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而已。

    說完這句話，兩個人誰也沒先開口。

    天臺不知何時起了風，吹到人身上會感到黏膩，熱得發(fā)悶。

    溫杳抿著嘴，垂在腿側(cè)的手死死攥著。

    “你……”鼻端涌起的酸澀生生逼得溫杳把話咽下。

    她哽咽了。

    她說不出來讓他再等等的話。

    她不能這么自私。

    陸京航別開眼，喉結(jié)滾動，聲音有點喑啞，“所以你又想分手？”

    其實他心里很慌。

    早在溫杳叫他名字的時候，就已經(jīng)告訴他答案了。

    這一個月來，他還是給不了溫杳安全感。

    無論他多少次和她說，我在，別怕。

    但是溫杳都一次次把他推開。

    她就像一個在寒雪夜里踽踽獨行的人，即便你告訴她前路坦蕩，她都未必敢走。

    但陸京航知道，他不是溫杳，他沒辦法感同身受。

    她害怕到極致也壓抑到極致。

    她想掙脫想逃離。

    他不可能那么狠心去折掉她的翅膀，拉她墮入黑暗。

    但就是這樣，陸京航心沉到谷底。

    他用什么挽留一個決心要走的人。

    陸京航走近一步，抬手握著她的肩膀，低頭，眸子情緒壓抑?！澳懿荒懿环帧！?/br>
    陸京航自認是一個特別能忍的人。

    但是在那一刻，積壓著的情緒像是要將他的五感吞噬。

    溫杳沒說話。

    心里堵得難受，澀意冷硬地直逼鼻腔。

    溫杳指尖掐著掌心。

    她吸了口氣，咬著牙把這股澀意壓下。

    那天四樓小天臺上風刮著高大的懸鈴木一直在沙沙作響，兩個人紅著眼睛對峙，卻好半晌都沒人說話。

    溫杳今天的反常他全都看在眼里。

    他也看得出來她在忍。

    陸京航頭一回生出這種無力感。

    他湊近，勾著她的下頜逼她抬眼。

    “溫杳?！?/br>
    這一聲，沉悶得克制，細聽能聽出來說話的人的隱忍。

    這是陸京航第一次對溫杳釋放出絕對的強勢和不友好。

    暴戾、陰鷙在她的頭頂盤旋。

    溫杳心跳得很快。

    但是陸京航?jīng)]有做出什么舉動來，兩個人鼻息相對的距離保持了近乎半分鐘。

    倏的，陸京航低下頭來。

    然后，有什么柔軟的，冰涼的東西觸碰到她的嘴唇。

    只是輕輕地碰一下之后往下，吻在了溫杳的嘴角。

    上午的陽光明媚燦爛，葉子翠綠發(fā)亮，辦公室亮著的燈成了背景板。

    周圍的風聲也好像在一瞬間更加兇猛。

    溫杳繃著的神經(jīng)在陸京航傾身下來的時候，悉數(shù)被壓斷。

    呼吸之間，只能聞到陸京航身上，裹挾著輕淡玫瑰味的冷冽氣息。

    少年近乎虔誠，克制隱忍地吻了他最愛，最為珍視的女孩。

    他喜歡她。

    所以就連失控的時候，也不想用那樣的方式強勢占有。

    那天的天臺風很大，溫杳的眼睛被吹得很疼，眼角發(fā)酸，睫毛因為害怕微微顫抖，她死死盯著腳下的黑影，很努力的把眼眶的淚水憋回去。

    約莫等了半分鐘。

    溫杳都沒聽見頭頂有任何聲音。

    就當她要抬眼時。

    陸京航的聲音響起。

    “你走可以，”

    他的嗓音很低，夾著微不可聞的哽咽。

    “溫杳，你走了，就再也不要回來?！?/br>
    ……

    溫杳出國的消息，其實早在林照青聯(lián)系孟嫣的時候就打過了預(yù)防針，但是孟嫣看陸京航和溫杳這樣，大概率是不會出國了。

    誰知道僅僅一個多月的事情。

    天翻地覆的變化。

    陸京航要去部隊從他高一的時候?qū)W校就知道了。

    這兩年，陸京航大大小小的奧數(shù)比賽算是為附中攢足了面子。

    以前競賽班，陸京航和溫杳這兩個人，到時候誰交出去，都是一個驕傲。

    但是現(xiàn)在，一個要走了，另一個也要走了。

    孟嫣和年級組的主任們知道這件事都很痛心。

    那天是早上的三四節(jié)，兩個人從辦公室回來后，表情都不太好。

    但是具體哪不好，不知道。

    那一節(jié)物理課，兩個人當成沒事人一樣，上了最后一節(jié)課。

    還被老師叫上去畫電路圖。

    結(jié)果兩個人心不在焉，都畫錯了。

    全班人看著，感受著他們之間的氛圍不對，面面相覷，卻不敢多說一句話。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咋回事啊。

    狀元和大佬吵架了？

    鬧分手了嗎？

    這一臉失魂落魄，難道被彼此綠了？

    沒人能猜到一個肯定的原因，但是誰敢上去問。

    熬到放學，孟星然和溫杳一起走。

    她等溫杳收東西，陸京航?jīng)]走，就坐在那等她收完，兩個人也不說話，僵著，看得周圍的人一臉懵。

    但溫杳直到出了教室，都沒有再看陸京航一眼。

    好像他們之間沒有聲嘶力竭的撕破臉，只是變回了比同桌更加陌生的，熟悉的陌生人。

    “杳杳，你們真的……”孟星然看著溫杳整個人有些低沉，話到了嘴邊還是不忍心問出來，拐了話頭，故作輕松說。

    “嗨，沒事，說不定你在加拿大那邊會遇到更好的?！?/br>
    朋友就是這樣，不論你做什么，都會無條件支持你。

    “謝謝你，星然?！?/br>
    溫杳抬眼，孟星然忽然就說不出話來。

    她那雙眼睛絕對哭過，黑色的瞳仁像是被水浸過的澄亮，但是眼睛里沒有光，眼球也拉出了細細的血絲，雖然不明顯，但是非常密集。

    最明顯的還是眼角和下眼瞼。

    溫杳皮膚薄，之前擦眼淚都會擦紅一片，現(xiàn)在孟星然仔細看，眼角那邊已經(jīng)飄了皮屑，很顯然就是擦破皮。

    孟星然不會安慰人，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一個失戀的人。

    她手忙腳亂不知道怎么辦。

    溫杳倒是很平靜地開口，“我自己做的決定，無論結(jié)果怎么樣，我都接受?！?/br>
    下午，溫杳沒有再來上課。

    早上那一面，就是再也不見了。

    除了拿辦理轉(zhuǎn)學的手續(xù)，溫杳已經(jīng)不用去學校了。

    孟嫣嘆了口氣，有點不舍地摸了摸她的頭，“小情侶分分合合很正常，目前最要緊的是學業(yè)，老師相信你和陸京航都能調(diào)整狀態(tài)。”

    “老師……”

    溫杳不可置信地睜了下眼，在孟嫣炙熱的注視下，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