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主任?！睏钸L對蔡東凡還是蠻客氣的。

    “弋風啊，你老師，丁教授，他有過治療這種大段骨缺損的經(jīng)驗嗎？”病人是覺得去湘南大學(xué)附屬醫(yī)院的醫(yī)藥費太貴，所以蔡東凡還是想問問能不能把丁教授請來八醫(yī)院，然后想辦法給她們節(jié)省點。

    楊弋風聞言，眼皮瞬間一跳，趕忙說：“蔡主任，如果是股骨下段，15cm以下的骨缺損，那還好一點，做一個腫瘤鉸鏈膝關(guān)節(jié)置換就好了。”

    “但他這情況，股骨上段的骨缺損位置是大轉(zhuǎn)子下方不遠，這太長了！”

    “而且骨質(zhì)全都沒了。就算裝了鉸鏈膝置換，也沒辦法。”

    楊弋風也很無奈。

    這個病人，幾乎完美地錯過了大段骨折保肢術(shù)的保肢指征，難辦得很。

    雖然可以搞外固定支架，然后用膜移植爬行，但這么長的缺損，這玩意兒好使么？

    就算是做骨搬運？

    那其實嚴格來講，條件也不是最好的。

    蔡東凡就嘆了一口氣：“丁教授也沒辦法么？那這個病人如果要保肢的話，那就得往魔都或者京都跑了?！?/br>
    蔡東凡這么說著，還掃了一眼楊弋風，心里覺得，楊弋風肯定是說得保守了的，只是不愿意為丁長樂招惹麻煩，丁長樂也肯定是有辦法的，只是沒把握，所以不會貿(mào)然接這樣的病人。

    ……

    只是，蔡東凡還在和楊弋風兩個人還在為病人想著辦法的時候，忽然幾個穿著警察制服的人，找到了蔡東凡的辦公室。

    打斷了蔡東凡和楊弋風地對話。

    然后敲了敲門問：“蔡主任你好，我叫丁蒙，是刑警隊的。請問你是27床病人羅三根的主管醫(yī)生嗎？”

    蔡東凡這邊忙打斷了楊弋風的話，站了起來，點頭：“昂，我是。27床的病人，是我們組的。”

    “請問您找我是？”

    蔡東凡眼皮跳動著，心里頓時有一種不太妙的感覺。

    這個27床，本身病情就已經(jīng)夠他頭疼的了，怎么還把刑警隊給招惹來了？

    楊弋風則是站起來靠邊，打量著蔡東凡和楊弋風，心里暗忖，莫不是蔡主任去河邊看云雨蒸騰，忘記擦鞋了？所以被追上了科室里？

    進來的一共有三個人，為首的人拿出來了自己的警牌，給蔡東凡再次表明身份后，道：“是這樣的，蔡主任，我們是刑警大隊的，昨日里接到了報警，說是本縣的路鎮(zhèn)里有小孩走失。”

    “我們沿路查找監(jiān)控，只發(fā)現(xiàn)孩子最終是進了一條進明村的小路，里面沒監(jiān)控。我們就進山找，然后在一個地方的坡下，找到了他的尸體！”

    “而在差不多的時間，我們查了進山的所有路口，就發(fā)現(xiàn)，只有羅三根騎著摩托車進過山?！?/br>
    說到這的時候，蔡東凡和楊弋風兩個人的頭皮頓時一麻。

    蔡東凡愕然地問：“是小孩被撞了？沒救過來嗎？”

    另一個小孩是被撞死了么？心里則忖，假如是這樣的話，那就真是作孽了哦！

    丁蒙稍稍閉了閉眼睛，也是穩(wěn)定了大概五秒鐘的情緒后，才再說：“小孩有沒有被撞，現(xiàn)在還不好說。”

    “但我們發(fā)現(xiàn)小孩的時候，就已經(jīng)沒了生命體征。而根據(jù)法醫(yī)對小孩尸體的查證，初步判定，他應(yīng)該死于失血過多，渾身有多處骨折。”

    “全身多面積擦傷，內(nèi)臟也有鈍擊傷！”

    “有可能是不小心摔下山崖受的傷，但也不排除在摔下山崖之前，就有其他傷。目前我們正在核對指紋?！?/br>
    “目前唯一的嫌疑人就住在你們醫(yī)院，我們有同事去問過了，他矢口否認看到過小孩?！?/br>
    “而他現(xiàn)在的情況，也的確是需要治療，我們也不好直接把他帶回去審問。”

    “我想問的就是，蔡主任，這個羅三根現(xiàn)在的病情是不是很嚴重？他大概還有多久才能夠出院？”丁蒙并沒有明著說小孩就是羅三根撞的，但幾乎已經(jīng)指向了這一點。

    蔡東凡道：“他現(xiàn)在的情況肯定是需要處理的，而且越快處理越好。”

    “只是比較麻煩的就是，病人現(xiàn)在要求做保肢手術(shù)，而我們醫(yī)院做不了這個保肢手術(shù)，可我們都建議病人和家屬轉(zhuǎn)院時。”

    “他們又覺得湘南大學(xué)附屬醫(yī)院里的醫(yī)藥費用太貴，不肯轉(zhuǎn)院，就揪著我們讓我們想辦法?！?/br>
    “那如果一直這么拖著的話，就不好說什么時候可以出院了。”蔡東凡把自己的難處給講明白了。

    丁蒙聞言，眉頭稍稍一皺：“他現(xiàn)在的情況，還有其他比較快的治療方案沒有？我們這邊要及時地對他進行審訊，才好結(jié)案??！”

    蔡東凡沉吟道：“如果只是為了保命的話，做一個截肢術(shù)，病人幾天就可以出院?！?/br>
    “但病人和家屬態(tài)度很明確，就是不肯同意截肢！”

    “丁警官，我們只是醫(yī)生，也不能夠去逆轉(zhuǎn)病人和家屬的個人意愿。所以，我不太好給你一個準確的答案?！辈號|凡沒有慘加太多的個人情愫在里面。

    說到這里的時候，蔡東凡心里已經(jīng)想明白了，估計啊，這個病人就是故意的，就是要賴在八醫(yī)院不走了，而且只選保肢，不選可以更快保命的截肢術(shù)，就是為了拖延時間。

    雖然不知道他們拖延時間有什么用，但肯定是有這個目的在的。

    丁蒙聞言，眉頭狠狠一皺，摸了摸腦殼。然后看了楊弋風一眼，楊弋風很懂事地對蔡東凡說：“蔡主任，那我先出去了啊?！?/br>
    楊弋風知道丁蒙可能是不想他聽到后面的話，他其實心里很想吃這個瓜，但畢竟他不是管事的人。

    楊弋風走后，丁蒙才把本子一蓋，對蔡東凡說：“蔡主任，我們查勘現(xiàn)場的時候，差不多有這樣的三個現(xiàn)場?！?/br>
    “第一個是小孩的尸體處，第二個是摩托車摔倒處，第三個是我們發(fā)現(xiàn)斷骨處?！?/br>
    “小孩的尸體處，距離第二個現(xiàn)場與第三個現(xiàn)場，都蠻遠，而且尸體位置，并沒有發(fā)現(xiàn)特別明顯的血跡?！?/br>
    “摩托車摔倒處，我們發(fā)現(xiàn)了血跡和骨渣。”

    “這些現(xiàn)場，現(xiàn)在看起來，雖然毫無關(guān)系，羅三根如果是撞到了小孩，也沒辦法把他的尸體在骨頭斷裂的情況下挪動那么遠?！?/br>
    “但，畢竟我們還是要謹慎點，才能查清事情的真相?！?/br>
    “而現(xiàn)在的嫌疑人，如今又是這么個情況，我們不好將其帶回去，在這里肯定審不出來什么。所以我希望，蔡主任能夠多多配合我們一下，早日將病人給治好?！?/br>
    “或者費點心，讓他與家屬同意截肢，然后好盡快地配合我們把案情查清楚?！倍∶傻?。

    蔡東凡的小眼睛稍稍一縮，然后潤了潤嘴唇，對丁蒙回道：“丁警官，這個并不是我們不愿意配合你們啊，而是病人現(xiàn)在的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br>
    “他還不是那種特別緊急的急診，如果是第一時間的急診，當時病人的家屬不在場的情況下，倒是可以由醫(yī)院的總值班做主，緊急避險地進行截肢術(shù)來保住患者性命。”

    “可患者之前就在縣醫(yī)院處理過，如今更是為了做保肢術(shù)而來，我們和病人與家屬都已經(jīng)溝通了很多次了。如果病人和家屬的態(tài)度十分堅決的話，那我們是真的沒辦法的?！?/br>
    知情同意權(quán)，誰碰到這個底線誰死。

    不管他是不是嫌疑犯，甚至他是死刑犯，來到了醫(yī)院，他的另外一層身份都是病人，作為病人就有知情同意權(quán)。

    他不同意，他自己作死，你也不能違反病人和家屬的意愿做手術(shù)。

    不然一告一個準。

    丁蒙想把勸說病人做截肢術(shù)的壓力給到蔡東凡這里，那怎么可能？

    接著，蔡東凡又問：“丁警官，如今病人的生命體征，其實還是頗為穩(wěn)定的，做過了清創(chuàng)術(shù)，在這樣的情況下，你們不能把他帶回去審訊，然后再帶去其他醫(yī)院繼續(xù)治療嗎？”

    蔡東凡很希望丁蒙可以把人給拖走審訊，然后該轉(zhuǎn)哪里轉(zhuǎn)哪里，別放他這里了，這個硬茬，他是真的不想搞了。

    丁蒙搖了搖頭：“死刑犯尚且有生命權(quán)，他如今只是嫌疑人，還沒定罪。又受了這么嚴重的傷，我們的法醫(yī)也評判了，他如今的情況，是必須要接受治療的，這是他的權(quán)利?！?/br>
    “所以，在他沒有完全脫離生命危險之前，我們都不好將其轉(zhuǎn)運到其他地方的，至于治療醫(yī)院的事情，這個也不是我們能決定的，我們也不負責給治療費用。”

    也是一臉的為難之色。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丁蒙的手機響了起來。

    電話的另外一頭只是說了幾個字：“在小孩的身上，發(fā)現(xiàn)了羅三根的指紋，小孩的死亡，絕對和羅三根脫不了干系！”

    “丁蒙，現(xiàn)在羅三根那邊的情況怎么樣？大概需要多久可以出院？”

    丁蒙也就把這邊的情況說了一下。

    對面就沉默了。

    蔡東凡也跟著沉默。

    這進入了一個死循環(huán)——

    要保肢，就需要轉(zhuǎn)院治療，但病人和家屬咬定沒錢。

    截肢，病人不干。

    那一直這么拖著，誰知道要拖到什么時候去？

    丁蒙掛斷電話后，整理了一下帽子，對蔡東凡客氣說：“蔡主任，目前已經(jīng)初步認定，受害者的死亡，與羅三根明顯相關(guān)，我們還要繼續(xù)去對他進行審訊?！?/br>
    “如果方便的話，你們能不能給羅三根安排一個單獨的房間，方便我們審問?！?/br>
    雖然不能帶回去審，但是如今既然已經(jīng)證實了，那么在醫(yī)院，不影響他的生命安全，該審還是要審的。

    蔡東凡點頭：“丁警官。這個不難，我讓我們護士長安排一下，床位的事情是歸他們管的。”

    ……

    丁蒙帶人去找羅三根之后，蔡東凡第一時間就把自己組上的人，除了向海濱之外，都帶進了自己的主任辦公室。

    眾人或站或坐坐定了之后，蔡東凡拍了拍手，說：“今天開個小會，你們有任何想法，都盡管直說出來?！?/br>
    “我們開會的主要內(nèi)容，還是27床，羅三根的病情治療方案。但是在說他治療方案之前，我們還要知道一個事情。”

    于是，蔡東凡就把丁蒙給他轉(zhuǎn)述的問題給講了一遍。

    聽了蔡東凡的話，羅云幾人頓時感覺到錯愕了起來，甚至連羅云和周成等人，都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拳頭。

    羅云更是直言：“這個羅三根和他老婆，絕對就是為了賴在我們醫(yī)院，避免被帶去審訊，才不肯轉(zhuǎn)院，也不同意截肢的吧？”

    “他這哪里是怕截肢之后的活動不便，就是為了拖延時間！”

    其他人也都是同意羅云的觀點，看向羅云的同時，點了點頭。

    蔡東凡就深吸一口氣，說：“我們只是醫(yī)生，現(xiàn)在羅三根住在了我們醫(yī)院，只是一個病人的身份呢?！?/br>
    “他的其他社會關(guān)系，我們是不該去考慮的。也不能夠戴著什么有色眼鏡去看待的。”

    “我先來總結(jié)一下現(xiàn)在的困難點吧，第一，病人和家屬都有強烈的保肢意愿?！?/br>
    “第二，病人和家屬又沒什么錢?！?/br>
    “第三，病人和家屬都不肯轉(zhuǎn)院?！?/br>
    “基于這幾個困難的，大家都想一想，有什么辦法可以一一地進行解決掉，然后早點讓病人早點開心地出院，這才是我們需要考慮的?！?/br>
    蔡東凡的小眼神堅定，面無表情。

    這架勢，哪里是沒有考慮到患者的社會關(guān)系，哪里是沒戴有色眼鏡，他分明就是想早點把人給送進去！

    聽到蔡東凡是這層意思，大家一瞬間就都來勁兒了。