陳至謙被這條手臂貼著很難受，不過這還沒完，手來了，腳還會遠嗎？她的腳翹在了他的小腿上。

    陳至謙拉開了她的手，用腳踢開她的小腿，這個事他做不出來，他坐起來把她的腳搬開。

    再躺下，他頭枕著手臂，縱然已經(jīng)刷過牙，嘴巴里似乎還遺留著鹽水鴨的鮮香。

    港城這里他上輩子待了這么多年，這個年代在這里買鹽焗雞方便，鹽水鴨可不容易。

    還有香榧子？他不記得她曾經(jīng)吃過。另外樊琪吃山核桃是這樣吃的嗎？樊琪從來嫌麻煩，以前過年的時候，樊家姆媽給她剝了，她來吃。

    這東西樊家姆媽只想著女兒愛吃，就塞了進來，他起先還以為她會嫌麻煩不吃。

    沒想到她抱著袋子，剝了一大把核桃rou塞進嘴里。她的眉眼含笑，吃得很滿足的樣子，像一只被果實塞滿嘴的松鼠。

    在陳至謙煩悶地嘆氣中，樊琪扭著身體，腦袋離開了枕頭，感覺腳邊有東西蹬腿。

    陳至謙聽見一個響聲，有東西砸到了他的腳上，他坐起來打開燈，樊琪的腦袋已經(jīng)不在枕頭上了，一只腳已經(jīng)撐到了床尾的墻上，一個帆布包橫躺在床尾，里面探出來兩本書。

    上頭一本封面上是英文字“study manual—paper 1”。

    他伸手拿起這本書，是證券交易復習手冊卷一的英文版，英文版？

    內地的英語教育是這幾年才興起的，他們這些大學生剛進大學的時候英語都不好，從早到晚拼命學，也不過如此。自己的英語還是上輩子出來之后，才慢慢上去的。

    看著上頭用藍色圓珠筆寫的一些注釋，字跡十分漂亮。

    “沒到87年，制度很簡單?！?/br>
    這種注釋如果是別人看來是不知所云，但是陳至謙一眼就懂，1987年全球股災，那一場股災多少財富灰飛煙滅？

    他繼續(xù)往下看，里面劃出來的一些條款下，寫了一些字符，又打了叉叉，這是說上市公司股東減持股票的規(guī)定。這個年代也是還沒有進行具體規(guī)定，這些都是在大股災之后，才進行規(guī)范的。

    這絕對不是樊琪能懂的，哪怕過兩三年她都不可能懂那么多。

    陳至謙轉頭看沉沉睡著的人，這不是樊琪，這絕對不是樊琪，所以她是誰？

    他把溫習手冊放進帆布袋，按照剛才自己進房間看到的樣子，靠在床尾的墻上。

    陳至謙關了燈，黑暗中他輾轉難眠。

    回來之后，他再也沒有辦法把那個沒有道德底線的樊琪再當成meimei來看，但是她除了血緣上跟自己不是兄妹，實際上他們就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這一點真的沒辦法改變。

    就算她變成那樣，她依然是樊爸樊媽的女兒，是樊珣阿哥的親meimei，這點無法改變。

    上輩子，樊家一家子不愿接受他幫助，告訴他永遠不要再上他們家的門，因為只要看見他，樊媽就會想起慘死的女兒。

    自己心里始終對樊家懷有愧疚，因為在艱難的歲月里，誰不想跟他們家撇清關系，樊家能護住他，他太清楚他們付出了多少。一輩子有恩不能報。

    這輩子，他回來了，只想把樊琪全須全尾地送回去。

    然而，現(xiàn)在卻出來這么個情況？這個樊琪壓根不是樊家的樊琪。

    陳至謙記得上輩子，穿越小說是從港城流行開來，伴隨著網(wǎng)絡的發(fā)展大行其道，雖然有些不可思議，但是他可以確定，他是碰上穿越女了？

    他睜著眼，窗打開著，都下半夜了，還能看見外頭其他樓稀稀拉拉的燈火，港城的樓和樓之間間距不大，對過樓里人走來走去一清二楚。

    陳至謙坐起來拉上了窗，又拉上了窗簾。

    樊琪被熱醒了，一摸脖子，一手汗。下半夜怎么就突然熱起來了呢？

    她爬起來開燈，一看窗關上了，窗簾拉上了。這是個什么情況？

    她盤腿坐在床上，盯著身上穿得嚴絲合縫的陳至謙，他不會真的不熱，還怕冷吧？這身體有多虛啊？

    心隨手動，她伸手探到他的腦門上，摸到了一把汗，嫌棄地往蹭在他袖子上。

    “你干嘛呢？”陳至謙壓根沒有睡著。

    “你汗都出成這樣子了，穿著長袖長褲，還關窗？要是在上海，是不是該送你到宛平南路600號看看了？”被熱醒的樊琪，惱火著呢！可不管什么二十七刀，她雖然扎不下去刀子，她可以二十七錘捶死他，神經(jīng)?。?/br>
    “房子和房子之間間距小，很容易被偷窺的。”陳至謙跟她說。

    樊琪眨巴眼睛：“那不是關了燈嗎？對面看不出來的呀！你不熱嗎？”

    “養(yǎng)成開窗習慣了，你能保證一直關燈再開窗？”

    這貌似也對哦！

    “開空調啊！”陳至謙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