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當？”藺岐山幽幽盯著他，語氣涼薄，“你拿我試藥。”

    “話別說得那么難聽。”

    裴長老捋了捋發(fā)白的胡須，笑得和善，安撫道：“宗主，死不了，死不了的?！?/br>
    藺岐山：“……”

    他闔上眼睛，壓下心中的郁氣。

    這時，輕微的叩門聲響起。

    “進來。”藺岐山道。

    “宗主，長老。”

    有個弟子服白金長袍，匆匆走進來，對著藺岐山和裴長老規(guī)規(guī)矩矩行了一禮：“有位仙門執(zhí)法此時正在山門外，求見宗主?！?/br>
    “仙門執(zhí)法？”

    藺岐山捏了捏眉心，壓下心中的火氣：“何事，找你們首席師兄去?！?/br>
    “首席師兄不在宗門?！?/br>
    弟子想了想剛剛見到的仙門執(zhí)法的話，他遲疑道：“內(nèi)門有好幾個師兄師姐都被仙門執(zhí)法押走了，聽說這事跟大小姐有關(guān)?！?/br>
    不知道是聽見了什么字眼，藺岐山額角一抽。

    “大小姐？”

    裴長老聞言，笑說：“我知道，我知道她。”

    “丹靜峰的孩子們同我提起過很多次了，她的事我也知道一些，既然跟大小姐有關(guān)，應該不是什么大事。”

    “那孩子是不是叫藺綺?！?/br>
    “嗯——”

    裴長老看著藺岐山，沉吟一會兒，道：“她畢竟是個很乖的孩子?！?/br>
    “宗主，傳那個仙門執(zhí)法進來吧。”

    藺岐山闔著眼，指尖顫抖。

    他深吸一口氣，抬手拍了個傳送法陣，傷口被撕扯開，他瞬間消失在金光中：“閉關(guān)了，別找我?！?/br>
    第37章

    望月派暫居的山峰上。

    林掌門一整夜惴惴不安, 在院子里來回踱步，生怕望月派真有人不長眼傷了那位祖宗。

    他都想好向容涯仙尊磕頭認罪的說辭了，秦長老忽然發(fā)傳信過來, 說藺綺已經(jīng)回臨云宗了, 林掌門這才抹了抹額頭冷汗。

    心中的石頭終于落下, 林掌門抬腳進屋，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喝。

    茶盞里，熱氣氤氳。

    林掌門捧著茶杯，剛打算喝, 一只蒼白清瘦的手伸出來，拿走他手里的茶杯。

    林掌門心里一驚，猛地回頭看。

    ——一個青年漫不經(jīng)心握著杯盞, 微垂眸, 怔怔愣愣的, 看起來有些呆。

    他身上蓋著鴉黑色兜袍, 衣角破破爛爛滿是被撕破的痕跡, 一捋沾了枯葉的長發(fā)搭在胸前, 他眨了眨眼睛，低頭抿了口茶水。

    青年偏頭看林掌門，問：“你認識我嗎?！?/br>
    林掌門心頭巨震。

    三年前卦圣下仙門時，他有幸得見卦圣真顏, 自然不可能忘了，林掌門忙跪地叩首：“望月派第五十三代掌門林無書，叩拜卦圣?！?/br>
    林守看著他, 很滿意。

    心道終于有人能認出自己了。

    卦圣很感動。

    他點了點頭：“起來吧?！?/br>
    林守端著茶水, 尋了個位子坐下, 緊接著問：“你是不是有個兒子?！?/br>
    “是?！绷终崎T恭敬答。

    林守翻著自己的手札, 散漫開口：“你那個兒子被奪舍了?！?/br>
    他剛剛隱匿氣息，跟在祖宗身后的時候，發(fā)現(xiàn)林家這個小傻子很奇怪。

    尋常人發(fā)現(xiàn)不了那個小傻子的靈氣，但林守看得清清楚楚。

    每一次，在那個破爛化神快追上祖宗的時候，小傻子都會放出一縷靈氣壓制那個化神。

    他的實力很強。

    但像是被刻意壓制了一樣，又或者是為了配合祖宗玩樂，小傻子每次放出去的靈氣只有一點點，不露聲色，一點鋒芒都沒有。

    林家這個小傻子絕對做不出這樣的事。

    林守并不在乎自己的徒子徒孫被奪舍。

    他在乎的是那個奪舍小傻子的人和祖宗之間的關(guān)系太親密了，這可不行。

    袖袖飼養(yǎng)手札第七十二條。

    ——這只袖袖相當嬌貴，是天底下最珍貴最脆弱的漂亮生命。她身邊的每一個人，都需要經(jīng)過嚴厲考察，以確保對袖袖無害。

    顯然，這個人沒有經(jīng)過他的嚴格考察。

    再顯然，這個人看起來相當危險，把他放在袖袖身邊，很不好。

    但袖袖看起來挺喜歡他的。

    林守也不敢直接沖上去把那個小白臉打走。

    發(fā)愁。

    卦圣嘆氣。

    他覺得容涯一定會砍了他。

    容涯閉關(guān)后，他照著自己兢兢業(yè)業(yè)記的手札，無比辛勞無比誠懇打算好好養(yǎng)袖袖。

    剛養(yǎng)沒幾天，就下個山的工夫，他一腳踩進秘境，花了三年才走出來。

    等他出來，天都變了。

    青要山的祖宗變成了臨云宗流落人間的大小姐。

    她若過得好便罷了，但聽說袖袖剛來臨云宗的時候，受了不少委屈。

    現(xiàn)在，袖袖還被一個野男人迷得神魂顛倒。

    完了。

    要是容涯死了還好，但據(jù)臨云宗那些弟子說，仙山上古鐘沒敲，容涯就沒隕落，所以顯而易見，容涯現(xiàn)在還活著。

    那他完了。

    林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幽幽又嘆了一口氣。

    這時，他聽見林掌門謹小慎微答：“不算奪舍，是小子主動讓的軀殼。”

    林守心中警鈴大作。

    能哄小傻子主動讓出軀殼，可見這個人心思叵測！

    不行！不可以！

    不能讓他跟在祖宗身邊！

    “主動？”

    “他是什么人？他現(xiàn)在和藺綺是什么關(guān)系？”林守心都涼了，他忽而站起來，拂袖就打算往外走。

    林掌門被林守嚇了一跳，他顫顫巍巍恭順開口：“是容涯仙尊親自降臨，仙尊降臨前，小子和藺大小姐定了婚約，仙尊說這樁婚事先放著?！?/br>
    “他們、他們現(xiàn)下應當是未來道侶的關(guān)系。”

    林守一下子又坐下了。

    這句話信息量太大，卦圣仔仔細細思忖了一會兒，他壓下心中驚濤駭浪，輕輕重復：“未來道侶？”

    “容涯沒取消婚約，他說先把婚約放著？”

    “跟誰的婚約，跟祖宗？”

    “容涯——”

    即使心中驚詫，林守也不敢罵仙尊，他唔了一聲，遲疑了一會兒，輕聲開口：“嗯，容涯……他，嗯——看不出來，他有點畜生了?！?/br>
    卦圣和容涯仙尊之間的事，林掌門也不敢牽扯。

    他低著頭，小心敬慎，一句話都不敢說。

    這時，林守輕輕敲了敲桌案，慎重吩咐道：“你給我安排個住處，我這段時間會待在臨云宗。”

    “再給我安排個身份，不必太招搖，能跟祖宗和仙尊扯上牽連就行?！?/br>
    他得看看這兩個人到底想做什么。

    主要是尋個法子將功補過，保住自己一條性命。

    “還有?！绷质叵肓讼?，提醒道，“望月派不少人進了仙門執(zhí)法的牢獄，你記得去把他們撈出來?！?/br>
    林掌門躬身應是。

    ***

    與此同時，霜雪天。

    夜色當空，漂亮小貓把自己埋在軟被里，一點一點清理自己的芥子。

    幾十塊靈石，一塊木牌，幾沓符紙，還有一個錦盒，她把這些東西通通擺在床上，溫軟手心攥著白日買的那對耳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