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色歸航 第80節(jié)
其實陸京航看第一張成績單的時候沒有在第一行看見溫杳的名字,心里已經(jīng)有不好的預(yù)想,但是現(xiàn)實比他的這種預(yù)想來得更加不好。 全級排名67。 對別人來說沒什么,但是對溫杳來說,這算是一下子從云端墮入了泥里。 陸京航就坐在溫杳身邊,他一直保持那個姿勢玩手機,玩得很認真,溫杳好幾次都用余光瞄到。 陸京航也沒遮掩,大大方方地當(dāng)著她的面玩。 只是他時不時看她一眼。 這讓溫杳覺得,他在看的東西,和她有關(guān)。 溫杳眨了下眼,余光掃到他手機頁面那一行行的數(shù)字,像是知道了什么,脫口而出,“多少。” 陸京航頓了下,手機熄屏,塞進桌兜里。 他沒開口。 溫杳心里更加有不好的猜想。 成績不太好,可能不是一般的不太好。 她做了下思想準備,唇瓣動了下,還沒說出口,陸京航就伸手,扯了她左邊的袖子,把她的手扯下來,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指。 男生的手指微涼,捏上去有點癢。 溫杳心尖一顫,眼睫也跟著眨了下。 她聽見陸京航低聲說,“晚上還補習(xí)么?” 立夏剛過,空氣開始悶熱。 教室里開起了風(fēng)扇,在頭頂響起了嗡嗡的工作聲。 孔明華已經(jīng)過了一道了立體幾何,正在講極化恒等式,溫杳腦子宕機,講臺上的聲音也成了畫外音。 只能看見眼前的人,薄唇動了下,用只有兩個人的聲音說了一句什么話。 嗯? 晚上補習(xí)。 溫杳頓了大概十幾秒,手指頭傳來拉扯感,溫杳才慢慢回過神來。 她抿了抿唇,心想:看來這成績,是差到連陸京航都看不下去了。 她軟軟地問了句,“考得很差嗎?” 陸京航還在低頭玩著她的手指尖,薄薄的眼皮垂著,神情很淡,聲音也被壓得很低。 “嗯,”他捏了一下她的手指,“很差?!?/br> 陸京航抬起眼,手卻沒松開,他說,“所以你晚上得補習(xí)。” 溫杳被他吊了一節(jié)課的胃口,陸京航還是沒告訴她到底多少分。 一下課,溫杳就去后面的黑板看成績。 結(jié)果成績還是沒看成。 下課鈴剛響,溫杳就被孔明華叫去了辦公室。 數(shù)學(xué)組的教師辦公室里。 孔明華喝了保溫杯里的菊花茶,慢條斯理地把另一張成績單鋪在桌子上。 “溫杳啊,老師知道你請了一個星期的假,也知道這只是一次月考不代表什么,但是你的實力,是老師們都看好的,你不該是這個水平呀。” 溫杳垂著眼,看著桌子上那一張,從排名42開始排的全級成績單。 中間那一行被黃色馬克筆標記出來的成績格外惹眼。 總分602年級排名67 語文125 數(shù)學(xué)115 英語120 物理70 化學(xué)83 生物85 溫杳掃了一眼她的成績,發(fā)現(xiàn)她的物理居然才只有70分。 “老師希望你能調(diào)整好狀態(tài),畢竟月考過去了,接下來的市統(tǒng)考,才是檢驗高二學(xué)習(xí)成果的一次考試,而且到時的卷子是會按高考的難度來出,基本哪個分數(shù)階層,就沒跑了。” 溫杳垂著手安靜聽著,點了點頭。 “我明白的老師,我會的?!?/br> 孔明華看著她這副乖巧的樣子,欲言又止,終究沒再說什么,揮了揮手,讓她回去上課。 那一張成績單,不光是在所有科任老師那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在班里,也猶如投下了一顆深水炸彈。 “我沒看錯吧,溫杳67,這個成績都被擠出競賽班了吧?!?/br> …… 溫杳剛走到班級門口,就聽見后門傳來很大一聲驚呼。 溫杳腳步稍頓,繼而面無表情地走了進去。 看上去像是沒受影響一樣。 周六那天,陸京航和溫杳約好在酒吧街老地方補習(xí)。 因著下午還要去學(xué)琴,溫杳早上出門太匆忙忘記把琴帶出來,陸京航送溫杳回去后她又著急忙慌地去拿琴。 但打開房門,架子上的臺面空空蕩蕩。 溫杳下到樓下問周慧瑛。 “奶奶,你有沒有看見我的小提琴?!?/br> 周慧瑛在擇菜,聽見了也就輕飄飄指了指,“哦,在桌子那邊。” 溫杳皺著眉,走過去一看,小提琴的琴弦松了,而且琴弓還沾著不明液體,黏糊糊的,像是口水。 明顯就是被人動過。 溫杳握著的手微不可察地收緊,眼圈憋紅,“奶奶,你為什么亂動我的東西。” 周慧瑛不悅道,“哪里亂動,早上你姑姑他們過來,弟弟要玩,我就拿下來給小孩子玩一下?!?/br> 小提琴是溫遠庭從國外帶回來的,很貴。 不僅如此,這把琴陪她度過了人生中最黑暗最無助的時刻。 她一直很寶貴著。 周慧瑛把豆子往盆子一扔,淡哂,“你這把琴還不是你爸爸買的。” “學(xué)琴這么貴,學(xué)它干什么?!?/br> 溫杳握著的那只手不自覺地用力,指腹觸到了琴弦最鋒利的地方,指腹傳來輕微的刺痛,她喉頭哽住,不經(jīng)思考就回了嘴。 “我又沒有花你們的錢。” 每個月林照青打的生活費都夠她生活和學(xué)琴。 “你這妮子怎么說話的!” 周慧瑛見狀就要發(fā)火。 爺爺適時開口。 “好了?!?/br> 溫杳低著頭,抿著嘴唇。 溫爺爺顫巍巍開口,“你也別和你奶奶犟嘴?!?/br> 溫杳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禮貌頂撞長輩,甕聲甕氣開口,“嗯,我以后不會了。” 外面的天色還不算晚,只是這幾天換季,下午的時候下起了雨,溫杳低著頭,說了聲之后,抱著琴跑出去。 她也不知道要去哪,只是單純不想待在那。 溫杳腳步無意識地一直往前走著,像是肌rou記憶一般,走回到那條酒吧街。 她站在臺球室門口,一眼就望見坐在正中央灰色沙發(fā)上的陸京航。 他模樣慵懶地靠進沙發(fā)里,指尖夾著煙,側(cè)著臉和旁邊的人說話,一瞬間,溫杳好像回到了那個雨天的夜晚。 她第一次在臺球室門口撞見抽煙的少年。 即便是處在昏暗的街角,也依舊耀眼、恣意。 似乎沒有什么能遮掩他的光芒。 溫杳抱著琴的手收緊,自卑感一點點從骨子里生出來,將她吞噬。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溫杳的傘面被雨砸得吧嗒作響。 陸京航似有所感朝門口看過來。 四目相視,不止溫杳愣住了,陸京航也沒想到。 他把指尖夾著煙摁滅在桌上的煙灰缸,快步出去。 里面的人瞧見了溫杳站在那,都很識趣地散了。 “你怎么過來了?!?/br> 陸京航鉆進她的傘下,接過她的傘。 外面雨很大,也不知道溫杳站了多久,指尖都是涼的。 “先進去?!标懢┖綌Q眉。 溫杳沒動。 陸京航抬睫看去,溫杳抿著發(fā)白的唇,仰著頭,眼瞼下有一圈揉得發(fā)紅,像是哭過的痕跡,她囁嚅開口。 一句話,險些讓陸京航連傘都拿不穩(wěn)。 她說:“陸京航,我能不能去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