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哭，還不如靜靜得待著，要是他們打電話發(fā)微信質(zhì)問她，或者前夫妻互相指責(zé)，她就跟他們杠，在跟父母多年的作對中她練就把人往死里懟的本事。

    懟完了，什么委屈都沒有了，她就神清氣爽了。

    可現(xiàn)在她不想懟他，就是很難過，很不開心。

    她怎么會認為自己發(fā)脾氣呢？他說：“我沒發(fā)脾氣。就是有點心事。需要想一想。我的意思是，你想要戴著就戴著，不想戴也行。還是你怎么舒服怎么來?！?/br>
    “你真的沒有不開心？”樊琪不太相信。

    “沒有?！标愔林t說，“你覺得我該不開心嗎？”

    “不應(yīng)該??？我們不都是商量得好好的嗎？”

    “對?。∥覀兌忌塘亢昧?，睡覺了?！标愔林t伸手關(guān)燈。

    “嗯?！狈鱾?cè)過去，抱著噗噗閉眼睡覺。

    明明陳至謙已經(jīng)說了他沒生氣，自己為什么還是睡不著？

    陳至謙怎么還不過來拎住噗噗的耳朵，把噗噗放到角落里？

    第55章

    ◎床上已經(jīng)很擁擠了◎

    一夜過去， 樊琪醒來伸手摸了摸，床上人不見了，噗噗還在她胸前， 他沒把噗噗拿走，她有種說不出來的郁悶。

    她坐起發(fā)呆， 陳至謙推門進來：“起床了?！?/br>
    空氣里飄來了熟悉的藥香， 這是鴿子湯的味道。

    他在給她煮鴿子湯，樊琪心情一下子好了，她從床上爬起來， 進衛(wèi)生間刷牙。

    出來的時候，桌上已經(jīng)擺開了早餐， 她面前是一碗烏雞湯和兩片面包，一個白煮蛋，半個橙和半個蘋果，他說：“你一直吃鴿子，應(yīng)該吃膩了， 烏雞和鴿子功效差不多，換換口味?！?/br>
    “好?！笨粗矍暗臑蹼u湯，樊琪昨夜的委屈一下子盡去了。

    她歡歡喜喜地喝著烏雞湯。

    “你今天還去鍛煉嗎？”陳至謙問她。

    樊琪扭了扭身體：“這個湯效果很好呢！上個月這個時候就疼了， 現(xiàn)在你如果不給我燉湯， 我都不記得這事兒。我去的?！?/br>
    “我今天上午搬辦公室， 下午有個會，未必能趕得過來。”

    “你忙吧！我自己回家就好了。”樊琪說。

    “我會來接你，陪你去選禮服?！?/br>
    “去哪兒選？我原本想從wo借一件就好了， 家里地方小， 禮服裙都沒地方掛， 而且難得穿一兩次?！狈髡f。

    陳至謙點頭：“是沒必要買， 去西美洋服借，西美洋服的老板鄒碧君和她的先生史蒂夫是麟龍資本的股東之一，周五他們夫婦也會到場，一起去捧個場?！?/br>
    “好呀！”樊琪應(yīng)下，低頭喝湯。

    桌上的電話響了，陳至謙接電話，電話那頭樊媽張月琴聽見他的聲音，一句話沒說，先哭了出來，這下讓陳至謙慌了神：“姆媽，什么事？”

    電話里傳來陳媽薛曉靜的聲音：“月琴，我來跟阿謙說?！?/br>
    “阿謙，你崇明大舅舅得了冠心病，他自己不重視，現(xiàn)在嚴重了，要心臟搭橋手術(shù)，藥物控制的話，干不了活，而且不知道什么時候人就沒了。這個手術(shù)內(nèi)地還不成熟，之前我們醫(yī)院收治了一位國寶級的專家，請示了上級，去美國請了專家過來做的手術(shù)?！毖造o說，“你幫大舅舅去問問，看看大舅舅能不能到港城來做手術(shù)？”

    “我知道了，我今天就去聯(lián)系。”陳至謙說。

    “好了啊！阿謙會去問的，你先不要哭了，要跟阿謙說兩聲嗎？”薛曉靜把電話給陳月琴。

    “阿謙，你幫大舅舅好好問問，你曉得的，你大舅舅……”張月琴已經(jīng)平復(fù)了心情。

    “姆媽，你不要著急，我媽說了，這個毛病可以治的。我今天就去問。”

    聽陳至謙這么說，張月琴一顆心放寬松了點，她說：“囡囡在嗎？”

    “琪琪在吃早飯，我讓她給你講電話?！标愔林t把電話給樊琪。

    樊琪接過電話，這是她第一次跟這輩子的mama說話，她說：“姆媽，我很好，阿謙很照顧我。大舅舅的事，你不要著急，讓阿謙今天去問?！?/br>
    “好。囡囡，你要好好吃飯曉得嗎？還有……”

    電話里陳月琴一口一個“囡囡”，聽得樊琪心頭顫動，兩家長輩都叫她“囡囡”，就是千里萬里，那種關(guān)心都能透這電話線傳來。

    掛斷電話，樊琪有些疑惑，冠心病搭個橋，這么難嗎？

    她上輩子的爸，五十多歲的時候，被醫(yī)生告知要搭橋，陡然之間發(fā)現(xiàn)小兒子才十歲，小女兒才四歲。

    老頭子兩百多萬年薪，他那個老婆一直做全職太太，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孤兒寡母，尤其是他那個兒子，怎么還上私校？怎么還能保證現(xiàn)在的生活水準？一時之間感覺天快塌了，連忙聯(lián)系她這個有三年都沒上過他們家門的女兒。

    跟交代后事似的，求她答應(yīng)照顧他老婆孩子，在他話里自己養(yǎng)活他那一家子毛毛雨，一年給六七十萬就夠了。

    當(dāng)時自己查了資料，每年全國做五萬例搭橋手術(shù)，他又在上海這方面頂尖的醫(yī)院，風(fēng)險有，但是百分之三以下的風(fēng)險，至于他這樣嗎？

    事實也證明手術(shù)后，他恢復(fù)良好，過了一年多，他又煙酒在手，在親戚面前罵養(yǎng)了她這個白眼狼。

    她問陳至謙：“冠心病搭橋手術(shù)復(fù)雜到這種程度嗎？內(nèi)地沒辦法做？”

    “我媽說了，有位國寶級的專家在他們醫(yī)院治療，最后請示上級之后請的美國專家來動的刀子。你想改革開放才幾年，我媽這樣的醫(yī)生下鄉(xiāng)了多少年？高考恢復(fù)才幾年？”

    也是！她忽略了年代。三十年后，上海專家的手術(shù)水平全球都排得上號，這種搭橋手術(shù)，算是復(fù)雜而常見的手術(shù)。但是這個年代，就像他要做的半導(dǎo)體行業(yè)，就是追著喂給內(nèi)地，內(nèi)地也一下子沒辦法承接下來。

    樊琪問陳至謙：“我去問問廖先生，他們這種應(yīng)該有認識的醫(yī)生吧？”

    “我先去問，如果解決不了，你再問廖先生。你先把心思放在大賽上?！?/br>
    “嗯！要是問好了記得給我個電話?！?/br>
    兩人吃好早飯，陳至謙送樊琪去上班，樊琪下車，陳至謙沒有如往常那樣停留跟她揮手道別，直接開車往公司去。

    他此刻腦子里是孩童時在崇明外婆家度過的快樂日子，那時候，他根本不知道，外婆一家子收留他冒了多大的風(fēng)險，他只知道每天跟著表哥，去捉蟛蜞，摸螺螄，回來敲碎了喂鴨子，蹲在鴨棚邊上等著鴨子下蛋。兩眼放光地看著外婆盛出用紅心的鴨蛋炒出來的一碗蛋炒飯，他和表弟一人半碗，吃飽小肚皮。在糧食緊張的年代，大舅舅和大舅媽對此從來沒有半句怨言。

    崇明外婆家對他來說比他自己的外祖薛家更加親近。

    上輩子這個時候，他跟那個樊琪鬧崩，樊媽打電話過來，先問了琪琪在哪里？自己支支吾吾回不出來，樊媽大概也猜出他們倆又吵架了，也就沒拿這件事給他添堵，后來大舅舅去世是在那個樊琪被殺以后，那個時候樊爸和好婆都出事了，樊家自顧不暇，大舅舅的喪禮，也不可能通知他。

    大舅舅的冠心病，只要搭橋手術(shù)成功，后期保重身體的話，不會影響壽命。

    陳至謙進公司，公司在北角的一棟破舊的寫字樓里，里面龍蛇混雜。

    現(xiàn)在拿到了投資，需要招兵買馬，這么一個小辦公室就不夠了，大家都在忙活著打包。

    他走進來，大家招呼：“老板，早！”

    “早。”

    秘書吳姐提著一包東西過來：“老板，昨天你走了之后，玩具天地差人送了《熊貓西西歷險記》和《超級富豪》的玩偶樣品，讓您看一下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嗎？”

    他辦公室也已經(jīng)全收拾好了，他接過把袋子放桌上，從包里拿出通訊錄找到鴻熙集團總裁的電話，打電話給閔女士，這位女士從六十年代來港城一直在英資洋行做高管，容遠說她算是港城地面上的地頭蛇了。

    跟她細說了一下粗略的情況，不過二十來分鐘，她就回電話了，五年前從英國回來一位這方面的專家，供職于一家私立醫(yī)院，如果他想咨詢一下的話，她幫忙約。

    這里就能手術(shù)，已經(jīng)是最好的消息了，陳至謙請她約這位醫(yī)生見面，他又打電話給他媽要了大舅舅的具體診斷。

    跟公司的職員一起搬了辦公室，大家都興高采烈：“去中環(huán)辦公，我是想都沒法子想的。”

    “可不是，我上個老板說我出了他那里，找不到更好的工作。我等新名片下來了，要給他去發(fā)一張。”

    當(dāng)前港城的公司，在聘用選擇上，一等是歐美留洋，或者說是英美留洋回來的人，二等是港城本地或者東亞南洋的大學(xué)生，三等就是本地的中學(xué)、一些技術(shù)學(xué)校的學(xué)生，然后才輪得上內(nèi)地的大學(xué)生。

    固然內(nèi)地的大學(xué)跟外面的這些大學(xué)有很大的差距，不過內(nèi)地的大學(xué)生都是人堆里選出來的，能跑出來的，腦子也靈活，很好用。

    這位就是從北京過來的大學(xué)生，做過幾年財務(wù)，剛開始來這里不會粵語，做不了銷售和接應(yīng)之類的辦公室職員工作，大學(xué)生在旅店里打掃衛(wèi)生，后來他在報紙上看見他們公司的招聘廣告，找上門來，他們聊了兩句，手里沒錢的自己，用一個半清潔工的價格用了他，他把自己的后方管得井井有條。

    陳至謙笑：“你就這點兒出息？”

    “能什么時候買一套自己的房，不跟人晚上擠一個屋，聞那位老兄的腳臭我就心滿意足了。”

    他上輩子可是他的心腹，天鑰下屬事業(yè)部的總裁，好歹身家有六七十個億、

    “會實現(xiàn)的?！标愔林t說。

    “老板現(xiàn)在是事業(yè)順心，情場得意??！今天報紙上老板跟老板娘那一張照片，真是羨慕死我們了。你們說是不是？”

    “對?。±习?，什么時候帶老板娘來公司坐坐？讓我們也見見大美人老板娘。”

    要是之前幾天，他此刻肯定滿心歡喜，說不定就答應(yīng)了，不過昨晚有了那個想法，他說：“到時候再說?！?/br>
    同事們不免有些失望。

    跟著搬場的卡車來到了位于中環(huán)的一棟寫字樓，原本不過六七十平米，現(xiàn)在租下了一整個層面，在高樓上往下俯瞰，同事們對未來充滿美好的憧憬。

    陳至謙整理自己的辦公室，等東西都歸置好了，他打開了吳姐給他的袋子，拿出里面的玩偶，熊貓西西是個女孩子，有戴粉色圍巾的，有扎紅色蝴蝶結(jié)的，還有胖胖的腰里扎著一根紅繩扭秧歌的，還有打腰鼓的，打腰鼓和扭秧歌是她的提議，她當(dāng)時說：“我要打腰鼓的那個，腰鼓諧音妖股，我要抓妖股?！?/br>
    陳至謙把這個玩偶放在旁邊，等下給她帶回去。

    還有《超級富豪》里的角色，一個是戴著紳士帽拿著文明杖的老派紳士，一個是穿著旗袍盤著頭發(fā)戴著珍珠項鏈的富太太，還有一個是穿著洋裝的白人女性……陳至謙一個個看過去，最后拿出兩個，黑頭發(fā)穿紅馬甲的女孩子和穿著藍色馬甲的男孩子，把他們放在一起兩只手就能交疊在一起，兩人手牽手。

    陳至謙手指揉著女孩子的頭，原本想把這對玩偶放家里的窗臺上，跟那六個噗噗在一起。讓她看到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現(xiàn)在想想自己這種事情做得也夠多了吧？她那么聰明的一個姑娘，怎么會看不明白呢？就是不想要而已。

    不是有句話嗎？不要試圖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陳至謙把這對玩偶收進了抽屜里，關(guān)上抽屜半分鐘，又打開抽屜，把這對玩偶拿出來，放在桌上。

    閔女士約到了聞醫(yī)生工作午餐前的十分鐘，陳至謙趕到醫(yī)院。

    有閔女士的引薦，這位聞醫(yī)生給了建議：“上海來這里也不容易，先把上海診斷的病例資料全部拿過來，我看一下，然后決定是不是需要過來?！?/br>
    “我?guī)湍懵?lián)系上海民航的人，你讓家屬把病例交到民航基地，讓最近的一班的航班給帶過來。就能最快給聞醫(yī)生看到了?！遍h女士說。

    “太好了?！标愔林t沒想到還有這條路。

    “不用謝我，阿遠和玲玲是民航子弟，這點算是小小的便利?！?/br>
    這樣順利真的是老天都在幫他了，陳至謙回到辦公室，打電話讓他媽把大舅舅的病例資料給送民航基地。

    他打電話給樊琪，他一聲：“喂！”

    電話那頭傳來聲音：“陳至謙，大舅舅的事怎么樣了？要不要我問問廖先生？”

    他回：“不用了……”

    他把今天找醫(yī)生落實醫(yī)院的事給她說了一遍。

    “你真的夠厲害，病例從上海到港城還能隔天送達？”樊琪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